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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阮盈沐登时就懵了,红唇微张,回过神来瞬间面色爆红,像是要冒出烟来。她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大……大哥……我……”我其实还未同豫王圆房,哪里来的子嗣啊!
    阮斐僵着脖子转过脸去,半晌,清了清喉咙道:“我知道你听了这话会不舒服,也会奇怪大哥今日为何如此越矩。但你要知道,大哥永远不会害你,等到时机成熟,大哥便会告诉你原因。”
    阮盈沐此时已尽力恢复了常态,她略一思索,猜测可能大哥是怕豫王若是撑不住了,她一介女子独身带着孩子未免太辛苦。她也不好直说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好软声答应:“我......我记住了大哥。”
    午膳时,阮馨使小性子不肯出来,其余人便一起用膳。父子俩人前一天有过争执,此时桌上气氛仍然有些紧张。老将军看了一眼乖巧的三女儿,打破了沉默:“豫王近来身子可好些?”
    “大婚后身子有所好转,但时好时坏,前两日又受了风寒,咳嗽得厉害,因而今日便未能与女儿一同回家。”
    “无妨,养病重要。日后皇上若是招你进宫,你可往纯贵妃宫里常常走动。”老将军的话点到为止,随后又问了她几句近况,阮盈沐一一回答。
    用过午膳后,阮盈沐准备回豫王府,阮斐这边却领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让她一起带回去:“紫鸢身手不错,在你身边照应你我放心。在豫王府凡事谨慎小心,若有困难必须与我尽快联系。”
    阮盈沐无奈,豫王府又非龙潭虎穴,虽说豫王是喜怒无常了些,可她并非没有自保能力。但拗不过阮斐的坚持,只好将紫鸢带上。
    她坐上马车,青莲和紫鸢一人守在一边,回豫王府去了。
    半道上,青莲撩开她那一边的车帘,不高兴地小声嘟囔:“小姐,大公子这什么意思啊,觉得我照顾不好您还是不信任我,怎地回府一趟还多塞了个人来呢?”
    阮盈沐噗嗤笑了一声,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不许嘀咕,大哥关心我,也是为我好,同你有什么干系?”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紫鸢身手不凡,你说她的坏话怕是已经让她听到了。”
    青莲连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悻悻地又放下了帘子。
    作者有话要说:  萧景承:合着今日就没本王什么事了?
    作者:豫王大名总共出现了一二三四五次!
    第9章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阮盈沐卯时便早早起身了。
    按照大楚的惯例,这一日大楚皇帝要在福宁宫举行祭灶神祈福大典,历年皇家贵族以及朝中重臣都必须要参加。
    自打萧景承搬进豫王府后,明文帝顾及他的身子,唯恐来回奔波寒疾更甚,因而每年也不做要求。今年萧景承却自己心血来潮,主动提出要参加祈福大典。因而作为王妃的阮盈沐也必须一同参与。
    阮盈沐起身后,在青莲的服侍下穿戴整齐,便提前去了正厢。萧景承倒是也醒了,但不知是身子不爽利还是心情不愉快,倚在床榻上半阖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弹,旁边低头站了几个拿着衣冠的婢女,不知如何是好。
    阮盈沐轻声问守在门前的贺章:“殿下这是怎么了?”
    “回王妃,殿下应是昨夜未休息好。许嬷嬷这两天得了风寒,怕传染给殿下便不敢贴身伺候,现下殿下不发话也无人敢上前替殿下更衣,僵着有一会儿了。”
    豫王居然也这样使性子,她忍住笑意,福身请安:“殿下。”
    萧景承抬了眼皮子,眼眸深处像是突地撩起了一团火。阮盈沐今日系了一件火红的斗篷,只在帽檐处镶了一圈白兔绒毛,衬得她肤如凝脂,面若三月桃花,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又明亮又清澈。他的脑海里无端想起了大婚那日,她凤冠霞帔坐在他身边的样子。
    萧景承一开口,嗓子低低沉沉,略有些沙哑:“你倒是起的早,皇宫可没你想象中那么有趣。”
    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阮盈沐上前一步,笑道:“说要去皇宫的可是殿下您自己。妾身服侍殿下更衣吧。”
    萧景承这才懒懒起身。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更衣的手法倒是娴熟了一些,不再像上次那要笨手笨脚。他心里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惋惜,不能再逗弄她见她羞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了。
    披上玄色厚锦镶貂皮披风后,萧景承突然开口道:“传早膳。”
    阮盈沐惊讶地一抬眸:“祭灶神大典之前不应禁食吗?”
    “祈福大典繁琐且耗时,你要饿着肚子到午膳,傻还是不傻?”
    这是阮盈沐进豫王府以来首次同萧景承一起用膳,难免拘束了些,一直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控制一下食欲。可还是萧景承进食更少,率先放下了银筷,因而她也只好跟着放下了。
    萧景承瞥了她一眼:“怎么,不合胃口?”
