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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只不过他吩咐完毕也没有如愿迅速回到宝贝儿身边去,而是被陆云璧身边的得力管家叫住,说:“七少爷,大少爷希望您过去一趟。”
    霍冷敞着浴袍,维持着手开卧室门的动作,听到管家的话,他侧头看去,脸上笑意不减,唯独眼底风起云涌:“好。”他答应着,松开了扭开门把的手,“带路吧。”
    第190章 190
    陆家大哥陆云璧的房间在整个公馆的最顶层。
    沿着旋转楼梯上去, 踩着从国外空运而来的大理石阶梯, 霍冷像是自己本身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样,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陌生和畏惧。
    顶楼的套房站着两个因为主人还没有睡,所以他们也不能休息的女仆,仆人见是七少爷来了, 动作利落地走到珠帘门中央, 拉开珠帘,让七少爷进去。
    带路的管家自觉站在珠帘外面,尽忠职守地犹如一棵老树,守在门口。
    一入自成一体的开放式客厅,霍冷便迈着长腿坐到了正在看报纸的大哥对面,陆大哥戴着单片眼睛,眼镜的一边缀着一条金色的链子, 头也不抬的振了振报纸, 陆云璧声音淡淡道:“来了?”
    “嗯,来了。”霍冷露出一个微笑。
    “你现在是霍冷还是我七弟?”陆大哥直入主题。
    霍冷却避免正面回答,翘着二郎腿,坐姿霸气外露:“大哥你在说什么?我难不成还是别人假扮的不成?”
    这回陆大哥终于放下报纸,取下单片眼睛, 正襟危坐的审视眼前人,从对方脸上的表情到一切细微的小动作,他像是最先进的扫描仪器, 判断对面之人是否说谎:“哦?那你之前自称霍冷是什么意思?不要绕圈子, 我是你哥。”
    霍冷双手一摊, 很无奈的样子:“我知道你是我哥。”
    “那你还对着我也掩掩藏藏?!”陆云璧皱起眉,笃定道,“说正事,别给我装,你是不是真的又幻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出来?”
    霍冷表情收敛起来,没有那些夸张的偏激油滑,沉静地看着陆云璧,说:“是与不是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别以为你看了几本精神方面的书就能自称大师了!你的情况很危险!以前在国外看病的医生是怎么同你说的?!临床表示有些人甚至会被创造出来的人格占领身体!从此你就消失了!”陆云璧激动的抓起桌上的茶杯摔过去,话语里暴露着他没有同其他兄弟们分享的内幕。
    原来陆云璧一直很关注这位小老弟,曾机缘巧合让小老弟在国外看过有名的心理研究教授,对方没能看出个什么东西,因为彼时的陆玉山根本没有犯病的意思,只被教授盖了个‘反社会人格倾向’的章子,就又送了回来。
    一般来讲,这种倾向的人表现就在极度聪明,思想偏激,手段残忍,并且没有同理心。
    所谓同理心指的就是与人的感情交流、会因为别人的悲伤感到悲伤、因为别人的痛苦感到痛苦,理解别人的喜怒哀乐,然而他这位小老弟是没有的,唯一有的或许只是对兄弟很在乎,对家人很在忽,可这里的在乎又仿佛只是一种习惯,依旧没什么深刻的感情。
    “怎么会消失呢?”看见大哥如此激动,陆玉山终于明确告诉大哥,说,“他造不了反。”陆玉山的视线慢悠悠地从大哥身上滑到自己脚底,他的脚底正是被五花大绑的霍冷,他对着霍冷微笑,霍冷愤怒地回以怒目。
    陆大哥看不见霍冷,他只知道他越发没有办法理解七弟了,他本以为开了窍的老七会渐渐成为一个懂得感情的正常人,因为感情是如此美好,他能教人哭,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泪水的热度正是情感的宣泄,他希望日后他们兄弟中的某一个人出了事情,小弟可以正常的表达感情,而不是像母亲死时面无表情的站在角落,并为自己无法同其他兄弟一样落泪感到焦虑和负担。
    可问题是美好的开始或许结出的不是美好的果实,这个让他老弟‘铁树开花’的顾葭现在也成了棘手的对象,不能杀了一了百了,也不能任由两个人自由发挥,他只好再次担任起闺蜜的角色为小老弟排忧解难:“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两兄弟还是很有默契,陆玉山知道大哥问的是他和顾葭接下来怎么办,能怎么办?不怎么办……
    “就这样吧,暂时我不想要他走,先这样。”
    陆大闺蜜唉声叹气,实在不知道小老弟的恋爱脑为何如此萎缩,想的都是什么几把法子?把人关着就能解决问题吗?!母猪听了都要笑到头掉!
