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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沈离经靠在树上远远望着傅归元,将近五年的时间未见,当初二人情同手足,如今对面不识。
    他还是一身紫袍恣意潇洒,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而她身陷囹圄,拖着病体苟延残喘,一身傲骨被碾得粉碎。
    “你认识凌王?”司徒萋一只手撑着树干,冷不丁开口。
    “小姐说笑了,凌王尊贵,岂是我能识得的。”她语气小心翼翼的,笑得平稳又柔和。
    司徒萋看见她一副神似司徒蕊的语气表情就不舒服,烦躁地说:“不要和司徒蕊一样,不愿笑就别笑,我又没难为你。”
    沈离经脸色僵住,维持着微笑说:“琬妍愚钝,听不懂小姐的话。”
    司徒萋冷冷地“呵”一声便不再与她讨论这事,反而说:“凌王看上去没什么架子,也并未自称“本王”,兴许还是个好相与的。”
    沈离经听她的话颇有些奇怪,傅归元是不是好相处与她有什么关系,如今凌王一脉被削权远放,司徒氏近年才在朝中站稳脚跟,没必要急着拉拢一个式微的藩王才是,也不知司徒萋这话到底是何意。
    司徒萋见她沉思不语,知道她肯定是想多了,解释道:“别多想,只是凌王已到弱冠至今未娶,我父亲有意让司徒蕊与他联亲,就怕他和京中那些纨绔一样风流成性。”
    事关她妹妹的亲事,司徒萋却轻易告诉了她,可见二人的的确确是不和的,只是司徒将军的考量不是没有道理,凌王再怎么衰落也比他们高了不止一点的位次,更何况皇帝与老凌王曾情同手足,如今还带着些歉疚,尽管让他远迁也是封了个富饶安定的靖州,每年都有赏赐。虽然不像过去重权在握,却也是不可轻慢忽视的存在。
    司徒蕊说是嫡女,但母亲只是一个妾室,后来提了正妻而已,比起司徒萋这种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来说实在是不够看的,嫁给凌王算是高攀。
    再者,如今天下安定,三年内都无战事,司徒将军也一直在练兵,被封了一个辅国大将军的散职,真正手握重兵的是镇守边关的韩将军,而皇上对他有所忌惮,让韩家长女入宫为妃,过几日韩家的小女儿韩香萦和二儿子韩麟也要回京。
    韩家忠心耿耿,却一样是要送儿女当人质,好在只要他好好镇守边关,皇上就必须善待他的儿女,就算韩麟兄妹想在京中横行霸道,也要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与凌王攀关系,实在是不知道司徒家是怎么想的。以傅归元的性子,一定会在司徒老将军下朝归家的路上把人套个麻袋,拖到暗巷揍一顿。
    韵宁县主也知道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无非是平添笑柄,拉了一位交好的小姐匆匆忙回去换衣服了,说不定还要去告状反咬沈离经一口。
    傅归元在树上的时候可谓是看的清清楚楚,也注意到了沈离经,觉得她颇为有趣,只是和那个挥鞭子的小姐一样,靠在树上的二人和其他打成一片的小姐格格不入。
    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恶趣味,从椅上起身,随手拾了一把弓,几人纷纷看向他的动作,只见傅归元拉弦,箭头对准了沈离经的方向。
    景祁脸色一白赶紧过来阻止,“王爷,别......”
    话未说完,弓弦“嗡”得一声抖了几下,箭矢破空而去,狠狠钉在沈离经身后的树干上,箭头离她的脸颊不过三寸,若是她刚才的头偏一下,恐怕射中的就不是这树干了。
    一股火气噌得冒上来,但她还是要强忍着装作害怕,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站不稳似的往后连连退了两步,惊恐不解地看着傅归元。
    公子哥们最是见不得美人落泪,都觉得傅归元顽劣欺负姑娘,纷纷不满。
    傅归元也不在乎,丢了弓箭几步跑过来,看着沈离经泪眼朦胧的样子轻笑一声,说道:“这美人哭起来就是好看些。”
    听他的话众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哭泣的韵宁,不由得在心中点头。韵宁哭起来的时候就连王业都想把她嘴捂住丢出去,换了沈离经却是一个个的心有不忍,恨不得上去给她擦眼泪。
    但不能因为想看美人哭就拿箭吓别人吧。
    司徒萋没好气的说:“凌王此举未免太过分了。”刚才她也站在这里,同样被那支箭吓得不轻。
    傅归元满不在意的说:“怕什么,本王的箭法绝不可能射偏,不过是开个小玩笑,不要这么小气。”
    拿箭射别人偏偏还要说是开玩笑,生气了就说你是小气,傅归元的一番话实在是让人火大,司徒萋看不过去想开口,身后一人拽了拽她的袖子阻止她。回过头,正是蒋清渠畏畏缩缩的在后面,像是怕被她骂一样苦着脸。
    司徒萋虽然不满,火气也消了些,也不想和凌王之间有什么冲突。
    景祁过来对沈离经道歉,挡在她的前面阻断了傅归元灼热的视线。
    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看,到时候又要有流言蜚语了。
    “有趣”,傅归元笑着嘀咕一句,景祁问道:“王爷说什么?”
