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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可恶的阿堵物

      李家的二公子,也就是李旭的弟弟,后来娶的第一任妻子,怀孕的时候便是被李太太活活折腾死的。
    听说是大了肚子去立规矩,一不小心便小产了。
    小产也就罢了,可怜那女子身子虚弱又失血过多,竟一命呜呼了。
    彼时此事传遍了清平的大街小巷,李县令也因此被弹劾,终是丢了自己那芝麻大的官位。
    可想而知,这般刻薄的妇人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李旭神色黯然,“不足为外人道,总之是延误了,只是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复明?”
    他看向秦妙言时,眸中闪动着希冀。
    秦妙言一时也不好说。
    五年,时间并不短,若是当时及时医治,她倒有九成的把握,毕竟只是积劳成疾而已。
    可如今耽搁了这许久,胜算自然也小了不少。
    李旭见她不说话,也猜到了几分,幸而心里早有了准备,也没那么难过。
    “没事没事,我可以再另想办法,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忙,也不差这一个!”
    “帮你是帮你,为令慈医治眼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秦妙言说道。
    “啊?”李旭瞪眼,那是他的娘,怎么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秦妙言笑了笑,未多做解释。
    李旭买的宅子不算是很大,但尚算宽敞。
    秦妙言从车上下来,进屋的时候才摘下了兜帽。
    “这位便是……秦姑娘?”韩娘看着来人,有些吃惊。
    少女着了一件青色的团花襦裙,跟其他人家的小娘子一比,委实不算光鲜,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朴素。
    可这简简单单的裙子,着在她的身上却有种难言的端庄娴静。
    “是秦二姑娘吗?”罗汉床上的妇人闻言,笑着问道。
    秦妙言走近了才发现孙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上三分,容貌娟秀,杏眼圆而妩媚,若非眼盲,恐怕还要动人十分。
    “伯母安好。”虽知她看不见,还是欠身施礼。
    孙氏却好似早有所料似的,手稳当的扶在了秦妙言别在腰间的手上。
    手有些咯人,秦妙言轻轻牵了孙氏的坐下,发现她的手两指间有厚重的茧。
    果然,李旭不愿要她作衣。
    秦妙言心中微微一叹。
    乍听秦妙言要为她看病,孙氏很是惊讶。
    “孙太太,我家姑娘是特地来为你看病的呢,您就莫要推辞了!”茯苓在一旁笑道。
    难道只是来给她看病吗?
    孙氏惊讶之余便略有些失望了。
    秦妙言问诊平脉之后心下定了定。
    孙氏的身子除了有些虚弱,其实并无大碍,唯一难治的地方便是她的眼睛。
    而适才诊脉之后,秦妙言发现她的眼睛倒也不是十分难治,只是若要认真论起来,需要的药和疗程比旁人要昂贵和长些罢了。
    李旭眼睛定定的瞅着秦妙言的一双玉手。
    他有时瞄两眼她的脸,却发现从秦妙言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到。
    因为除了严肃与专注的神态,他似乎什么也看不出来……
    “纸笔。”秦妙言唤了茯苓,不待她反应,李旭便颠颠的去了拿了自己的纸笔,秦妙言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发现一侧摆着一张书桌,上面竟还堆了不少书。
    这些书,且都翻的有些烂了。
    她不由多看了李旭一眼。
    “用我的……咦,怎么了?”李旭少见秦妙言主动看他,目光还如此幽深。
    “你想的周到。”秦妙言笑了,接过他递来的纸笔,摊开写下。
    少男少女的声音都很清越动人,孙氏听的很是悦耳,不由得唇角微扬。
    “如何,秦姑娘,我家姨……太太的眼疾如何?”韩娘急急问道
    “有办法的对吧?”见秦妙言下笔急迅,李旭心里也有了底。
    “这病难治之处,并非在于病本身,”秦妙言正色道:“用药,不管是熬制还是敷用,皆需十分小心。”
    “其二,一时难好,没有几年不行。”
    “其三,即便是我用了药最精简的药,价格亦是昂贵。”
    语罢,她也放下了笔,静静地看着李旭。
    “只要能治好,旁的都不算难。”李旭说道。
    孙氏却皱起了眉头,“这……这病其实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平时也没什么大碍,阿旭,不如我们……”
    儿子还要考举,她们这宅子里的日常开销哪个不需要花销,若是为了她这病还要花上那些银两,何苦来哉?
    “阿娘,这事您必须得听我的,只要能治好,为何我们放着不治?”李旭断然道:“钱我又不是不能赚!”
    “那不一样,阿旭,为娘老了,眼睛治不好也没什么的。”孙氏苦口婆心,怎奈李旭心意已决,不等她再劝告,便拉着秦妙言走了出来。
    “这个孩子!”孙氏失笑,对韩娘说道:“韩娘,你快快将他们请回来,晌午还要留秦姑娘的饭呢。”
    韩娘应是追了出去。
    “我娘啊,就是怕拖累我。”两人并排走着,李旭忽而叹道。
    秦妙言只觉自己的心脏狠狠的缩了一下。
    “慈母心肠,如此而已。”默然一刻,她轻声说道。
    就像她的阿娘,即便过去了那么些年,久远到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被抄家的那一晚发生的一切,她依旧历历在目。
    火光冲天,重兵把守,十面埋伏,阿娘狠心将她推了出去,厉声呵斥要她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阿娘要这样生气?
    九岁的秦妙言似懂非懂。
    就在前几天,她路过阿爹书房的时候还偷听到阿爹同管家说什么“这次情形危机,不知能不能躲过”,“何有德何有仁不会善罢甘休”之类的话。
    何有德是谁,何有仁又是谁?
    为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为何他们要诬陷沈叔叔贪墨?
    年幼的她跌倒在地上,无措的哭着。
    茯苓被阿娘拍了一巴掌,拍的骨头都要碎了,两人一时呜咽的起不来,黄叔叔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驾着车,将她们一手捞上马车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回外祖家的路上了。
    秦妙言惆怅起来。
    “……所以说你到底给我什么生辰礼物?”耳边响起李旭的声音,却只有生辰礼物二字入了秦妙言的耳。
    “你不会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吧?”李旭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懊恼起来,“你都不在意!”
    秦妙言说道:“我听了,你不就是想要礼物吗。”
    说着,她从腰间掏出一个扣合如意堆绣荷包来。
    李旭呆了呆,差点失了声:“你……”
    秦妙言瞥了他一眼,从里面取出一块金饼来。
    那小小的一块排在她嫩白的手心,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嘲笑自己。
    李旭:“……”
    这可恶的阿堵物!
    他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给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