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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至于这封书信和配药,恐怕还需公主自行询问李旦。”
    鸾玉捏起那包药,低声回她。
    “夫人也请放心,齐王殿下已经醒转,性命无忧了。若是得空,我会替你去看他。至于这个药方,等我找人尝试完,会献与皇上。”
    “不必了,这个方子千真万确。”
    容妃叹了口气,她伸手摸向耳朵后方,“我按照方子喝过两天,病症全都消除了。如今京城内乌烟瘴气,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方子早些昭告天下,便少一些死伤病痛。”
    “夫人此前得了疫症?”
    鸾玉有些意外,容妃偏居在安国寺,清静寡淡,而疫症多数是因为人群密集,相互交叉感染所致。
    若按常理,她最不应该得病。
    “敏之如今身受重伤,虽然苏醒,可接下来的时日必定不那么好过。公主,我知道你心善刚毅,是个有主见的女子,敏之命不好,摊上我这样的母妃。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插不上手,也不想多做什么。
    我只希望敏之这一生能够平安,其余的,便不敢再有所求。如此,今夜宫里,会传来我的死讯,合欢殿被焚,容妃和夏茹姑姑尸骨无存。
    若是给皇后找些茬子,她也就没空隙去对付敏之,等敏之身子好些,便另当别论了。”
    终于要来个了结了,挂名在合欢殿的疯癫容妃,终于决定痛痛快快赴死,与过去告别了。
    面前的妇人一派祥和,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只有陆夫人,没有容妃娘娘了。
    “夫人还要住在安国寺吗?”鸾玉心中有个想法,总觉得容妃来这一趟,另有所图,与其被挟制,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夫人便在公主府住下吧,我叫人将西偏院收拾出来,那里清净雅致,不会有人过去。安国寺毕竟是晋国国寺,再有一月,皇上便会过去举行春尾祭祀,人来人往,终究不妥当。”
    既然很多事情搞不清楚,那么便将她日日摆在面前,古语有之,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夏茹姑姑搀起容妃,外面的雨水依旧下的猛烈,唰唰的雨声不断撕扯人的耳膜,地上落了一层花瓣,新开的海棠红白相间。
    “这垂丝海棠开的好生戚戚,倒不如西府海棠那样热闹叫人看了欣喜。”
    容妃行至鸾玉跟前,仔细打量着那张俏丽灵动的俊脸,忽然升起一朵笑靥,“那么,便有劳公主安排了。”
    ......
    芍药换了三次温水,弓着身子很是小心的擦拭陆玉容的脸颊,那人闭着眼睛,愈发显得瘦弱温顺,两只手交握在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出来。
    “皇兄,固元丹好吃?”
    陆玉安捏着下巴,左腿叠到右腿上,脚踝盘在膝盖上面,若有所思的盯着芍药那只手,两只眼睛好似狐狸似的,闪着狡猾的亮光。
    芍药正在给陆玉容擦下巴,光洁尖细,她熟稔的解开领子,湿巾刚刚递进去,手腕便被陆玉容握住,他张开眼睛,淡淡吩咐。
    “我自己来吧。”
    芍药面色一红,跟花枝退到了外厅。
    “皇兄,你何时把芍药花枝收做偏房?这两个姑娘跟了你好些年,从无二心,美人在侧,你怎能坐怀不乱?”
    陆玉容将帕子放在床边,抬眼斜瞟过去,嘴角勾起一抹逗弄。
    “堂堂燕王殿下,今日却跟个无赖似的,跟我耍浑。明明没吃饭,好大的酸味,真是难闻。”
    陆玉安也不恼怒,咣当一声把左腿放下,撑着下巴爽朗的笑道。
    “皇兄素来聪慧,能观人心思,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何意思。看来固元丹果真是灵药,你这才吃了半晌,便能打趣我,倒真让人有些吃味。”
    他弹了弹裤腿,起身走到床前,扭头说道。
    “皇兄,将来我是要夺位的,我不是与你商量,而是告诉你,我对东宫之位,志在必得。”
    见陆玉容一副了然在胸的样子,陆玉安摇摇头,索性将剩下的半截话一吐为快。
    “除了东宫之位,我还要鸾玉。”
    陆玉容的手不着痕迹的抠着掌心,面上依旧淡然平和,他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瞧你这个劳什子,病恹恹的能做些什么。
    朝宗,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坐在那个位子上,我从不怀疑。只要那个人不是他,不是高相一党,我都能接受。
    何况那个人是你,足够了,大仇得报,到时候你多分些银子与我,比什么都好。”
    外厅的花枝和芍药抿着嘴,饶是竖起耳朵,却也听不到两人在聊些什么。
    “皇兄,香炉里的药粉,是你为太子准备的吧。”
    第52章
    晋国皇宫
    合欢殿的大火自半夜燃起,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烈焰烘烤着殿外的一切,隐隐约约能闻到桐油的味道,噼里啪啦的烧灼声,鬼一般的尖叫,狂笑,在这样的夜里,让人心里发麻,恐惧。
    数不清的内侍提着一桶桶的水跑过去,飞蛾扑火一般,饶是白天那场大雨,也没有减弱夜里的火势。
    晋帝披着衣服从书房赶到的时候,合欢殿已经是一片滔天火海。
    他抬着眼,灼灼火光映照在眸底,不断地跳跃闪烁,刘仁海从小侍卫手里接过披风,给晋帝系好玉带,便低低叹了口气。
