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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柏昌意喝了一口咖啡,等着父母接受这个消息。
    柏仲衍想了一下,对柏昌意说:“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对待这类事,他一直有属于知识分子的那种包容与尊重。知识分子一向和社会现实有一点距离,他们并不轻易相信现有的道德和规范,他们也不轻易审判他人。
    何况他在柏昌意出柜离婚以后还看了半年的心理医生,了关于大量关于性少数群体的书籍。
    老先生在(疑似)监禁、(疑似)sm、(疑似)父子py、(铁证如山但看破不说破的)兔装py面前都岿然不动,现在一个师生恋问题,就如海啸过后的一朵小水花,不构成威胁。
    默默吃蛋糕的庭霜暗暗松了半口气。
    另外没松的半口气在苏屏那里。
    苏屏倒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在她看来,这件事能不能做取决于有没有人受到伤害。师生之间的恋爱关系有天然的权力不对等。柏昌意本来就年长,又强势,现在还加上教授的身份,想欺负小孩实在太容易。
    “庭庭。”
    庭霜心虚地抬头,看向苏屏:“嗯?”
    苏屏问:“昌意有没有用不让你通过考试这件事来威胁你?”
    当然有!
    他还录过不让我过考试的闹铃!
    庭霜看了一眼柏昌意。
    这个问题是该如实回答呢,还是如实回答呢……
    柏昌意看出庭霜的意图,镜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警告的意味。
    “阿姨……”庭霜放下叉子,挪到旁边的椅子上,挨着苏屏,委屈地说,“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们之间闹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然后他就让我明年重修……您能不能跟他说说,不要让我重修……”
    这状告的,简直春秋笔法,要说他说谎吧,他话里还找不到一点虚构的成分。
    小王八蛋。
    柏昌意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苏屏看着庭霜那可怜样,心都要化了,当即批评柏昌意:“你怎么能让庭庭重修呢?他一个人在国外留学多不容易。你这个学期让他把考试过了,听到没有?”
    庭霜眼睛里有一点藏不住的得意,同时还很坏地在桌子下面踢了柏昌意一脚。其实他知道柏昌意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改变原则,但他很喜欢看柏昌意无可奈何。
    柏昌意看了一眼庭霜,无奈地对苏屏说:“这件事我之后跟他‘讨论’。”
    第五十七章 昨晚也更了一章不要看漏
    本命年凶险,这话是真的。
    三十六岁生日这天,柏大教授领教到了什么叫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日子不好过。
    庭霜这有恃无恐的小崽子,从上午在家里到中午出去吃饭,告状的嘴巴就没有停过,一会儿“他老是摆教授的架子吓我”,一会儿“他说如果我八月初的考试过不了他秋假就不带我出去玩了,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柏昌意活了三十六年受到的批评教育还没有今天一天多。
    到了下午,柏大教授本想着,陪着父母以及庭霜这只小崽子逛街,开个车、拎个袋子,总不至于招致什么灾祸了,没想到——“庭庭,你和昌意今年都是本命年,你们秋假不是要去海边玩吗,每人买一条大红色的泳裤吧。”苏屏摸了摸男模特身上的泳裤布料,觉得很不错。
    “我有泳裤。”柏昌意转开视线。
    庭霜也不愿意穿红泳裤,便有样学样地推脱:“我也——”“他没有。”柏昌意说。
    妈的。
    庭霜气死,他才不要一个人穿红泳裤。
    他眼睛一转,特别乖巧地跟苏屏说:“阿姨……我想和昌意穿情侣泳裤。”
    柏昌意:“……”
    五分钟以后,柏昌意手上多了一个购物袋,里面两条不同尺寸、款式紧绷的红色泳裤。
    逛了一下午,庭霜收获了一条红泳裤和至少可以穿三个秋天的新衣服,柏昌意则只收获了一条红泳裤。
    临到傍晚,苏屏和柏仲衍要回柏林,走之前,苏屏拉着庭霜单独说话。
    他们两个走到一座雕塑喷泉旁边,不远处有流浪艺人在弹着吉他,唱着一首德语民歌《最后一晚》。
    流水汩汩。琴弦轻拨。歌声浑厚。
    歌词里唱着:“你是我的珍宝,你永远是我的珍宝……”
    “庭庭。”苏屏坐到喷泉旁边的一圈石凳上,阳光照出了她眼角的皱纹,新长的几根白发,还有眼里的纯真。
    “嗯。”庭霜坐到她身边。
    “这两三年来,我最高兴的就是今天。”苏屏笑说,“昌意能遇见你,真是好运气。”
    “没有没有……”庭霜连连摇头,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受不起这么大一句夸奖,“能遇到他,我才是真的运气好……我是说真的,不是讲客套话。”
    “我也不是讲客套话。”苏屏看了一眼在远处树下等着的柏昌意,“我的儿子,优点、缺点,我都是清楚的。我一直担心他没有牵挂,没有生活热情。”
    没有生活热情?