    “我看得出来,他应当是个很高傲的人,吃软不吃硬,你没有给他留脸,当众把他弄上去办事儿,光是这一点他就不会再同你好了。”陆大闺蜜看得很清楚。
    陆玉山从茶几上摸了一根烟点燃,一边抽一边视线飘忽地说:“那不是我干的,是霍冷。”
    “霍冷?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迟早他会知道你一直在骗他,真真假假的东西,最考验人的感情了。”陆大闺蜜苦口婆心教导说,“追人,不是这么追的,你若是要一个金丝雀,那好,我不管你,你若是要他像你喜欢他那样喜欢你,那么就坦诚一点,就像我们这样的谈话这样坦诚。”
    陆玉山皱眉:“这不一样,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比你想的心狠,你心里有我,他心里没有……只有他那个弟弟。”说罢,陆玉山抓了抓头发,不欲再谈,站起来就说,“我还是先回去了,我不会放他走的,不要劝我。”
    陆云璧看着小弟离开,没有阻拦。因为阻拦已经没有效用了,他需要做的,只有支持陆玉山,既然陆玉山已经选择一条路走到黑,那么便走到黑吧!只要老七开心。
    陆玉山回到自己楼层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跟随,楼梯间的灯光是明亮的橙黄色,转角的时候,两道灯光同时照在他的身上,于是自他脚底起分出两道影子。
    “你这个骗子。”有声音在陆玉山的脑海里响起,这是霍冷的声音。
    陆玉山心情颇好地不计较:“我一直都是。”
    “有本事真的把身体控制权交出来!顶着我的名头办事也不嫌丢人!”霍冷被压制了一整天,语气越来越激动,“你害他讨厌我了!”
    “讨厌就对了……”
    “不对!不对!我没有强他!是你!你想要拆散我和他!你凭什么!我也想摸摸他……你不是说不爱他了吗?那把他送给我啊!我爱他……我会把他捧在手心,不像你总是玩弄他!”
    陆玉山突然一拳打在墙壁上,那重叠在他脑海里的声音便骤然消失,同时也吓坏了正来送粥的女仆,小女仆差点打翻了托盘上的碗,一脸哆哆嗦嗦的对着七少爷行礼:“七少爷,粥送来了,需要我端进房间里去吗?”
    陆玉山流着血的手从墙上挪开,接过女仆端着的托盘,说:“我来吧,你把烟灭了,把墙上擦干净。”
    小女仆不大敢和七少爷对视,讷讷得接过陆玉山递来的、只抽了两口的烟,应道:“欸,好。”
    陆玉山一个人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忽然生出些近乡情怯之感,他停顿的这一秒脑海里想了很多,想着开门后或许会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床上的顾葭或许会长翅膀飞走;也有可能会看见用复杂眼神望着自己,抗拒自己的顾葭;什么都有可能。
    他一时被愤怒蒙蔽,借霍冷之名行暴力之事,看样子仿佛是有退路,因为做下坏事的人不是他,所以顾葭不会恨他,还可能因为他生病而可怜他。
    然而陆玉山没有尝到一丝胜利的喜悦,他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拔光牙齿和指甲去赌一杯牛奶,最终牛奶归他,他喝下去,却只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咔哒”门被打开的声音唤回陆玉山的意识,门里满屋的混合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这种奶香味来迎接他的,是不安的顾葭。
    顾葭没想到陆玉山就站在外面,他愣了愣,十分犹豫,半天才仿佛确定了什么一样,捏住陆玉山的手,说:“你不是霍冷吧?!”
