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华看了媳妇儿这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其实咱娘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狠心，她是有点重男轻女，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我姥姥就连生了五个闺女，我太姥姥因为这事没少给我姥姥眼色看，我娘还有几个姨在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我娘她重男轻女其中一个原因是受我太姥姥的影响，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姥姥生不出儿子，我娘和大姨他们几姐妹遇上事了连个帮衬的都没有，那时候家里没个男人撑腰，是很难的事。这才练就了我娘她这么彪悍的性子，你也看见了，听说当时村子里有人欺负我大姨，是我娘一手抄起一把刀，冲到那人家里，放话说要是以后再敢欺负我大姨，她就一刀把那人的头给剁了当球踢！”
    谢文秀听的入了迷，这倒是崔凤菊会做的事情。
    “当然了，我能理解我娘，但不代表理解她身上重男轻女的风气。主席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还能顶半边天呢，总之儿子、闺女我都喜欢。”姜爱华抱住谢文秀说道。
    谢文秀怕被孩子们看见了不太好，赶紧把姜爱华推开了点，说道：“算你还有点觉悟，没跟你娘一样，要是你跟你娘一样，我才不高兴嫁给你。重男轻女就是思想的毒瘤，就应该割掉这个毒瘤才行，妇女还能顶半边天呢，谁说女子不如男？”
    “你不用顶。”姜爱华最喜欢看他媳妇儿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说啥？”谢文秀瞪大了眼睛，“你这意思是我不如你？”
    姜爱华摇摇头，伸手搂住谢文秀道：“我的意思是，万事都有我顶着，等旭日和东升长大了，我们仨男子汉都来保护你跟甜笑。”
    这话说进了谢文秀的心窝窝里，她的心里就像是流淌了蜜一样的甜。她的脸红了红，伸出拳头在姜爱华的胸膛上轻轻捶了一拳：“油嘴滑舌。”
    米汤晾了一会儿温度差不多了，谢文秀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甜笑喝下去。
    乡下人要是没了奶水之后，一般都是用米汤来喂孩子的，等孩子再大一点能吃饭了就更好办了。虽然米汤的营养肯定不如母乳，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不都长得好好的？
    当初谢文秀是给俩孩子奶到了能吃粥的月份，一直以来奶水也都是足够的，旭日和东升还没吃过米汤，所以忘了还能给甜笑喂米汤。
    经了崔凤菊一提醒，她的心这才落下了。
    就算没有刘桂芬这个亲妈喂奶也没关系，她家甜笑也能好好的长大。
    **********
    崔凤菊从三房回来就直接回屋了，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老二倒的哪路小鬼的霉，咋就娶了刘桂芬那玩意儿。连生仨闺女就算了，还没出月子奶水就没了。还说啥是我克扣她口粮导致的，日他娘个卵，以为我老眼昏花不知道她从卫生所拿回来了啥好东西？”
    “那整整一罐子的麦乳精还有一包红糖，还不够她过一个好月子的？”崔凤菊进了房门，没舍得开灯，摸黑上了床准备睡觉。
    可她身子一动，才发觉昨天还隐隐作痛的腰竟然就这么好了？！
    她有点不敢置信，在床上左扭扭右扭扭，结果发现不管咋扭都感觉不到疼，这是真好了！她心里头一高兴，也忘记骂刘桂芬了，心想这倒是她孙女姜爱梅的功劳，要不是她每天过来给她揉腰，她这副老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好。
    她琢磨着，明儿奖励爱梅吃个水煮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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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二房里，刘桂芬正在给姜宝珠剪头发。除了姜宝珠咬牙切齿向刘桂芬告状，说司美琪和司金宝是多么的可恶，不讲道理，说要打回来，打的他们头破血流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姜爱民侧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但因为灯还亮着有些睡不着。
    姜爱梅手里握着东升给她的那颗水果硬糖，想着甜笑这会儿在做什么，睡了没有？平时这个时候甜笑都躺在她身边的，她还能摸一摸她滑嫩的小脸蛋呢。
    只可惜以后都不能了。
    姜宝珠的头发被扯掉了头顶的一撮，刘桂芬本来是说想给她捡个学生头的，可是她根本没这手艺，剪出来的头发像是狗啃的。于是她越剪越短，剪着剪着就成了男士女发，心想这样也不好看，干脆剃光好了。
