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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衣橱在对面,中间还隔着一个大浴桶,地上溅有好些水渍,她脚上穿的却是室内用的薄绸鞋。这鞋舒服是舒服了,就是底子很薄,就几层软绸布。
    她目不斜视,盯着脚下,小心避开水渍往对面行去。
    但谁知,忽“哗啦”一水响,傅缙探手,“给我就行。”
    “哦!好!”
    这突如起来的,吓了楚玥一跳,她反射性往那边望过去。
    傅缙半个上身探出,但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却胸腹坦露一览无遗,甚至还能隐约看见丹田位置似乎有些许暗影,但好在,关键位置被桶壁挡住了!
    楚玥赶紧挪开视线。
    她上辈子也不是没去过海滩游泳池之类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是能平常心,但大约这蒸汽腾腾的忒厉害了些,这骤不及防的,她脸皮子有些发热。
    “喏。”
    她忙把手上的寝衣一递,匆匆转身走人,但谁知这脚刚一迈,忽踩到了一个什么光溜溜的东西。
    “啊!”
    短促一声惊叫,她余光见是一块簇新的胰子,正躺在一汪水渍上,她已脚下一滑,整个人骤往后一仰。
    后面,可是大青石砖面啊!
    不过这念头才闪过,她已经站稳了,“哗啦”又一声水响,傅缙站直随手一捞,微微一推。
    他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笨?
    楚玥发誓,她可看明白了,站稳急喘了一口气,心搁回肚子里,忙辩:“这,这地上怎会有胰子?”
    浴房大忌好不好?侍女们反复收拾的!
    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傅缙微微挑眉:“若留神看了路,想必就算地上有胰子,也是无妨的。”
    浴房烛光还行。
    还不是因为你吓人!
    楚玥讪讪,又尴尬。
    她站是站稳了,可大浴桶就在身侧,傅缙站起足足比她高一头,余光还能见他光裸扎实的肩臂,存在感异常强烈。
    楚玥不和他争辩了,也不敢乱瞄,只努力望着他的脸,讪讪一笑:“夫君,我先去换件衣裳。”
    刚才他抓了她手臂一下,寝衣湿了。
    “去吧。”
    楚玥溜了出去。
    这回她瞪大眼睛,确保没踩上任何东西。
    脚步声轻盈,两三下出了浴房,傅缙跨出浴桶,随手用浴巾擦了擦身上水渍,套上寝衣。
    他耳目聪敏,能听见一墙之隔的内室嘶嘶索索的换衣声。
    眼前就浮起她刚才那张脸,明明才受了惊吓,却强自镇定争辩,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动也不动。
    他不禁有一丝好笑。
    这楚氏。
    像从前,祖父养的狸奴。
    ……
    狸奴,即是猫,老镇北侯养过的还是一只波斯猫。
    楚玥不知道她客串一回波斯猫了,心跳平复,但依旧倍觉尴尬,匆匆换了寝衣,不等傅缙自己先睡回去了。
    她面朝里,背对着床外沿,被子盖得挺严实的,傅缙侧眼看,只看见一小簇乌色发顶。
    不过听呼吸声,她明显还没睡着。
    自从坦言装睡听见了鸟鸣暗号后,楚玥就再没用过那呼吸法,睡就睡了,没睡就没睡。
    傅缙收回视线。
    去了从前那些不确定和思疑,楚氏其实也不让人厌烦,甚至,少有女子似她般守信明理。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很忙。
    楚玥倒还好点,天黑前必定归府的,外务基本不带回来,晚间最多就思索思索,然后梳洗歇下,也算劳逸结合。
    傅缙却经常忙碌到三更半夜,府内府外,各种安排部署,不过他基本都回正房歇息,除非一夜都没阖眼。
    楚玥学乖了,特地嘱咐了如意等人,切切要把寝衣备妥,一套不行得两套,彻底把一切尴尬杜绝在根子里。
    他夜归,她有时知道,有时不知道,清醒就讲几句话,不清醒就含含糊糊,也不知有没有说什么。
    眨眼过了十五,年关越来越近,纷纷扬扬的大雪多下少停,天儿越发地冷。
    夜长早寒,这晨起又考验人几分。
    楚玥睁了睁眼,恍惚见窗棂子还是黑黝黝的,不过她蹭了蹭被子,还是爬了起来。
    “管事还没物色好么?”