    陆玉山点点头。
    “太好了,你不要消失了,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顾葭苦笑道。
    陆玉山被顾葭拉进了房间,脚步都轻飘飘的,顾葭的态度让他坚信自己走对了路,他凝视顾葭和自己相握的手,仿佛看到一点微弱的曙光,这让他由衷感到快活。
    他说:“如果你想,我就一直在。”
    顾葭深深看了陆玉山一眼,说:“我希望你一直在。”
    第191章 191
    顾三少爷这话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希望陆玉山一直在, 这样那个奇奇怪怪毫无逻辑的霍冷就不会突然冒出来又对他做些难以启齿的事,其中包括打他的屁股。
    是的,顾葭只希望陆玉山看不见之前的所有画面,这样自己被霍冷像是尿床的糟心孩子一样被打得直哭的样子也就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了。
    他拉着救星一样让陆玉山坐到床边, 生怕这人立马又被霍冷取代, 因此语速极快的连忙说:“你和霍冷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生病了?那回你突然掐我……是不是也并非你的本意?”
    顾葭为陆玉山找好了借口,陆玉山若是不顺着这个楼梯下来,那还要等到猴年马月?
    只见陆七爷垂着睫毛,手中还单手端着托盘,一言不发的样子俨然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葭见此情状,便笃定当时是自己误会了陆玉山,当即心情十分复杂, 被啃得破了皮的软唇抿成一条直线, 忽地一巴掌轻轻打在陆玉山的脸上,气愤却又克制地说:“你真是,害苦我了!”
    陆玉山幽幽抬起眼帘,仰望站着的顾三少爷,他一边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一片狼藉的床上, 一边双腿微微岔开,让顾葭可以站在他以身体为包围圈的内部,他像是在笑, 但却笑得很悲伤, 问:“你何时苦了?白可行对你不好吗?”他这回的语气依旧带着尖酸刻薄的嫉妒滋味, 然而因为他很悲伤,顾葭便无法狠心下来指责这人心胸狭窄。
    “哪里是这个!”顾葭手轻轻摸了摸陆玉山的肩膀,然而他这样后悔般的举动也让陆玉山轻而易举将他带到了身边坐下,他俩拉着手,顾葭很想挣脱,但被陆玉山紧紧拉着,便又算了。
    “那你说吧,我何时害苦你了,你一件一件的说,我一件一件的道歉弥补。”
    顾葭手一如既往十分柔软,在陆玉山那有着明显枪茧的手中,像是一片云彩,陆玉山不放过这片云,这片云也没有消散,只是溢出湿润的雾气,蓬在身边,巨大的自责令他不知所措,也说不出话来。
    顾三少爷的巧舌如簧最终败在陆玉山无声的悲哀里,顾葭喉咙发紧,身体里还藏着会害他生病发烧的东西,他浑身的不舒服,不过这些都敌不过陆玉山附加在他身上的温柔,顾葭用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掩面,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责怪陆玉山说:“你有病怎么不早说呢……害我讨厌你还对你很不好。”
    陆七爷偏头看向这位素来自傲又胆小的顾葭,熟悉这人的决绝冷漠也熟悉这人的天真烂漫,有时候陆玉山很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一个人将冷漠与可爱结合得这样完美,天底下再找不出一个狠狠甩了他却还能够让他觉得可爱的男人了。
    陆玉山拉着顾葭起来,两人走到窗边的长沙发上。
    他首先躺下去,然后拉着欲拒还迎的顾三少爷躺在自己身上,两人拥抱起来,竟是好像从未关系恶化那样亲昵。
    “我记得,你很喜欢拥抱。”陆玉山原本想要在床上拥抱顾葭,但又因为顾葭那点儿洁癖的小毛病,便拉着人到了这边干净的地方。
    顾葭此刻是陷入巨大自我怀疑里的时候,脑子里除了自己对陆老板恶劣的不理解,装不下更多的东西了,他听见陆玉山这样说,一时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趴在陆玉山身上,一面感受对方带给他的温度,一面好奇道:“你还记得啊?”
