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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节

      见到崔颢这般模样,常娘子叹口气道,“逝者已矣,找到她的死因,抓住害她的凶徒至关重要,你这样随便触碰尸身,会破坏凶徒留下的证据。”
    崔颢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只是看着怀中那血肉模糊的脸孔,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尸身脸上的伤痕。
    “住手,”常娘子厉声道,“你这样做是在害她。”
    害她?崔颢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常娘子那双平静中带着几分怒气的眼睛。
    “你们要做什么?”
    崔颢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里有个打开的青布包袱,包袱中放置着大大小小的刀子、竹签、瓶罐。
    常娘子道:“先进行简单的查验,等到衙门仵作来了之后,再仔细验尸。”
    崔颢自然知道验尸是怎么回事,他们会将她的衣衫和皮肉都翻看一遍,有时候还要用刀子切割,想到这里他热血冲头,上前就要抢夺尸身,任谁都别想再伤害她。
    “也许这个人并不是闫四小姐呢?”
    一个声音传来,仿佛扯动了崔颢的心弦,崔颢看着徐大小姐蹲下身,指着那尸身的手:“你看她右手手指上有老茧,手掌其他地方却十分光洁,这是为什么?按我的经验来说,女子手中这样的茧子是常年调琴才会留下的,她的左手上定能找到长年按压琴弦的痕迹,闫四小姐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练琴、调琴……”
    听到这话,崔颢睁大了眼睛,立即去查看,他记得闫四小姐的手,指尖没有这些茧子。
    “还有许多差别,经过查验才能找出来,”徐清欢道,“你将尸身交给常娘子,让她尽快查验,才能更早地确定这女子的身份。”
    崔颢慢慢地松开了手,虽然他已经知晓这句尸身八成不是闫四小姐,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尸身摆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模样,就像是怕将熟睡的人惊醒。
    放好了那尸身,崔颢又向江上看去,也许闫四小姐还在江水之中。
    眼见崔颢死死地盯着江面,徐清欢道:“有人故意毁去这具尸身的面容,就是要混淆视听,让我们将她当做闫四小姐。”
    崔颢嗓子一哑,看向徐清欢:“徐大小姐,你是说……她还活着?”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徐大小姐的回答。
    徐清欢道:“不如我们去找找她,许多事眼见为实。”
    崔颢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去哪里?我……我跟着徐大小姐一起前往。”
    崔颢话音刚落,就看到眼前人影一晃,雷叔快步向不远处走去,伸手从一块石头后拽出了个仆妇。
    那仆妇满脸惊慌的神情:“你做什么?我只是看到这里死了人,来瞧热闹。”
    雷叔将仆妇拉扯到徐清欢面前。
    “你不是看热闹的,”徐清欢道,“你是闫家人……”
    仆妇不禁攥紧帕子,脸上满是慌张的神情,见已经隐瞒不住,立即看向崔颢:“我……我家大太太……让我来寻崔爷,她有要紧的事要与崔爷说。”
    说完她伸出头向那尸身看去。
    “那应该不是我们家四小姐,”说完这话,仆妇一脸惊恐,“你们不要说出去,否则我家大太太定然会被打死。”
    第三百七十六章 看清楚
    崔颢盯着那仆妇看,想要说话却忍不住一阵咳嗽。
    他在江中呛了水虽然被救了回来,却依旧呼吸不畅,万家兄弟过来想要搀扶他歇下,崔颢却摇摇头看着仆妇:“大太太在哪里?”
    仆妇看了看徐清欢和诸人:“这附近有不少我家的家人,都在寻四小姐……恐怕不方便说话……”
    “这么说,你家大太太早就知晓其中内情。”
    徐清欢的声音传来,仆妇不禁一抖,不知为何她有点惧怕这位徐大小姐,徐大小姐的眼睛十分清亮就好像一眼就能将人的心思看穿似的。
    仆妇眼睛低下头来:“大太太也是猜测,其中内情奴婢不知晓。”
    “报官吧,”徐清欢淡淡地道,“这女子的死,说不得与闫大太太有关,衙门正愁无从下手……”
    孟凌云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别……”仆妇立即道,“大小姐可不要这样,我家大太太都是好心,您怎么能害她呢。”
    “案子要查下去才知谁是凶徒,”徐清欢看着仆妇,“怎么说我是在害大太太。”
    “因为,”仆妇焦急起来,“您这样一说,人人都知道我家四小姐是……”
    徐清欢道:“闫四小姐是闫大太太帮着离开闫家的,四小姐去了哪里闫大太太最为清楚,你们前来找崔颢,就是想要说这桩事吧?”
