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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宋青山特认真的看盯着老太太呢,说:“他现在在我们连队的禁闭室,你暂时是见不着了。”
    “啥叫个禁闭室,跟医院一样不,有白米饭吃不?”老太太问。
    宋青山顿了半天,说:“他是证人,证明方高地父子意欲进行恐怖活动的关键证人,而且还是同谋,方高地已经死了,金换目前还没找到,但是,老三至少得关上几年才能出来。”
    顿时,连老大爷这个平常闷哼哼的都差点跳起来:“老大,啥叫个方高地已经死了?”
    宋青山说:“你拎开收音机,大概半小时后,应该新闻上就要播报了。”
    “我的金换,金换呢?”老太太急的直哆嗦,就说。
    宋青山不说话,宋庭秀也不说话。还是紧急赶来的宋大花一进门,扑通一下,就跪到她老娘面前了:“娘啊,女儿对不住你!”
    解放后,清水县经历过一场文化普及,在此之前,喊妈妈不叫妈,是叫娘,喊爸爸不叫爸,是叫达,所以,像宋青山这帮老派的孩子,小时候喊老太太,都是叫娘的。
    宋大花都跪下了,显然,方金换父子一死一失踪,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苏向晚心说,这不是开家庭小会。
    宋青山这是想送他老娘上西天吧?
    但是,那么大的事情,估计省上,北京都要新闻轮番播报的,在老宋家,这可属于是丑事,宋青山把一群孩子叫来,说这事儿,是为了啥?
    一家总共几个孩子,除了方金换之外,全在这儿了。
    宋福,还有昨晚才接到城里的金贵,以及方彩旗,驴蛋和狗蛋,小吱吱,就连宋二花家的赵大虎,赵二虎,还有赵三妞,老太太膝下的孙子们,乌泱泱的站了一地。
    驴蛋和狗蛋不是现在有几只小鸡了嘛,抽空还得看看,鸡长大了没。
    用宋福一直以来的话说,宋青山倒是个好大大。
    他从兜里掏了半天,掏了一把大白兔的糖出来,然后就在手心里数着呢。
    老太太还得追问啊:“金换啥时候偷的炸药,你是他舅,舅舅是啥,舅舅比爹亲,他小时候可是我养大的,宋青山,你当团长,当大官,不去打鬼子,打日本人,你为啥不救你的大外甥?”
    宋青山声音还是很和气的,就说:“妈,你要听我把这个会开完再说话,成不成?”
    “不成。”老太太说。
    “横竖金换已经找不着了,那我就让公安局给老三判十年,你要不愿意听,给他判二十年。”
    老太太这下愿意听了,一言不发的,坐下了。
    拿着一把糖,宋青山数了数,见有九个孩子,虽然吱吱小,但他也不放过,一人给了一颗糖,就问:“你们该说啥?”
    彩旗大了,一颗糖嘛,没当个什么东西,一把就揣起来了,不想说话。
    家里父母打架的孩子,确实是不愿意说话的。
    宋福向来爱出风头,抢着就说:“这糖,我在我外公家常吃,不新鲜。”
    但嘴里说着,他把糖一剥,一口还是塞嘴里去了,呱唧呱唧几口,就咬完了。
    二花家的大虎和二虎一个十三,一个十四,也在城里闲晃,没把糖当回事儿,转手交给三妞,就站到后头了。
    金贵也没吃,手里攥着呢,倒说了句:“谢谢大伯。”
    驴蛋拿了颗糖,因为爸爸头一次让他在大家面前说话,想了会儿,才说:“爸,我不想再叫驴蛋,我想大家叫我东海。”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宋东海,把糖给我,后面站着去。”宋青山说。
    轮到狗蛋了,孩子就有点儿结巴,站了半天,看那样子是腿软,想蹲,但又没敢蹲下去,就悄悄的问:“爸,我能把糖给我妈和吱吱分着吃吗?”