    “为什么不记得?就因为你抛弃了我,我就要也要抛弃你吗?”陆玉山手掌跟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顾葭的后背,顺着顾葭那线条迷人的腰线弧度滑动,却又不带一丝除了温情以外任何感情,“你迄今为止霸占我心房两月有余,我是弱势群体,赶不走你。”
    顾葭被逗笑了一下,从陆玉山身上撑起脸蛋来,认真的看着这人,说:“我从前有想过和你分手后,我们两个可以这样成为朋友,只不过没想到后来情况实在控制不了,你也没有和我说过你生病了……”
    陆玉山不说话,手也在听见顾葭说这段话的时候停下抚摸顾葭后背的动作。
    “你何时生病的?从前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有发现。”顾葭心有余悸,脸上的泪痕是之前几个小时酣战的暧昧残余,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被人疼爱过渡的气场,奈何本人不知这样的气氛是如何让人心动的。
    陆玉山露出为难的表情,摇了摇头,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我不是多小气的人,之前你犯病做下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但你我既然恢复了朋友关系,又有什么不能说呢?”
    “不是不能,实属不想。”陆玉山伸手揉了揉顾葭的头发,黑发穿过他那手掌指缝,使得他指腹轻易划过顾葭嫩嫩的头皮,掌控着顾葭的后脑。
    “为什么?”
    陆玉山哈哈笑了一下,道:“今夜你话很多呀,微之。”
    顾三少爷被敷衍得更加急切想要知道答案,陆玉山越是遮掩,他便越怀疑陆玉山的病情和自己有关,很可能甚至就是他导致的!
    可既然陆玉山不说,顾葭就又有一丝回转的余地,可以安慰自己:或许不是这样呢。
    然而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就是了,顾三少爷既想知道,又庆幸自己不知道。在这样下去,顾葭怀疑自己恐怕也会疯掉。
    “对了,微之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陆玉山忽地问起这个,明显在转移话题。
    顾葭心不在焉的回答:“是天津的杜明君。”
    陆玉山眨了眨眼,望着天花板上有着繁复花纹的墙纸,嘴角勾着一抹笑:“下次我得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居然给你取了诗人元稹的字,太不吉利了。”
    “不吉利?”顾葭好奇道,“既是诗人,而且耳熟,难道和他同一个字还不好?”
    “不好。”陆玉山嫌弃地念了一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首诗你以为如何?”
    “很好听呀。”顾葭这个半文盲还是懂得欣赏的。
    “不好,这是他辜负了一个女子娶了另一个人后半夜思念初恋所做,实实在在是个不专心的男人。”陆玉山说到这里,他声音温柔地对顾葭说,“都是你那位杜兄的错,怎么给你取这样一个字?我实在很想揍他。”
    顾葭没意识到自己自从和陆玉山化开心结后,就一直被逗笑,但即便没有意识道,顾葭也清楚这样下去不好,在陆玉山身上歇息了好一会儿,便坐起来,说:“浴缸里的热水该冷了,我得洗一洗。”
    陆玉山没有阻止,反倒面露愧疚之色,老妈子一般伺候顾葭脱衣裳,到了浴室里面也是尽职尽责的帮忙引流,让顾葭洗得干干净净,又拿来新睡衣给顾葭,但顾葭拒绝道:“还是穿外衣好,我又不在这里睡。”
    陆玉山一愣,说:“抱歉,我以为太晚了,你不回去了。”
    “不,还是得回去,不然可行见不到我会着急。”他们的话题渐渐又倾向之前糟糕的半强迫□□上,顾葭一边系上扣子,一边犹豫着,好半天终于是鼓起勇气,拽着陆玉山的袖子,目光盈盈地盛满璀璨星河,说,“有件事,我想要求你。”
    陆玉山垂眸看着顾葭,心里感受得到顾葭的确是原谅自己了,可这也实在原谅得太快,太不真实了,让陆玉山不知道是说顾葭过分大度,还是顾葭当真是因为愧疚抵消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还是说……
    他的小葭本身就并不想恨他,讨厌他,一旦找到原因,就欢天喜地的顺坡下驴,因为小葭心里,也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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