    仆妇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徐大小姐已经猜到了这些。
    徐清欢接着道:“闫四小姐曾问过我,如果崔颢带着她逃走,崔颢是什么罪名,可见闫四小姐早已经在思量出路,帮她出主意的人也就只有闫大太太。”
    徐清欢说完转头向身后看去:“闫大太太有话不妨过来说,免得被人找去闫家。”
    仆妇瑟瑟缩缩地又向周围看去,终于吞咽一口:“大小姐稍等,我去请大太太。”
    闫家仆妇离开,崔颢也急着想要一起前去。
    “崔公子,”徐清欢道,“何不就在这里等着,闫大太太若是前来告知闫四小姐下落,就定然会将消息送到,你这样的情形随着闫家下人走来走去,一会儿真的要去找人只怕会没有了力气。”
    徐清欢看向孟凌云,孟凌云立即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衫。
    徐清欢道:“这是刚刚从附近人家中买来的,崔公子不妨先换上。”
    崔颢哪有心思做这些事,不过徐大小姐说的也有道理,他握紧拳头,暂时稳下心神,躬身向徐清欢道谢,跟着万家兄弟去换了衣衫,然后匆匆忙忙地走回来。
    “徐大小姐,”崔颢沉默了半晌,声音沙哑,“您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颢那悲伤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的迷茫:“很多时候,不知道该坚持下去,还是该放弃。”
    “那你想过放弃吗?”徐清欢问过去。
    崔颢怔愣片刻才道:“想过,我被卖到一处人家做护院,虽然是个下人,日子过的还算平静,后来宅院里来了山匪,死了许多护院和下人,主家将小公子托付给我,让我务必要带着小公子出去,我感念主家的恩德,虽然受了重伤幸不辱命。
    后来府衙的人到了,山匪也就匆匆离开,主家念我忠心,从此之后会将我当做亲信,并将太太身边的丫鬟许配给我,还说将来也不会将我们当做下人看待。”
    崔颢说到这里,仿佛自言自语:“我信了,可惜后来府中丢了东西,主家查问之后,说那是我所偷,还说我与之前的山匪勾结……
    人心真是奇怪的很啊,也让人看不透,真心还是假意,我总是分不清楚,一次次相信又一次次被质疑。
    他们将我打了扔在柴房中,准备将我送去衙门,没想到官府上门募军,主家索性就将我充数。
    所以在去北疆之前,我已经身负偷盗之罪了。”
    崔颢说到这里长长地出了一口:“到北疆路途遥远,我有伤在身,差点就死在半路中,那时候我想过放弃,人死了就感觉不到痛苦,就在最后的时刻有人救了我,告诉我当放下一切烦恼时,就能够脱离苦海,心中尚存希望,那就能看到朝阳。”
    说到这里,崔颢一笑:“我也庆幸活下来,这样才会在北疆立下战功,我一直很感激那个人,那是第一个真的肯伸手救我的人。
    我也一直心存希望,回到常州寻找亲生父母,虽然郑家并不想认回我,我也并不难过,郑家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苦衷,我还遇见了闫四小姐,不过开始我并没有觉得她待我会有多好,即便动了心,只要知晓我的过去,都会转身离开,就像郑家一样……
    没想到……她对我是真心……可我还是害了她。”
    崔颢抬起头时,这样一个粗犷的男子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徐大小姐,你说人真该心存希望吗?
