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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节

      “我堂堂侯府贵女,却因一个寒门女子,遭你冷落践踏。”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落入这般境地?”
    “我为什么要和季菀过不去?你想过没有?就是因为你看不起我,在你眼里世上任何女人都比我强。你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不会有男人喜欢我。你如此,当初的陆家三郎亦如此。你们如此作践我…”
    “你以为,我一直是这般模样么?我元家侯爵高门,所出子息岂会不知礼义廉耻?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漠视,才让我变成今天这样。”
    “你为了一个寒门小户的女人,恨我、远我、厌我。当初安国公夫人来侯府,相中我,但他的儿子对我不屑一顾,转头却娶了个乡野女子为妻。”
    “那个女人是你心头宝,我纵然恨不能食其肉,剥其皮,抽其骨,喝其血,却也不敢动她分毫。这么多年,你自知自己委屈无奈,可知我多恨?季菀,她连寒门都不如,不过一个乡野农户,凭什么凌驾在我之上,我为什么不可以羞辱她?你告诉我,为什么?”
    玉逊有些意外。
    当初元芳蕤棒打鸳鸯,拆散了他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夫妻十年里,两人即便是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元芳蕤也未曾再拿那女子要挟过他。
    从前玉逊以为,元芳蕤大底觉得自己一生都无法与她相抗,所以不屑于再使其他手段。原来,是因为在意。这份在意,直接迁怒到了无辜的季菀。
    这的确符合她的性格。
    但当初不是他求着娶她,是她硬逼着自己娶的。到现在,她有什么资格喊冤?有什么资格理所当然的迁怒他人?
    玉逊不像跟她争吵,吵也没用。
    元芳蕤还在大喊,“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夫妻十年,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却还在对她念念不忘,凭什么?你如此作践我,不过就是…”她声音忽然低下来,不知道是没力气吼了,还是嗓子已经沙哑,带着苍凉和苦涩,道:“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玉逊一怔。
    他知道元芳蕤对他的情谊。堂堂一个侯门贵女,若非因为爱慕他,何须委屈下嫁?但元芳蕤性子高傲,纵然再是对他情深义重,却也从未说过一字半句。
    他垂下眼睫,看向瘫在地上,满身狼狈哭泣不止的元芳蕤。想,她平日里无论何时都是雍容华贵,艳丽逼人的。似乎要从旁人的艳羡和嫉妒中,得到自信心和虚荣心。当然,她也适合那样的装扮。她本就生得美艳,若是穿得简单朴素了,才与她那张脸不相配。
    这般落魄的模样,怕是让她自己都无法忍受。但她现在却还在不停的为这份落魄雪上加霜。
    元芳蕤哭够了,她慢慢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满脸泪痕,目光却是麻木的。
    “玉逊,你一直在期待今天吧?期待着看我从云端跌落尘埃,然后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对不对?”
    其实从她嫁给他那一天开始,便已从云端跌入尘埃。
    玉逊没说话。年少的时候埋怨过命运不公,也的确是满腔怨恨。但路都是往前走的,既没有另一条路,便只能含着血泪接受。既然接受了,就要一条路走到底。
    可是现在说这些话,元芳蕤也只会以为他如从前那般搪塞她罢了。即便她信了,也没什么实际的意义。总归她要的,他始终给不了他。
    便让她就此认清现实的残酷和无情吧。
    人都是要成长的,不可能永远躲在别人的羽翼下自由飞翔,却不见山岚壮阔。
    元芳蕤自嘲一声,眼中那微弱的期待,也尽数消散。
    “你等在这里,不就是要给我下最后的审判么?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还在等什么?”
    玉逊沉默半晌,道:“明日我将你送回凤阳老家,你便在那里暗度晚年吧。”
    元芳蕤微怔,慢慢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或者说,不相信他居然会对自己这么‘仁慈’。她以为,自己失了家族倚仗,再无靠山,这个本就对自己厌恶隐忍多年的男人,会毫不犹豫的休了她,将她扫地出门。
    玉逊神色淡漠,并未解释。
    不是仁慈,也不是同情,更不是多少感念十年夫妻情分。他选择对元芳蕤手下留情的理由,也很现实。第一,为了两个孩子。第二,在元芳蕤刚被逐出家门他就休妻,虽是大义凛然却也显得无情无义。本就因元芳蕤得罪的那些权贵,会更加对他不耻。
    说他虚伪也好,心机重也罢,都不重要了。
    无论有没有休书,他和元芳蕤的夫妻之情,也就此走到了尽头。
    季菀是在第二天知道元芳蕤被遣送回乡的事,她有些诧异,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很快,便将这事儿抛诸脑后。因为没过多久,她便又怀孕了。
    ------题外话------
    我在想,这次要不要让女主生一对龙凤胎?
    第386章
    季菀这一胎怀得很是辛苦,尤其是前三个月,孕吐十分厉害,比前两胎还嗜睡,胃口也不好,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紧张。陆非离看在眼里,更是心疼。晚上等她睡着以后才入睡,白日里也尽量多抽时间陪在她身边。她有时候浮躁,爱发脾气,陆非离便柔声哄她,什么都顺着她。为避免她心烦,他还特意叮嘱几个孩子,不许嬉戏打闹。
    行哥儿知道母亲怀孕辛苦,便告诫妹妹,要安静。
    音姐儿不用说了,她从来是最懂事的那一个。
    哥哥姐姐都异常安静,曦姐儿受了影响,再加上父亲叮嘱,也收敛了很多,倒是时常歪头盯着她娘的肚子看。一次季菀问,“曦儿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曦姐儿想了想,奶声奶气道:“妹妹。”
    行哥儿却道:“要弟弟。”
    音姐儿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闭上了嘴巴,神色有些落寞。
    季菀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好笑的看着已经自顾自的争执起来的一双儿女。
    “要妹妹。”
    曦姐儿瞪着一双大眼睛,小脸写满坚定。
    行哥儿想的是,他已经有妹妹了,但还没亲弟弟,所以最好娘这胎生个小弟弟。到时候,他会教弟弟学文习武。
    可是他有妹妹,曦姐儿没有啊,她想做姐姐。
    行哥儿道:“六婶家的四妹妹,你不是很喜欢吗?”