    “没什么。”他的脸上仍是笑盈盈的,目光也挪开了。
    如果刚才没看错,箭射在树上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并不是惊恐,而是转瞬即逝的愤怒,虽然遮盖的很好,但他还是看到了,再有,这个病美人哭得梨花带雨不假,但他总觉得是装的。
    好多年前沈离经也喜欢闯祸后装可怜,哭得和真的一样,套那些个老实人一套一个准,一开始就连他都能被骗过去,只是看多了也就好识破了。
    这个小姐哭起来能骗过其他人,却没办法骗过他傅归元,惹了这么多风流债天天看人嘤嘤嘤的哪能看不出真假。
    看来这个病美人还不简单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心上人说话了吗#
    闻人宴:没有,社畜公务繁忙,不配拥有甜甜的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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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三花
    下朝回府后闻人宴就听说了上午发生的事,听人说凌王朝沈离经射了一箭把人吓哭了,回去之后头晕目眩的,下午连夫子的课都没去成。
    等闻人宴回到静安居的时候,刚一进屋就看见傅归元斜倚在他的软榻上喝酒。
    见他进来立马从软榻上跃起,做了亏心事一般冲他笑。
    闻人宴不需说话身旁侍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爸软榻的毯子给换了下去。
    傅归元“啧啧”几声,感叹道:“这都多久了,你什么毛病啊,坐一下就把毯子扔了,你这云香毯贵着吧……闻人家天天教礼仪涵养,节俭怎么着也得算吧。”
    闻人宴在书案前坐下,想起了下人报告给他的话。“来我这里做什么?”
    “嚯!”傅归元衣摆一掀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好歹相交多年,这么不给面子,你这静安居可真是够难进的,不知道还以为藏着什么宝贝,背地里暗卫守得严严实实,我两个随从加上我,打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我好不容易寻个缝进来了。”
    闻人宴抿了抿唇,冷眼看着他,“你还去了哪?”
    语气虽是疑问,实际上傅归元心里也了然,闻人宴铁定是猜到了。
    他的确是先去了沈离经的旧阁,谁知那里才是真正的连蚊子也飞不进去,明面上只有两个人看守,暗中却有好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围得严严实实,一旦有人私闯,出招便是招招狠辣能置人于死地。
    那旧阁的守卫比静安居更加严密。
    傅归元端起茶盏,眼睛还在悄悄打量闻人宴的表情,却见他仍是一副淡淡然,不怒不躁的,像块木头……
    郁闷的喝了两口茶,对方还是不说话。
    “你怎么这么闷啊,我大老远过来见你,就不能多说两句。”
    “是你自己要来。”
    言下之意,是说他傅归元自找的。
    “我现在没让人把你丢出去,已是给足了你面子。”闻人宴把书放下,指着大窗户。“你大可现在离开。”
    窗户外头阳光灿烂,光线照在地上,隐约能听见远处女子的嬉笑。
    傅归元忍不住开口:“我倒要问你,隔壁院子里那个病美人是哪来的?既然同是学生,为何她不和其他人住在女院的厢房,而是住在这里。再者,对她的待遇还特殊些,我看学生中几个小姐有意排挤她,那么一打听才知道是你坏了人名声,害得她被欺负……”
    “欺负她的”,闻人宴抬眸,春日里暖融融的,他眼中却如同夹着碎冰。“不就是你吗?”