    “可以。”宋青山说。
    “谢谢爸爸。”狗蛋说着,抿了抿小嘴巴,转身就原回苏向晚的身边了。
    吱吱是把糖纸一剥,自己舔了舔,就又把糖放进了苏向晚的嘴里,不停的,喊着要让她吃呢。
    其实不用再说什么,苏向晚一看,也能想得到,宋青山这是想让老太太看看,谁家的孩子更有家教。
    果然,宋青山说:“妈,就一颗糖的事儿,你看着,那个孩子做的更好?”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倒是能看出来的:“驴蛋最硬气。”
    “我叫宋东海。”驴蛋说。
    老太太再看了一圈儿,毕竟她的眼睛向来是长歪的,说:“金贵最不错,还知道说谢谢。”
    金贵气哼哼的说:“你们全走了,把我一人丢家里,我整天在村里要饭吃,就我大舅愿意给一口,我当然愿意说谢谢。”人情冷暖,可不就在于落难时,谁愿意给一口饭?
    “那您,从小让孩子们说过谢谢吗?”宋青山反问他老娘。
    老太太愣了一下:“我疼谁,我的东西就是给谁的,我不需要他们说谢。”
    “就是因为你从小就惯惯惯,惯他,惯到最后,才把个孩子惯的敢偷炸药。”宋庭秀忍不住了,吼了一句。
    老太太一听不愿意了:“啥叫个我惯的,老二,金换不就偷了点炸药吗?大坝炸了吗,要炸了,你俩兄弟还能在这儿?”
    “因为没炸,他父子上西天,要炸了,咱全家一起上西天。”宋庭秀吼说。
    老太太转身,就跟宋庭秀俩吵起来了:“我这辈子没吃过几天饱饭,把你们养到这样大,就是为了让你们骂我?我省着吃,省着穿,省着喝养大你们,反而成了我的错了?”
    老太太捂着脸就哭开了:“养你们的时候,你们咂我奶的时候,咋不说我的错,啊,如今一个个的长大了,能跑了,能自己找食吃了,反过来就嫌弃你老娘了?”
    宋青山闷了半天,才说:“你们看看宋福现在的样子,再看看金换,你们要再惯下去,现在的宋福就是将来的金换。我们孝敬您是我们的事儿,但是不论您,还是方苞玉,还是我二姐,大姐,向晚,咱们所有人,都不能惯孩子了。”
    “妈,咱们没有教育好孩子,我早就知道我错了,但是我没办法,毕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有工作,但是,咱错了,就得认错。”宋大花站了起来,说:“青山做的没错,真的。”
    从一开始,金换欺负别人家孩子的时候,他一回又一回出格的时候,要不是宋大花自己生的,她都想把他给掐死。
    可是,正所谓有些孩子是来报恩的,也有些孩子是来讨债的,方金换是她一生的债,这是她抹不去的。
    老太太想了半天,才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大花搂过老太太,不停的安慰着呢。
    苏向晚在外面听了,颇有几分兔死狐悲式的伤感。
    当老太太惯孩子的时候,当她叫嚣着,自己是整个小宋庄第一富的时候,当她从小就让宋福和金换几个往别人家的孩子身上骑的时候,她确实没有想过,自己能把一个大孙子,给惯上西天。
    苏向晚现在养着三个呢,一个太耿直,因为性格缺陷将来要丢掉双腿,还有一个会是杀人如麻的反派,而最小的,在她怀里的这个,最后还得给人活埋,
    教育孩子是门学问,可惜,太多的父母在为人父母之前,其实就自己都没有学会,该如何去做个合格的父母。
    所谓警钟长鸣,也不过如此了。
    收音机里,新闻开始播报了。
    报纸,给二女婿赵援山买来了。
    爆炸现场的照片,登在报纸最显眼的地方,本来宋大花还怕刺激老太太,不敢让她看。
    但宋青山坚持,非得要让大家都看看,而且,不但要看,他还叮嘱宋庭秀,一定要一字一句,读给大家听。
    收音机里一直在播报,报纸一直在读,老宋家的孩子,大人,所有的人,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一场灾难,也算是一场现场教育,它降临在一个家庭中的时候,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令人无法,但又不得不平静的接受。
    不过,好在华夏五千年,人们经历过的灾难太多太多,似乎这个民族的人们,都有一种平静接受一切的本能,老太太也居然没给这消息,给打击死。
    虽然自己并没有哑巴,但是,从此刻开始,老太太几乎就不说话了。
    宋青山忙完了一摊子的事儿,还得回趟指挥中心。
    一回指挥中心,办公桌上就有一个箱子呢,是从省城寄来的。
    宋青山打开,左右看着呢,看小吴也不在,尽量装作镇定的,把一本《生理卫生》书小心捧了起来,给上面包了一层书皮,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大字《马克斯恩格思选集》。
    他目前啊,准备好好儿的,攻读一下这本书。
    不一会儿,刘向前来了:“团长,你托我打听的那个孩子,我们找到了。”
    宋青山合上了书:“李承泽?他在哪里?也在咱们清水县?”
