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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心里像是破了个洞,刺骨冷风呼呼往里灌。
    徐晚星一动不动看着那一幕,片刻后,默不作声回到了客厅,重新跪在了搓衣板上。
    没一会儿,徐义生也出来了,虎着脸冲她吼了句:“知道错了没?!”
    她耷拉着头,说:“知道了。”
    “知道了就起来,赶紧给我睡觉去!”徐义生虚张声势,指着她的卧室,“明天给我滚去学校好好念书,再弄这些有的没的,下次你就跪到天亮!”
    徐晚星埋头往屋里走,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
    “徐晚星!”
    徐义生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开了口:“是,我是不许你仗着自己学过一点功夫,就仗势欺人——”
    她背对父亲,并未回头,却听见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徐义生坚定、坚决又坚硬地对她说:“可是比起让你闯祸来,爸爸更不希望你吃亏。如果真的是别人主动挑衅,你该动手就动手,保护好自己,我才放心。”
    “至于你爹——”他哈哈一笑,拍拍胸,说,“放心吧,你爹壮实着呢,况且夜市上那么多老熟人照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允许她为了自保与人打架,却不允许她为了他挺身而出。
    他可以藏起一身疼痛与疲倦,却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徐晚星努力平稳语气,说好,然后扭头进屋,关上门。
    下一秒,十七岁的小姑娘趴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重重地抽噎了两声。
    她知道老徐不愿意拖累她。
    她拼命捶了几下床,徒劳无功地挣扎着,却到底没能找到什么解脱的办法。内心酸楚难当,却无处宣泄。
    如果她不是十七岁就好了。
    如果她有更多能耐,能替他扛下生活的艰辛与磋磨,那就好了。
    第三十六章
    次日清晨,乔野出门的时间比以往早了一些。
    右手骨折了,他没办法再骑车,原本十分钟的车程就变成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步行时间。
    乔慕成自昨晚开始就没再与他说过话,父子俩面对面吃早餐,谁也没开口。
    只剩下孙映岚一直叮嘱:“别沾水,也别磕着碰着。”
    乔野点头。
    “我给你们罗老师打过电话了,说了下你手骨折的情况,所以笔记你也先别着急,之后有落下的,你们班长会借给你。”
    “啊,作业也暂时不写了,等取了石膏,你要是觉得耽误了学习,我们再想想办法。”
    孙映岚没有自己的孩子,与乔慕成在一起那年,两人都是奔四的人了,也没有再去考虑孩子的事。虽是重组家庭,但她与乔慕成显然是真心相爱,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红过脸,凡事有商有量。连带着乔野,她也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全心全意呵护着。
    乔野背着书包出门时,她还站在门口思索着有什么遗漏,最后补充了一句:“课间操也别去了,下课走廊里人多,小心被挤着!”
    乔野:“知道了,您快回去吧。”
    懂事如他,也对唠叨爱不起来,当下加快步伐,匆匆往外走。只是刚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下一秒,又顺畅地转过了弯。
    院子旁边有人在等他,探头探脑,像个小贼。
    乔野一转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她的脑袋,把她往后一藏:“别让我妈看见。”
    “哎?”徐晚星一愣,“你不是说不会把我卖了吗?”
    乔野“你觉得我父母好糊弄吗?我这手怎么弄的,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那我在你爸妈那儿不是成了罪人?”徐晚星也就沮丧了一秒钟,然后又打起精神来:“没事,咱俩做好兄弟就行,我又不跟你爸妈做好兄弟。”
    “……”明明是个女孩子,兄弟二字却说得那么流畅自然。
    乔野:“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啊。”她一把从他左肩上拎走那只书包,背在了自己身上,于是前面挂一只,后面挂一只。高中生学习任务繁重,书包的分量也不轻,她倒好,就跟拎小鸡崽似的,轻而易举就挂了俩。
    “这不是惦记着你是病号吗?特地来当搬运工,你感动不感动?”她还挺得意。
    乔野也不和她争,只似笑非笑反问:“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你准备帮我背三个月书包?”
    徐晚星理所当然点头:“那是。你这手是因为我受的伤,你疼多久,我就背多久。”
    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只食品袋,递给他:“喏,我煮了俩鸡蛋,还热了一袋牛奶,给你补补身子。”
    乔野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殷勤备至地伸出手来,“来,我搀着你去学校。”
    “……”
    乔野:“徐晚星。”
    “啊?”
    “我是骨折了。”
    “我知道啊。”
    “不是全身瘫痪。”
    “……好的,您自个儿走,自个儿走。”
    物理竞赛占去了周一周二的时间,两人正式上课已经是周三。
    周末外加两个工作日,已足够老师们批阅完期中考试的试卷。
    徐晚星是在接近校门口的地方,听见身后有两个学生在讨论考试的事情,才一拍脑门儿,想起来这回事。
    “日,我都快忘了还有期中考试了!”