    “容妃娘娘解脱了。”
    晋帝没言语,一双手背在身后,火浪炙烤着身体,他就像在冰天雪地里,孤零零的站着,周遭的热闹与几无关,脚都站麻了,刘仁海咳嗽一声。
    “皇后娘娘过来了。”
    因是夜里事发突然,高皇后发丝随意的拢在脑后,她看着那片火,犹觉得不过瘾似的,情绪没有掩饰得当,原本哀叹的话语此刻变成了幸灾乐祸。
    “这么大的雨,夜里还能起火,容妃妹妹果然命不好,如今应当照看好其他宫殿,免得串了火星子过去,殃及他人。
    还有,这合欢殿烧了便是除去污秽霉运,没什么值得可惜的,皇上不必惋惜。当年容妃好端端住着,平白无故就疯癫了,没准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往后着人重建便是。”
    桐油的味道从内及外,烧的震天动地,脚底下的泥土好似也生了热,烫的高皇后连连后退。
    “作死的。”
    晋帝目光清冷,看着高皇后的时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他伸出手,替她将碎发抚到耳后,音色凉如月,反叫人捉摸不透了。
    “容妃与你同年进的东宫,她命不如你好。生下敏之后身子一直很弱,敏之骑马摔断了腿,她受不了打击,疯癫痴傻。
    你有高家撑腰,亦有高相这样的好兄长,生了少陵,立为太子。一路走来,朕的后宫被你打理的干净萧条,皇后,朕要谢谢你。”
    高皇后胸口一滞,只觉得晋帝被火烤糊涂了,眼下太子昏了几日,虽中途有好转,可醒来的时候眼神呆滞,就像入了魔一样。
    连日来的怒气,让她有些神思困倦,也无心去想晋帝此话何意,因为不管从前如何,容妃死了,淑妃死了,她活的好好地,她的儿子,将来便是九五之尊。
    “皇上,太子抬回东宫那日,真真是吓坏了臣妾,满身是血,问那几个婢女内侍,个个跟木鸡一样,一问三不知。
    孙太医的医术我是信任的,他说无妨,我才稍稍定了心思。皇上,你是忙,可也该去看看太子。他就那么躺着,我心疼...”
    “不用救了。”晋帝没有偏头,仰着脸看那肆意猖狂的烈火。
    高皇后愣住,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咯噔一声,原来那话是对着合欢殿说的,她擦了擦眼尾。
    “臣妾也觉得不用救了,烧烧晦气。”
    “皇后,这些日子你就着人查一下合欢殿起火的缘由吧,事无巨细,朕等你的消息。”
    .......
    齐王府内大门紧闭,自从陆玉容转好之后,宫里送来不少补品赏赐,库房塞得满满当当,管家恨不能重新辟一处新的院子做库房。
    大雨过后的庭院,清新雅致,树干上落了几只鸟,轻快的蹦来蹦去,花枝和芍药剪了新的杏花,插在白玉双耳瓶中,又将多日不曾开启的窗子透了一条缝。
    陆玉容半靠在床头,手里托着青玉药碗,嘴角还沾着一丝黄色汤汁,芍药从袖中取出帕子,熟稔的替他拭去,她脸上带着笑,如同桌上那瓶开的繁茂的杏花。
    “这几日劳累你们了。”
    陆玉容把药碗放在床头的盘子里,侧脸打量着窗户缝隙里的春光,缕缕清风透进,搀了鸟语花香之后,愈发叫人神清气爽。
    胸口的剑伤愈合的慢,这几日各种补药吃到肚里,精气神好了许多。
    “殿下,你不知道自己当时多么凶险。我跟花枝魂都吓没了,我们只想替你受罪,决计不愿看你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躺着。”
    芍药收起药碗,花枝折了几支杏花,想要摆在床边的几案上,陆玉容忽然扭过头,笑着说道。
    “你们很好,虽慌乱,却不忘我的嘱托。”
    他说的是香炉,那夜燃烧的安息香里,搀了一些旁的东西,能刺激纵欢,能让那药物翻腾烧涌,就像陆玉安问的那般,他的确动手脚了。
    “花枝,海棠开了吗?”
    花枝一愣,抬脸回道,“开是开了,只是一场大雨,浇的透透的,都落在地上,剩下几朵半开不开的挂在枝头,奴婢觉得不好看,便没有折下来。”
    睁眼说瞎话,杏花都无事,怎的偏偏海棠不堪入目。
    “等日后一切安定下来,我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嫁妆也会跟世家小姐那般丰厚充盈。”
    花枝跟芍药忽然齐齐顿住,她们委屈的看向陆玉容,也知道这人的脾气,他阖着眼皮,心里比谁都清明。
    夜里乌云遮月,院中的花木伴随着虫鸣好像跟着歇息了似的,静谧安详。
    外厅的灯已经吹灭了,芍药踮着脚尖,因房中早就没了动静,她以为陆玉容已经睡着了,便趴过去想要熄了床头的烛火。
    谁知刚一扭头,便对上陆玉容明亮的眸子,吓得芍药一个哆嗦,险些腿软砸到床上。
    “殿下,奴婢以为你已经睡了。”
    陆玉容笑笑,“你去睡吧,让它燃着便好。”
    “殿下,你伤势未愈,还是应该多休息。”
    “芍药,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啊?”
    芍药被问蒙了,瞌睡全无,她回头看了眼帘子后的花枝,那人披着外衣,小声询问,“殿下,公主府来人了。”
    陆玉容猛地坐了起来,一脸欣喜,胸口的伤被撕扯着,可他好像没有察觉到似的,赶忙穿上外衣,朗声吩咐。
    “快请进来。”
    花枝咽了咽嗓子里的干涩,没敢说接下来的话。
    脚步声窸窸窣窣,她们来的隐蔽,穿着披风,只露出两个眼睛,人一进门的时候,陆玉容眼里的光便熄灭了。
    不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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