    “不是,妾身素日里早起便没什么胃口。”
    萧景承微一挑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没再多话,随后两人便准备往宫里去了。
    阮盈沐本想独自坐一辆马车,不想萧景承只吩咐备了一辆马车。萧景承先上去了,等不到人便不耐烦地撩开了帘子问道:“你在等什么?”
    阮盈沐估量了一下马车的空间,应是足够大了。可是登上了才发现,马车确实是够大够奢华,甚至设了一个卧榻,也正因为如此,她只能紧挨着半卧的萧景承,拘谨地坐在卧榻边。
    其实她不太愿意与他同处于这样一个过于亲密的空间,她要一直维持着紧绷的精神,身子又要做出放松的状态。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豫王身上应该隐藏着很多秘密,而她更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秘密。
    她已做好与他周旋的准备,然而身后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并无动静。半晌,阮盈沐悄悄偏过了一点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一眼,才发现他阖着眼眸在休息,想来是起的太早还困顿着。
    阮盈沐坐正了身子,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地稍稍侧过了脸。萧景承睡着的模样很是美好,那一双幽深莫测的眸子此刻闭上了,端是一副美人如画。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若是我此刻再靠近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样危险的试探还未来得及实施,萧景承突然睁开了双眼,她便直接跌进了他的眼眸里。
    “本王好看吗?”他似笑非笑,眼里有挪揄的意味。
    阮盈沐被逮住,也只得装作镇定的样子:“殿下自然是容貌无双。”
    “哼,是么?”萧景承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父皇总说我的模样同母妃十分相似,可我也只在画像中见过她。她才是真正的容貌无双,我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哪里及得她半分。”
    说罢,他眯了眯眼眸,打量了她两眼:“你虽相貌平平,但也不必自卑,女子的相貌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
    阮盈沐留给他一个温婉的侧脸,面上微笑,心道这倒是我第一次听别人安慰我莫要因为相貌自卑,你完全多虑了。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同淑妃比起来,这一句相貌平平倒也不过为。
    马车突然猛地颠了一下,她心里想着事没留神,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未等她稳住,萧景承便迅速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她的身子转而向后直接倒在了他身上。阮盈沐的心砰砰跳了几下,暗自庆幸好在她娇小瘦弱,应该不至于砸坏豫王殿下。
    “坐好。”萧景承放开了她的胳膊,冷淡命令道。
    阮盈沐调整了一下姿势,垂眸作端庄状,心中疑惑却又冒出头来。他刚刚抓住她的力道,实在是同大婚那日他握住的手完全不同。
    马车一路毫不耽搁,赶在巳时前到了宫门。红墙黛瓦,宫墙深深,马车是不能进宫门的,他们便下车缓缓步行。
    “宫外的人总想进这宫里,殊不知有多少人困在这森森宫墙里却出不去。”萧景承的语气很淡漠,阮盈沐却觉得他说的或许是真心话。
    她点头:“殿下说的是。人生最快意无非是来去自由,功名利禄,权利财富也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今日举行祭灶神祈福大典的福宁宫,远远看去富丽堂皇,巍峨雄壮。红毯拾级而下,帝后在前,身后按照身份地位依次是太子、皇子、各宫妃嫔、王爷以及王妃,随后便是朝中重臣。
    果然如萧景承先前所说,整场祈福大典繁琐费时,而且为了保持敬畏肃静的态度,不能随意动作与言语,到结束时萧景承已然有些受不住了,脸色更苍白了些,抵住口唇也抑不住咳嗽声。
    阮盈沐连忙馋住他,柔声询问道:“殿下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萧景承摆手,目光暼到径直朝他走过来的人,缓缓扬唇一笑:“太子殿下。”
    “四弟身子尚未痊愈,今日却亲自赶来参加大典,实属不易。父皇心里想必也是十分感动。”来人嗓音温润如玉,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正背对着他的阮盈沐,身子却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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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萧景承又咳嗽了几声,淡淡道:“咳咳......二哥言重了。近日天气暖和得很,整日卧在榻上也是无趣,况且祭神大典如此重要。”
    萧煜的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红衣女子,“四弟大婚之日,二哥恰逢南下,没能赶得上,甚是遗憾。今日还是当面道一声恭喜,这位想必就是豫王妃了。”
    “二哥身为太子,肩负重任,为父皇分忧自然才是最重要的。”说罢,他的目光也转向自己的妻子:“爱妃,你尚未见过,这位便是太子殿下。”
    阮盈沐心道这位太子殿下我恐怕是见过的。她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起伏的思绪,放开了搀扶萧景承的手,缓缓转身行礼:“太子殿下。”
    一抬首,四目相对,萧煜的瞳孔骤然收缩,惊诧的表情一闪即逝,转瞬间便完全压住了眼神中汹涌的情绪,语气如同平常的兄长般夸赞道:“豫王妃果真端庄贤淑,四弟好福气。”
    依照惯例,祭灶神祈福大典后,明文帝应设国宴,宴请诸位皇亲国戚及朝中要臣。
    明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两侧依次摆放酒席,王公大臣居于一侧,后妃女眷居于一侧,阮盈沐正好与萧景承相对而坐。国宴正式开始,乐队进场演奏,美貌动人的舞姬献舞,一时间好不热闹。萧景承执杯懒洋洋地欣赏了一会儿,目光随意地暼向阮盈沐,却发现她正低垂着头,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阮盈沐确实无心欣赏歌舞,她的心里仍有些震荡,萧二哥居然是当朝太子。
    她微微侧目,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明文帝东侧的男子,恰好撞上对方投过来的视线,短短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阮盈沐六岁丧母,母亲死前曾想亲手杀死她带她一起走,免得她独自一人留在这世上受苦,终了到底是没下得去手,随后撒手人寰。城外的乞丐见她可怜,便收留她一起住在破庙。
    七岁时的某日,她被别处的小乞丐抢了一只馒头,灰头土脸地正伤心地蹲在地上酝酿眼泪,有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大叔蹲在她面前,递给了她一个肉包子,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她第一时间接过了包子,却十分警惕:“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是你娘亲的故友,你若是想,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大叔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头发。
    小盈沐一边紧张地盯着对方,一边几口将包子圂囵吞下。犹豫了片刻,她小心问道:“跟着你就会一直有包子吃吗?”