    可是她剃光头的技术也不娴熟，左一块右一快的，姜宝珠的头成了癞子头。没了齐刘海的遮挡，她额头上那块狰狞的疤痕露了出来，看起来很吓人。
    姜宝珠见刘桂芬停下动作，应该是剪好了，赶紧拿起小镜子一照，期待着剪了学生头之后美美哒的自己。
    可是当她看到镜子里的人时，被吓得把镜子都给丢了。她想问镜子里的人是谁啊？怎么那么丑？可是一想那人好像是自己啊！
    她看着刘桂芬，开始大哭大闹：“妈你不是跟我说剪个学生头吗？你咋把我提成光头了，还剃的那么难看！呜呜呜我不要出去见人了呜呜呜……”
    姜宝珠的身体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所以她觉得好不好看是很重要的。而刘桂芬觉得姜宝珠就是个两岁的小屁孩，能懂啥叫好看啥叫不好看吗？
    剃个光头咋了？难看一点咋了？又不是大姑娘，有啥好哭的？
    “你发质差，妈给你剃掉一次，下一茬长得更好，以前又不是没剃过，你哭啥啊？”刘桂芬哄道。
    可是她哄了好几句姜宝珠还是一直哭，咋也哄不好，她心里头就有些烦了，冷了张脸还没开始骂呢，姜爱民就朝姜宝珠身上扔了块鞋底板，呵斥道：“再哭打死你！”
    姜爱民这么凶巴巴的，姜宝珠就是再委屈，也不敢哭出声了。
    但她还是抽抽搭搭的，双手捂住了她的癞子头，朝刘桂芬说道：“那你做顶帽子给我戴着。”
    刘桂芬有些困了，见她不哭了，赶紧胡乱答应了。
    **********
    第二天谢文秀一大早给甜笑喂了点米汤之后，就出门去了她姐家里。
    她姐谢红英虽然也嫁到了乡下，但是她姐夫却是个开货车跑长途的，家里条件比起姜家来要好得多，而且姐夫爹妈早逝，兄弟三个也早就分了家，她姐嫁过去就能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还是挺好的。
    从红星生产大队到她姐嫁的小溪河大队，得走一个小时左右。
    谢文秀出门的早，太阳还没出来，她把小甜笑抱得严实，嘴里念叨着：“妈带你去大姨家吃奶去咯，到时候甜笑多吃一点，早点长大好不好呀？”
    甜笑眯缝着眼睛看着谢文秀，还哼唧两声，好像答应了似的。
    谢文秀没忍住，又在甜笑的脸上香了一口，亲昵地说道：“小甜笑真乖。”
    到了小溪河大队，谢红英正坐在床上织毛衣，见谢文秀来了，眼中露出欣喜，赶紧让她过来坐。谢文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姐，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带啥东西。”
    谢红英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咱亲姐妹之间窜个门还要带啥东西？瞧你这话说的。”她看见谢文秀的手里还抱着个奶娃娃，有些诧异地问道，“咦，这孩子是谁家的啊？你咋给抱来了？”
    谢文秀坐在谢红英边上，见她姐稀罕甜笑，就让她抱过去，说道：“姐，这是我闺女。”
    “啥？？！”谢红英听了谢文秀的话，没忍住声音拔高一筹，差点把睡在床上的小儿子给吵醒了。见孩子吭叽吭叽地开始哼哼，谢红英赶紧伸手在小儿子身上拍了拍，“小武乖，快睡快睡吧……”
    等把小武哄好了，谢红英才压低了声音看着谢文秀，问道：“这是咋回事啊？咋就成了你闺女了？你啥时候怀上的啊？不能啊？”
    她想不通了，她妹最近没怀过孩子啊，咋可能生个闺女出来？
    谢文秀见她姐这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也不逗她了，赶紧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谢红英听了之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很支持，她点点头说道：“以前我倒是听说过哪家生了闺女送人，却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说到底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咋就能这么狠心，把这小小的娃娃送人了呢？”
    “不过既然三房他们不要，姐支持你把孩子抱过来。孩子嘛，谁养大的就跟谁亲，都是一样的。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个闺女吗？现在可好，儿女双全了，凑成了一个‘好’字。我生了两个也都是个儿子，我也稀罕闺女，以后肯定把这丫头当亲闺女看待。”
    说完她也不用谢文秀提醒，自己就给甜笑喂奶了：“瞧瞧这丫头生的多好看，都说越往后长开了越好看，我咋觉得她还没满月，就比我家小武子还要好看呢？”
    “瞧你说的，甜笑好看，咱们小武也不难看呀。”谢文秀赶紧说道。
    正是这时小武被他们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给吵醒了，开始咿咿呀呀的要说话了。谢文秀赶紧把小武抱起来，给他看小妹妹：“小武，来，小姨抱抱，咱们去看小妹妹好不好？以后咱们小武就多了个妹妹咯~你可要好好长大，将来保护妹妹呀！”