    傅缙近日睡得这般少,却精神奕奕,利索翻身而起,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最近每天他起,楚玥也跟着起了。
    楚玥便摇摇头:“外祖父一生心血,我多理一些也是好了,反正平日也闲。”
    她不热衷赴宴过府,恰好楚玥养伤也带不得她出门,她借口给“养病”的婆母尽孝,正好名正言顺避过了。
    既是她的意愿,傅缙也不说什么,各自洗漱披衣,如意小心从衣橱捧了玄黑大毛斗篷来,楚玥接过,递了给他。
    傅缙披上,利索系上系带,楚玥道:“今儿雪大,夫君慢些。”
    傅缙“嗯”了一声。
    又看了楚玥一眼,见她照样一身出门的简洁装束,“年下京城人多杂乱,多带几个随卫。”
    现在京城确实人多,赴京朝贺的外地官员开始抵达了,各种随行人员,还有趁年关百业兴旺大肆涌入的外地客商,人多货多,沸沸扬扬的。
    这主仆几个老的老,弱的弱,傅缙添了句,“亦可在东路前院点些人去。”
    东路前院的府卫,都是他的人。
    楚玥微微一诧。
    这确确实实是好意了,她不是不知道,不过鉴于自己中途换车之举,这好意无法领受,免得还无意弄成了一桩欺瞒。
    她笑说:“府卫尽够了,且外祖父也给我留了些人,身手也是不错的。”
    确实,赵扬几个走南闯北经验丰富,一个顶几。
    既如此,傅缙不再多说,匆匆出门。
    楚玥也是。
    往凝晖堂点了卯,立即吩咐套车。
    ……
    大车换小车,掉头往信义坊而去。
    年末的信义坊,人潮攒动,吆喝不断。寒风大雪挡不住高涨热情,本地百姓采买,农人商贩蜂拥而至,大街小巷比往常足足挤了数倍不止。
    楚玥撩帘看了一阵,感叹一句古代过年氛围真浓,便放下手,闭目养神。
    赵扬等人团团护着车驾,艰难往前挪动,好不容抵达信宜柜坊,却发现侧门被排到大门外的客户堵住了,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死死的挪不动。
    想绕路从后面大宅那边进,但那边其实更难行,外面大街满满的小贩百姓。
    “我们下车。”
    这排队的都是她商号的客人,没什么可抱怨的,直接下车走几步就是,楚玥直接抓起帷帽带上。
    护着她的人很多,而且青木已领人从柜坊里迎出来,安全倒无忧,只是很瞩目。
    于是排队闲等无聊的大小客商,便见柜坊大门前那辆马车帘子一掀,下来一个戴了帷帽的年轻女子。
    帷帽的绢纱长及小腿,此女尚披了厚厚的素色大毛斗篷,相貌身段完全无法分辨,仅见行走间偶露出一点鞋尖,其上一支殷红梅瓣栩栩如生,暗香浮动若隐若现。
    诸人无不注目此女,见其在柜坊伙计的开路下,快速进了大门,有人抱怨:“她怎么这么快?!”
    他们排队多久了,这冰天雪地的。
    不过大家也知道,柜坊对大客户是有优待的,预留了厢房招待,就算是这种水泄不通的情况,也妨碍不了人家。
    今天也不是
    第一回见这种情况了,大家抱怨抱怨就过去了,不过这回,却有个汉子嗤笑:“不过是个妇人?还能做上啥大买卖不成?莫要把夫家的产业败光才好!”
    青木立即皱了眉,目光如电,倏地瞥向那人。
    那汉子却不甘示弱:“难道我说得不对?!”
    还别说,立即又几人起哄附和,至于其余不掺和闲事的商汉,面上也多少露出赞同之色。
    那汉子脸上就更得意了。
    青木微微眯眼。
    别看他平日沉默寡言,在楚玥跟前缓和沉静,但实际,能被赵祖父选上,先统领家卫队多年,又打理南北商号许久,又怎可能是个没锐气手段的人。
    他目光转冷,那汉子立即就闭上了嘴巴。
    气氛立即凝滞,楚玥轻触青木手臂,隔着帷帽轻摇了摇头。
    这是世俗偏见,也不独一人如此,只是汉子比较口无遮掩罢了。
    楚玥早知女子不易,会暗叹世情,不过这桩小事她却并不在意,也不计较,示意了青木,脚下未停,借贵客厢房遮掩,不疾不徐往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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