    “那是自然。不仅有包子吃,我还会教你武功,以后便谁也不能欺负你了。”卓不凡用近乎诱哄的语气耐心地跟小女孩说话。
    此后,卓不凡便成了她的师父,她跟着他四处游走,直到一年后师父替她找到了她的生父。她很快便回到了将军府,成了安阳将军府的三小姐。将军府的看守防护对于师父来说形同虚设,他常常在夜半时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床榻前,将沉睡中的她毫不留情地拎起来,飞出去练功。
    后来待她长大了些,才知道她的师父大约是个很了不起的高人,她的师兄弟中更是不乏才秀俊杰,其中大师兄即是江湖第一大宫墨袖宫宫主。
    她第一次见萧二哥便是在墨袖宫。那日她躲在门后,好奇地掀开门帘一角,偷看大师兄同一个丰神俊秀、气质华贵的陌生少年交谈。她也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正准备放下门帘,便见那少年突然一转头,对着她粲然一笑。
    此后,她每年去墨袖宫为数不多的次数里,时不时也能碰到他。少年性子温和,容易亲近,偶尔还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她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只说:“我在家排行第二,你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萧二哥吧。”
    大师兄对他的来历向来也讳莫如深,只意味深长道这是一位贵人,不可怠慢,不可无礼。但她竟不知他的身份如此显贵。不过这一回误打误撞,这一声二哥倒是坐实了。
    但是,当朝太子,为何会与江湖第一宫墨袖宫来往如此密切?他和大师兄之间长久在谋划的又是什么?她强迫自己压住心中种种疑惑念头,静待国宴结束。
    宴席散场后,明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萧景承和阮盈沐。
    “承儿如今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回父皇,这些都多亏了盈沐,大婚后她将儿臣照顾的很好。”萧景承深情款款地凝视着阮盈沐,语气十分真挚柔软。这也是他第一次念出她的闺名,仅仅两个字她听来居然有些缱绻的味道,耳垂也莫名红了一些。
    明文帝听了龙颜大悦:“如此甚好,也算是朕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赐赏豫王妃!”
    阮盈沐俯身叩首谢恩:“谢父皇,这些都是儿媳应该做的,殿下安康便是对儿媳最好的赏赐了。”
    明文帝对这个知书达理的儿媳十分满意,连连夸赞了几句,随后又道与豫王还有些体己话要说,阮盈沐便先退下了。正好她可以趁此机会去给纯贵妃请安。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对宫里的路线实在是陌生的很,只能在两个宫女的引导下七拐八绕。中途不知怎么,突然又换了两个宫女,最后将她引到了一处园子里。
    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去往纯贵妃宫里的路,未待她质问,抬眼便见梅树下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宫女自行退到了不远处,阮盈沐缓缓吐了一口气,走近对方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萧煜转过身来,声音依然那么温柔:“不必多礼。此处并无旁人,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唤我萧二哥。”
    阮盈沐不接他的话,垂眸淡然道:“不知太子殿下召见妾身所为何事?”
    萧煜沉默了一会儿,半晌语气有些伤感道:“从前你我之间有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往,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如今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倒更显得生疏了。”
    阮盈沐心里也觉得别扭,略一思索后嫣然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便同豫王殿下一样唤你一声二哥了。二哥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我现下是要去给纯贵妃请安的。”
    “是,我忘了,纯贵妃是你的姑母。”萧煜凝视着她,眼神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怪我,这么久都没想过打听一下你真实的姓名和身份,没想到竟是安阳将军府上的千金。”
    阮盈沐摇了摇头:“师父也是为了保护我,所以从来不曾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但名字不过是个代称,身份也并不重要,况且二哥也未曾告诉我你是当朝太子。”
    “罢了,你未与我坦诚,我也有所隐瞒,如此便一笔勾销了罢。”萧煜似是自嘲,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未曾想过你竟然这么快就嫁人了,嫁得还是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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