    小武刚满半岁，此时见了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萝卜头，小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甜笑看，然后就开始笑了，还拍了拍手，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谢红英没想到小儿子这么喜欢怀里的丫头，又高兴又惊奇：“你这臭小子，见到妹妹来这么高兴呢？没人叫你拍手你都拍了？他前两日才学会拍手，有时我让他拍他都不带理我的，瞧瞧，咱家小甜笑一来，没人叫他他就拍的这么高兴。”
    这后半句是说给谢文秀听的。
    谢文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那感情好，他们兄妹两个从小感情就好，诶，他们两个同岁，将来还能一起去念书呢！”
    “是啊。”谢红英说着，将甜笑吃奶吃饱了，餍足地眯起眼睛笑着，这才把小武子换过来给他喂奶。
    谢红英她男人疼她，哪怕出了月子也是一天一个鸡蛋，十天一只鸡的养着，她吃得好奶水就多，就算奶两个孩子也是够够的。
    谢红英还告诉谢文秀，以后她要是有事情要忙，就把甜笑送到她家来，她在家里就只要干干家务，带俩孩子也忙的过来。
    谢文秀心里感动的不得了，但觉得偶尔麻烦一下她姐还行，要真天天送过来，她姐估计觉得没啥，但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对了姐，我这里有块丝巾，想麻烦你给甜笑做件短褂子，等她满月的时候穿。”谢文秀今天出门的时候把丝巾也带来了。
    谢红英记得这块丝巾，是谢文秀满十八岁生日时买的，当时她特别喜欢，平时都舍不得戴，后来还当做陪嫁带去了姜家。瞧这么几年过去了，丝巾还存放的崭新就知道谢文秀有多么爱惜，可如今竟然拿出来给甜笑做褂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文秀对这个新闺女的宠爱。
    甜笑真是个有福气的，能碰上这么个宠她的新娘。
    “好，你就放这儿，我过几天就能做出来。”谢红英说道。
    谢文秀点点头又道：“那成，我还有件事儿得麻烦你。”
    谢红英听不得她们姐妹之间的总说麻烦不麻烦的，伸出手指头在谢文秀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嗔怪道：“亲姐妹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有话就直说啊，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
    谢文秀笑了，赶紧开门见山：“姐夫不是经常去城里吗？我想托姐夫给我买罐炼乳和麦乳精，甜笑现在除了能在你这儿吃口奶，回家去就只能吃米汤。我寻思着米汤总是替代不了奶水的，还得买点炼乳给她才行。”
    “行，你姐夫估计明天就能回来，我到时候跟他说一声就成了。”谢红英点点头道。
    “多少钱？我先把钱给你吧。”谢文秀作势要去掏钱。
    谢红英赶紧把她掏钱的手抓住，说道：“着什么急啊，钱等东西买回来了再给吧。咱俩姐妹先唠唠嗑，你那婆母没因为咱爸妈被下放的事情给你脸色看吧？”
    谢红英没有公婆，男人也是真心待她，自然不会因为她家里出了事就冷落她。但姜家人口多，她就怕她妹妹受委屈。
    谢文秀摇摇头，崔凤菊那人虽然刻薄，嘴里就没个饶人的，但还没有因为她家出事而故意找过她的晦气。一开始她嫁进姜家啥待遇，现在就是啥待遇。
    “那就成了。”谢红英把心揣回了肚子里。
    提起爸妈，谢文秀说道：“这阵子忙着秋收，我也有些日子没去看爸妈了，过两天我就去看看他们。我还得把我有了新闺女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高兴高兴呢。等甜笑满月了我准备给她办个满月酒，把大家伙都请过来，让他们知道甜笑是我闺女，刘桂芬不要她，我要！我还得好好宠着把她养大！”
    谢红英心想给甜笑办满月酒，你那婆母会答应吗？
    但妹妹决定了的事情，她也不想说别的让她不高兴。既然妹妹这么喜欢这闺女，她就得支持妹妹。
    于是谢红英从枕头底下掏出来几块钱递过去，说道：“这几块钱就拿去给甜笑办满月酒，就当是我这个做大姨的一番心意。”
    “姐，你这是做啥呢！赶紧把钱给拿回去，我手头有钱的。”谢文秀赶紧把之前姜爱华在矿场捡了颗小金子，换了二十几块钱的事情告诉了谢红英。
    俩姐妹又聊了一会儿，谢文秀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要抱着甜笑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朝她姐招呼：“姐，我先回去了啊，你别忘了到时候一定要过来吃甜笑的满月酒！”
    “诶，我一定过来！”谢红英赶紧答应了，又对着小武说道，“小武快跟妹妹再见。”
    小武眼睛一眯，又伸出手来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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