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龙涎
壹
玉坠被钟离昧塞到了自己手上的时候,还有温度,“这是?”儒梦见着手上的狐狸花纹镂空的坠子,有些不明白钟离昧究竟要做什么。
“这是随了我二十年的坠子,如今,它是你的了。”钟离昧笑着,赶紧扣上了衣领,刚刚儒梦定是以为自己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儒梦仔细看着手里的坠子,才发现坠子上翠绿的狐狸头上还镶嵌有一个石榴红的宝石,按理说这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玉坠子,但是儒梦却有说不说出的熟悉感。
“为什么要给我?”钟离昧已经紧好了衣领,儒梦想着刚刚自己那样的表现,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下了头。
“因为我想请姑娘陪着我,戴上它在我身边,它是祖母给我的护身符。”钟离昧从儒梦手中拿过吊坠,环住儒梦的脖子,撩起她肩头的头发给她戴了上去,正想松手的时候,却发现儒梦的肩头有一个红色的印记。还没有仔细看看,儒梦往后退了一步,“儒梦谢过将军,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
儒梦朝着琥风跑过的地方走去,钟离昧站在原地吹了一声口哨,没一会琥风就从另一个方向跑了回来。琥风不仅仅是去饮了水,还将身上也顺带洗了一遍,跑到儒梦面前停下就开始伸着脑袋甩水,不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儒梦一袭白裙已经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水。
钟离昧见状,立马上前拉开了琥风,脱下了自己的披风搭在了儒梦身上,“幸好,它没朝你身上蹭,现在也不适合骑马了,姑娘还能再走一截吗?”伸手去把儒梦头发上的水珠拭去之后,才发现她脸颊上的水珠正在慢慢地朝她的皮肤融进。
钟离昧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的时候,儒梦脸上已经完全没了水的痕迹,钟离昧本想问问,但是转念一想,这边山风很大脸上的水汽很快的消失也是很正常的。
儒梦本来还愣着没反应,耳边传来了钟离昧的声音,才发现钟离昧已经将披风系到了自己的身上,“它每次洗完澡后都会,蹭你?”
贰
钟离昧笑了笑,拿过了缰绳牵着琥风缓缓地走着,“所以它没蹭你,已经算是很好了。”儒梦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风吹过肩头才嗅到了披风上淡淡的香味。看着儒梦将头偏在一边去闻着自己的披风,“是龙涎香,齐楚交好的时候齐国献上的。”听着龙涎香三个字,儒梦却忍不住笑了。
“这香,是否很珍贵?”儒梦又拿起披风仔细地闻了闻,然后抬头问着钟离昧。
“自然是珍贵,如今这香在楚国,与黄金一个价位。”钟离昧轻声笑着,这从小在乡村长大的儒梦,自然很难知道这种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用的上的上好香料究竟是怎样的珍贵难得。“姑娘若是喜欢,我府中还有一些,明日给你拿去。”钟离昧见儒梦半天没有讲话,怕她有些尴尬,立马转换了话题。
“这倒不必,将军可知道,这香是如何得来的?”儒梦一本正经的说着,钟离昧丝毫没从她的脸上看出有一点点地尴尬,她这一问倒是把钟离昧给问住了,龙涎香被官宦贵族所追捧是因为其香味独特而又少得,至于怎么来的,钟离昧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姑娘难道知道?”钟离昧问出口之后才觉得自己问得有些蠢了,立马停住等着儒梦告诉自己答案。
“这香,是海中动物的分泌物经过海水浸泡由黑至灰再至百色的。能送到将军手中的,怕是只有白色吧。”听着儒梦慢慢地说着,钟离昧的眉头却渐渐地紧皱,原来这达官贵人们视若珍宝的香,竟是动物的分泌物。
儒梦见着钟离昧这副模样,有些忍不住想笑,“这是经过数十年海水浸泡才得来的,就像山中的玉石一般,原先玉石也并非是玉石,只是矿石。”说着将披风解开递给了钟离昧,“你看我这裙子上琥风溅上的泥水,是刚刚好的点缀,有些东西你觉得它好,它自然就是好的了。”儒梦的话和她的一举一动,让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又多了一分神秘。
叁
一个来自乡野的女子,不说诗书礼经,怕是连字也不识得几个,如今竟然知道皇室用的香由何而来,还能说出教书先生也不一定讲的出的人生哲理。
“姑娘为何能知道着龙涎香从何而来?”猜想了半天也实在得不出任何的结果,钟离昧索性直接问了。
“我自幼就在海边,为何不能知道这受人追捧的香从何而来?”儒梦不敢告诉钟离昧,这第一个使用龙涎香作为香料的人,其实是她。
她父母常说,她是海的女儿,还没学会走路就会游泳。她父母离开之后,她也常听到村里的人说,她并不是她父母的亲身女儿,而是她父亲出海打渔的时候从海里捞起来的一个漂在水面上的婴儿。
他们说得很离奇,说她没有摇篮、襁褓,连衣裳都没有一件,就那样漂在海面上。父亲将她捞起的时候,本以为她已经是个死婴,将她捞起也是看着可怜想要好好的安葬,她却在躺在渔夫手中的那一刹那睁开眼睛看着渔夫,不一会儿就放声大哭起来。
四岁那年,她跟着父母去海边捡螃蟹,一时兴起的她又跳进了海里游泳,游着游着却有鱼群朝着她游了过去,一直围绕在她身边不肯散去。有些急了,就挣扎着想要游回水面,却在这时看见了从不远的地方鱼群散开后留下的一块白色石头,儒梦那时候只看见了那块白色的石头,并没有看见水面下自己的腿,已经变成了鱼尾。
“梦儿,阿娘找了你半天,你这一身湿,又下海去了吧。”那是母亲见着她的时候,也并不知道她的下半身,会在下水的时候变成鱼尾。
“母亲你看,这是海里的石头,还能漂着呢。”儒梦很是高兴的高高举着手里的龙涎香想给母亲看,母亲却笑着摸着她的脑袋,“石头怎么会漂在海里,这是山上的木头呀,梦儿给母亲捡了一块柴火呢。”
那日的蒸螃蟹,没有一个人动了筷子,儒梦只记得,父亲把已经燃了一半的龙涎香从炤里急匆匆地掏了出来,立在原地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