    傅归元喝茶的手一抖,这下更心虚了。
    对着那崔琬妍射了一箭,那是不知情,若闻人宴当真是喜欢人家,那他可算是倒了大霉。
    “我这……”傅归元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被一个通报的侍从打断。
    “主子,有事相报……”一个灰衣小厮抱着两只猫,愁眉苦脸的。“三花跳到崔小姐的院子了,要不要进去……”
    “不必,随它吧,你把这两个带回去。”
    “等等!”傅归元好奇的看着闻人宴,叫停了小小厮。“闻人宴,你还养猫?想不到啊,我就说,快说实话,你还真是铁树开花?怎么,喜欢人家了?”
    傅归元伸手要去抱一只花猫,被一爪子脑过去,手上顿时留下两条血痕,往外细细得渗血珠。
    他“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收回手,哪只花猫挣脱了一只,直接跳进闻人宴怀里,讨好似的蹭了蹭。
    闻人宴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指挠了挠猫下巴,花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傅归元不服,伸手去抱另一只白猫,任凭那一团毛绒绒挣扎撕挠也不松手,白猫在他两臂中往外钻,又被他拽回来。最后一爪子挥去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他这才痛呼一声松手。
    白猫跳到闻人宴怀里,拱了几下后钻进他的袖子。
    傅归元觉得好笑,闻人宴这种看着端庄清冷的人居然养了一堆小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问道:“这猫哪来的?”
    说出口后又忙问:“等等,三花?你那只猫叫三花,我记得离经的猫是大花吧!”傅归元怔住,语气弱下来。“原来如此……”
    “你想说什么?”闻人宴问他。
    “她的大花呢?还活着吗?”
    闻人宴把怀里的小毛团揉了揉,神色不变。“两年前病死了。”
    “那这几只肯定是它的崽了,看来我真是不讨猫喜欢,明明大花还是我送她的,到头来却最亲近你。”
    两只猫在层层叠叠的衣袖下打呼噜,傅归元看得直皱眉。“你是真喜欢那个姓崔的小姐,把她的院子安排到你附近,不怕旁人说闲话”
    “那又如何。”闻人宴说得坦荡,算是承认了傅归元说的话。
    一开始傅归元还期望闻人宴作出什么反驳,结果听这话对方算是承认了自己的情意,一时间他的眉毛拧得更深了。“我真是越发看不懂你的想法了,说你情深,千方百计留着她的闺阁,四处搜寻她的遗物,去做了她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可现如今你又心仪别的女子,仍是一副对她念念不忘的样子。闻人宴,我倒真希望你想开了,她不会回来了。”
    茶杯放回桌上,磕出一声轻响,闻人宴的手指微微蜷起,有一下没一下敲书案上。
    傅归元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不乐意听他继续说了,遂知趣的闭嘴,只是嘀咕句:“随你怎么想,只要别坏了大事就好……”
    “我心里有数,太子不足为惧,反倒是蒋子夜……”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是我们轻看他了。”
    *
    红梅谢了,枝头的绿芽争先恐后往外冒,绿色上爬了点点黑色的小虫。
    红黎爬在窗前念叨:“小姐,闻人府是不是每到夏日里就有梅子吃啊。”
    被问到的人正坐在桌前,对着几本摊开的书愁眉紧缩,随口答道:“啊,是的。”
    “那也太多了,根本吃不完啊……”红黎扯了片嫩叶小声说,末了见沈离经没回她,只好继续趴在窗口上发呆。“真没意思啊……闻人府整日里安安静静的,这里的人没什么生气太刻板了,还是白鹭院好。”
    独自抱怨几句,忽然间听到几句细微的猫叫声,红黎以为自己听错了,眨眨眼睛探出头环视院,接着又是几声弱弱的叫声。
    这次连沈离经都听到了,她丢下笔问:“哪来的猫?”
    “不知道,应该就在院子里。”
    “出去看看。”沈离经也算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起身。
    闻人钰布置的“赏春”实在是刁钻,要么以今日的春景谱曲写诗,要么就作画刺绣,想来想去她都不行,只能写诗,但她没什么才情,翻遍诗典还是毫无头绪。春这么抽象,能写点什么出来,更何况今日上午所有心思都放在傅归元身上了,若不是红黎提起,她根本不记得还有功课。
    二人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在墙角发现了桑采,正是她蹲在那里用一块肉逗猫。
    沈离经拍了一下桑采的肩膀,桑采往边上挪了挪,把蹲在那里胖乎乎的一团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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