    刘向前说:“认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同志做干妈,目前啊,生活的很不错!”
    第43章 共同话题
    “到底是谁?”宋青山说:“不要卖关子,直说。”
    刘向前热情洋溢的说:“咱省军区谷师长家的闺女,谷南,她插队到了红旗公社,现在是红旗公社的妇女主任,总之,一个特优秀的大姑娘。”
    他还说:“红旗公社离咱近,宋团,我要想追她,你不反对吧?”
    “谷南?”宋青山想了半天,心中没有印象,就说:“注意纪律,还有,尽量多观察观察,一个大姑娘收养一孩子,这事让人觉得很可疑,毕竟李承泽虽然小,但他身后继承的遗产可不少。”
    李师长虽然下放而死,但他身后毕竟还有很多遗产,而他的闺女生前还是个考古学家,光是著作就有很多,在国际上都具有一定的权威,现在虽然说他们家因为路线问题而被问责,但毕竟像房产啊,学术专著啊,那些东西是保值的,那些将来都是属于李承泽的。
    总之,宋青山可不想一个女人为了这些东西,而盯上李承泽,对吧。
    “领导,我知道了,你甭操心,这事儿啊我替您看着。”刘向前说着,敬了个礼,就走了。
    虽然说因为儿子的死而悲痛无比,但是,宋大花还是赶在自己被开除公职之前,把苏向红的入学审请给审批了下来。
    丈夫和儿子一死一失踪,她的妇联主任当然也干不下去了。
    不过,县里的领导看在宋青山不徇私,不包庇,公开处理紧急事件的情况下,破例,并没有完全开除宋大花,只是把她下调到一个村子里,让她去当妇女主任了。
    这对于宋大花来说,总算是万念俱灰之后的一丁点儿希望了。
    毕竟她还有个彩旗要养,真没了公职,没了工资,一个妇女怎么养孩子?
    苏向红拿到批好的入学审请之后,因为已经开了学,时间紧迫,赶回家拿了两件换洗衣服,直接就回城,报名去了。
    红专学校不收学费,也管食宿,每个月还有五块钱的补贴呢。
    但是,她们不止学习,还得劳动,一天比外面的工人们可辛苦多了。
    饶是这样,苏向红也乐坏了,走的时候还在念叨着,计划着,等自己头一个月的五块钱下来,是给吱吱买凉鞋呢,还是给驴蛋和狗蛋俩买衣服。
    宋青山在看到几只小鸡崽子之后,就在墙角搭了个鸡笼子。
    不得不说,他的手工活儿是真好,鸡架里面搭上一层架子,鸡在上面活动,鸡粪却会落到下层,而下层呢,铺上一层灰,既能杀菌,又不怕鸡一直呆在笼子里会因为本身的细菌而染上瘟疫,死掉。
    上面的盖子还是可以揭开的呢,等太阳出来,把盖子一揭,鸡经常性的晒晒太阳,还会长的更快。
    进入68年后,政策渐渐没有原来那么紧了,很多人家都在悄悄养鸡,但是,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鸡笼子,能有宋青山做的这么科学,合理的。
    今天,俩孩子头一天去上学,一放学,一个赛一个的跑的快,回家就直奔鸡笼子,要看看,几只小鸡崽子长大了没。
    “妈,咱们家的鸡崽子咋一点也没长?”驴蛋一看小鸡还跟昨天一样大,就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没有喂它们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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