    我还是看不清楚,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谁是善,谁是恶。”
    “没有人知道,”徐清欢看着崔颢,“你可知我为何要查案?就是想要那些藏在黑暗中的秘密,有些人善于隐藏,有些人善于蛊惑,在没有查出真相之前,谁也不要相信,不要听他们的话,而要自己去想自己去看。”
    徐清欢看向那尸体:“就连一具尸体也会骗你,跟何况那些好听的人言。”
    崔颢的手有些颤抖。
    徐清欢接着道:“闫四小姐离开闫家是为了你,她知道你在北疆的一切来之不易,想要你堂堂正正地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随随便便断送了自己。”
    崔颢依旧没有说话,仿佛正在仔细地思量。
    徐清欢转过头:“崔颢,你曾转头向身后看过吗?人走路多会向前看,很少有人会看过去,尤其你心中对过去有些厌恶,但很多时候以现在的眼光看从前,或许有其他的收获。
    当年去袁家那些山匪的确来的蹊跷,作为山匪应该以强取财物为先,他们却大肆杀人,你本该死在那些山匪手中,却侥幸活了下来,之后袁家被人蒙骗对你起了疑心,袁家固然忘恩负义十分可恶,但那蒙骗他们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崔颢惊诧地看向徐清欢:“徐大小姐去了袁家查问我的过去?”
    徐清欢点点头:“因为你突然到来,请求我父亲帮忙查问你的身世,我对你就起了疑心,我并不太相信你对闫四小姐是真心,于是我让人去查这些,也警惕你的一举一动。”
    崔颢道:“原来徐大小姐一直怀疑我。”
    “一开始怀疑的人未必是坏人,始终信任的人也未必就是好人,”徐清欢向前看去,闫大太太快步走了过来。
    “还需你自己看清楚。”
    第三百七十七章 收尸
    闫大太太飞快地扫了一眼岸边的尸身,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
    “大太太,”崔颢立即走上前,“您说这不是四小姐对吗?”
    闫大太太看着崔颢,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思量了半晌才道:“应该不是。”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崔颢眼睛一闪失望的神情:“大太太知不知道四小姐此时此刻在哪里?”
    崔颢太过担忧,早就慌了神,没有仔细思量闫大太太方才的话,只想知晓闫四小姐的下落。
    闫大太太有些犹豫。
    徐清欢道:“大太太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闫大太太的手有些颤抖,她看了看徐清欢,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道:“那艘船是我和四丫头事先安排好的,四丫头离开家之后,闫家人定然要四处寻找,他们找到这里,就会以为四丫头是乘船离开,这就是声东击西的法子。
    其实四丫头并没有上船,而是去了一处买好的宅子里躲藏,等到一切安稳下来,她再去北疆,这样闫家就不会为难崔颢。”
    崔颢听到这里,一双眼睛红得更厉害。
    闫大太太叹了口气:“崔颢,我家四丫头是真的一心为你着想,不管闫家如何,她也是正经的嫡出小姐,却愿意这般……你可知她只要走出家门就完全没有了退路,我也劝说过她,若是你反悔了,她的下场不及一个妾室,她却没有犹豫……我现在……”
    说道这里闫大太太微微哽咽,几乎难以继续,深吸了一口气才算稳住心神:“我也后悔,是不是做错了事。”
    “到底怎么了?”崔颢急切地问过去,“大太太我求求您,告诉我吧,只要四小姐安然无恙,将来我们会尽心竭力地报答您。”
    闫大太太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崔颢,我比你更加焦心,若是四丫头出了差错,我也不想活了。”
    徐清欢看着那方寸大乱的闫大太太:“大太太,可是找不到四小姐?”
    闫大太太点点头:“我遣人去约好的地点寻四丫头,却发现四丫头根本没在那里,”说着她又去看那尸身,“可我知道她一定没有上船,她……到底去哪里了……是有意避开我,还是真的出了差错。”
    “这么说,”徐清欢道,“大太太也不知晓,为何这里会有具女尸了?”
    闫大太太摇头:“我也是听到消息才赶过来,”说着她又向那尸身看了一眼,“我能不能过去看看。”
    闫大太太说着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仿佛生怕那具女尸就是闫四小姐。
    徐清欢点了点头,闫大太太让人搀扶着走了过去,半晌她脸色苍白地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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