    和每一次考试结束后一样,徐晚星非常自然地陷入了被考试成绩(或者是老徐的搓衣板)支配的恐惧。
    而在她面如菜色、忧心忡忡的同时,身旁的学霸却面色如常,闲庭信步。
    她不可思议地问:“你都不担心考试成绩吗?”
    “卷子都交了,担心也无济于事。”
    “你都这么想得开吗?”片刻后,她顿悟,“是了,反正你考差了你爸妈也不会揍你,更不会罚你跪搓衣板,你有什么好怕的!”
    乔野淡道:“逻辑有误。”
    “哪里有误?”
    “首先你应该问我——你考差过吗?”
    徐晚星:¥%……*¥》#@?
    这天没法聊了。
    她面无表情摩拳擦掌:“我看你是想全身瘫痪了。”
    其实考好考差,自己不会一无所知,总会有点预感。
    徐晚星很快想开了,再差也不会比以前差,毕竟有学霸的笔记开小灶,哪怕双语还是不及格,但至少会如学霸所说,别人书山有路,一次比一次分数高;学海无涯,她一次比一次靠近及格线。
    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就在第三节 课下课时,她的期中考试成绩在办公室掀起了轩然大波。
    起因是,张春月整理完英语试卷,在文科办公室里狐疑地说了一声:“哎,这个徐晚星,怎么可能考这么好?”
    一旁的4班英语老师凑了过来:“怎么,她考了多少分?”
    “八十七。”
    “……这不还是没及格吗?”黄老师笑喷了,“怎么就值得你说考得好了?”
    “你是不知道,她从来都在四五十分以下徘徊,根本不可能上六十,离及格线差了十万八千里。”张春月面色凝重,仔细看着她的卷子。
    “说不定人家这次机选,准确率有所提高。”黄老师开玩笑。
    张春月的视线落在选择题上,一顿。
    十五道选择题,一共三十分钟,徐晚星拿了二十八分。
    开什么玩笑,如果是运气好,阅读题连蒙带猜得分高,她也就认了。选择题是她出的,全是这学期的语法,徐晚星怎么可能只错一道?
    她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着,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这份疑点重重的试卷放在一边,继续翻阅下一份。
    然而试卷是按照座位次序由后往前传上来的,下一份试卷,赫赫然是乔野的。
    146分,全班最高分。
    张春月的视线触及那个醒目的分数,眉头霎时舒展开来,然而看着乔野全对的选择题,她神情一滞。
    下一刻,眉头再一次拧起。
    隔了两张办公桌,语文老师也插了句嘴,说:“你还别说,徐晚星这次的语文也有进步,连字迹都工整不少——”
    一边说,她一边翻出了徐晚星的卷子,“最难得的是,以前每次遇到诗词鉴赏题,她不是胡说八道一气,就是空着不写。这次居然讲得头头是道,我给了满分。”
    黄老师笑着问:“那她语文及格了没?”
    “按理说还是差点的,但我看在她已经很努力的份上,还是觉得要多鼓励一下。以前我还当她自暴自弃了,没想到她想通了,知道努力了。”陈老师欣慰地笑笑,说,“所以作文我多给了五分,让她及格了。”
    然而下一刻,好一会儿没说话的张春月蓦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到了陈老师的办公桌前,说:“陈老师,你把乔野的卷子也找出来。”
    陈老师一愣:“怎么了?”
    “找出来吧,对比一下。”张春月神情笃定,眼睛一眯,“我怀疑,徐晚星作弊。”
    那句话掷地有声,砸在办公室里,也为徐晚星的星期三埋下了浓墨重彩的伏笔。
    十分钟后,罗学明在办公室迎来了风风火火的张春月。在她身后,还跟着被她一起拉来的语文老师,陈琼。
    罗学明还以为是分数统计出来了,抬眼笑道:“你俩倒是快,我催张永东可催了半天了,一直不给我记分册——”
    “罗老师。”张春月眉头紧锁,把两份英语试卷,连同从陈琼那里拿来的语文试卷,一同摆在了他的面前,“不是分数统计的事,我和陈老师是想来跟您说说徐晚星的考试成绩。”
    罗学明一愣:“徐晚星?徐晚星怎么了?她又乱写一气,差的没底了?”
    他下意识接过桌上的两份试卷,低头一看。
    “哎?这不是挺好的吗?”细看之下,他乐了,“语文及格了?哎哎,英语也只差三分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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