    不提还好,一提琼姐儿曦姐儿就翘起了小嘴,很不开心的模样。
    “不喜欢。”
    季菀知道,女儿不是不喜欢琼姐儿,是不喜欢甘氏。
    “不许胡说。”
    她轻责。
    曦姐儿仍旧嘟着嘴,委屈巴巴的。
    季菀只觉好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四妹妹那么可爱,她最喜欢跟你玩儿了,对不对?”
    曦姐儿仔细想了想,其实她还是很喜欢四妹妹的。府里几个姐妹,只有四妹妹最小,每次叫她姐姐的时候都笑眯眯的,就像二伯母养的那只雪白的喵咪,又乖巧又听话。可她怕六婶子,连带着,也不敢去找四妹妹了。所以她想要个妹妹。
    季菀大约能猜到女儿的小心思,好笑又无奈。
    甘氏的确有些刻板严厉,孩子们见了她都有点害怕,曦姐儿还算是胆子大的,二房的卿姐儿见了她,都往大人身后躲。就连几个男娃,都不敢在她跟前放肆。
    两个孩子,一个要妹妹,一个要弟弟,争执不下。
    陆非离走进来了,闻言便笑道:“那不如弟弟妹妹一起生。”
    季菀立即瞪他一眼。
    陆非离本是玩笑话,但行哥儿和曦姐儿听了后却很默契的对视一眼,双目放光,不约而同的点头。
    “好。”
    季菀:“…”
    陆非离:“…”
    俩孩子却已经一左一右将耳朵贴上母亲的肚子上,像是要听出什么动静来。
    季菀哭笑不得,只得又瞪了陆非离一眼,然后低头将手放在两个孩子的头上,眼神温柔。
    音姐儿在一旁站着,神色更为低落。
    两个月前,父亲纳了个妾,数日前传出了喜讯。昨日她回去,下人们都是一脸喜色,说她明年就有新弟弟了。母亲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见了她也不曾留意,还是一心扑在弟弟璋哥儿身上。
    亲弟弟和她都不怎么亲密,更何况异母所生的那个?
    她明明有爹有娘有弟弟,但那些人,和她仿佛就只剩下那一层斩不断的血缘牵绊。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其实也不对,最起码还是有人拿她当女儿当姐妹的。这么一想,心里那层酸楚,便散了大半。她重新挂上笑颜,和行哥儿曦姐儿一样,凑近季菀身边,猜测她肚子里这一胎,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她希望是个弟弟,一个不像亲弟弟那样排斥她的堂弟。
    中秋节过后,天气越发凉了。
    北地那边传来了家书,安国公在信中说,最迟下个月底就能回到京城。
    关于西北战事,季菀也问过陆非离。包括那次他带人去营救陆七郎夫妻俩的后续事宜。他说得云淡风轻,但也没否认途中的确遭遇了刺杀。
    此次岳侯攻下罗曳,立了大功,朝中的风向怕是又得变一变了。而陆家和岳家的矛盾,估计也会放到明面上来。
    陛下这两年来龙体欠安,她上次入宫觐见皇后,从皇后的神色和只言片语中便有所察觉,随后皇后让她给明德帝诊脉。
    明德帝孱弱,底子就比普通人差一些。季菀虽说医术不错,但到底不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没有起死回生的通天本领。人的寿命到了极限,病情超过了身体的负荷,再多的灵丹妙药,也不过能拖延一时半刻,终不能长久。明德帝的身体,用药吊着,大底还能撑个一两年。
    可若朝廷又起风波,令他无法静养,余下的寿命,怕还得大打折扣。
    朝中大事,那是男人纵横捭阖的地方,她操心得再多,也无法插手,只是偶尔会问陆非离几句。陆非离云淡风轻的,也只在提起陛下龙体欠安的时候,眉宇间才会添几分忧色。
    ……
    岳侯先安国公一步回京,陆大郎等人随军而行。
    陆家的女眷们,除了大房的,都十分激动。尤其是年轻的几个媳妇,窦氏和小蓝氏,神色里都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女人们都矜持的等在春晖阁,直到外头丫鬟来报,才纷纷前去二门迎接。
    孩子们尤为欢喜,一个个的都冲在前头,见了人后就叽叽喳喳的扑过去,你一言我一语的,乱糟糟的,以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倒是不甚清楚。
    老太君年纪大了,也没那个力气折腾,就等在自己屋子里。
    无需迎接男人又大着肚子的季菀,便也和长辈们一起在暖阁里陪着老太君。没多久,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和欢笑声。
    陆家家风严,规矩什么的倒是略松弛。什么大声喧哗之类,只要别太出格,都是容许的。进了屋子,孩子们的声音都还未停止。
    呼啦啦一大群人闯进视野。
    为首的自然是陆大郎,几个兄弟都跟在他身边,跪在事先准备好的蒲团上,给老太君磕头问安。
    老太君笑得满脸皱纹,眼中有泪,既高兴又贴心。
    “好,好,好,都起来,起来。”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一个个的逡巡扫过,最终落在了蒋氏身上。她招招手,“孩子,过来。”
    蒋氏便上前几步,来到老太君跟前。
    “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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