    庭霜不是很理解:“阿姨,我不觉得他没有生活热情……我觉得他特别会生活,他会做各种各样的吃的,几乎每周都会学新的菜式,我们有时候跟vico去散步的时候,他会带无人机拍照,拍得特别好看,我们还买了一起买了种子,在院子里新种了红莓和蓝莓,他种的比我种的长得好……”
    苏屏一直笑着听庭霜讲,越听笑意越浓:“他之前不是这样。他一直会照顾人,这没错,但那是因为他要求自己做个绅士。如果你见过他以前的样子,就会知道区别。昌意他……太聪明了,他很早就确定了他人生的重点,然后把其余的部分全部当作吃饭睡觉这样的事来做——不感兴趣,但必须做好。就像今天,陪人逛街这样的事,他以前也会做,但是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庭霜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去柏昌意家时,房子里那种空空荡荡的、整洁到几乎没有生活痕迹的感觉。
    在他们同居以后,家里的东西才一点一点多了起来。庭霜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但现在一想,那其实也是烟火气。
    “庭庭,很多人都觉得昌意过得很好,他们很羡慕他,想成为他,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他。”苏屏的目光变深了一些,“事实是,如果你欣赏他,喜欢他,仰慕他,那么你希望他成功,但是如果你爱他,那么你希望他快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讲过他的一些想法……可能没有,他已经过了跟别人讲理想的年纪。他把大学看得太浪漫,太理想,可能这辈子,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大学也不会变成他想要的样子。或者,我更悲观一点,这个世界也不会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他在这个年纪,已经有很多成果,但是他好像有一个太高的目标,我在想,要是他达不到那个目标,很多年以后,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不高兴?”
    “他跟我说过这些……”庭霜去看远处的柏昌意,柏昌意喝了一口他之前喝剩的冷饮,好像是嫌太甜,皱了一下眉,没有继续喝了,“我能理解他。走在最前面的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别人会说他们不切实际。可是……实际的人组成了现有的世界,不实际的人才能创造新世界。总有那么几个人吧,如果他们都被理解了,也就不是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了。”
    “他竟然会愿意说这些。”苏屏稍稍有点惊讶,可惊讶过后,又觉得柏昌意理应跟庭霜聊这些。
    “不是他主动说的……我碰巧问了他。”庭霜笑起来,“我挺傻的,如果不问,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搞不清楚,我就会一直问,他还挺……耐心的,每次都肯跟我说。我后来想了很久这个问题,我说说自己的看法吧……可能是错的。就,我觉得理想这个东西,其实没有太理想、太不切实际、太不顺应历史潮流一说。所有引领潮流的人都不顺应潮流,他们就是潮流本身。被引领的人,等待潮流的到来,然后顺势而为。阿姨……虽然他比我大了十多岁,但是有些时候,我觉得他才活出了少年气。很多人……一早就老了。”
    苏屏想了想,说:“我也不是不理解他、不尊重他,我只是不希望他只有事业。事业需要一个结果,但人只拥有无数个瞬间。我希望他每分每秒都快乐。”
    “我也希望他每分每秒都快乐。”庭霜笑了一下,有点害羞,“我会让他每分每秒都快乐。”
    斜阳下,喷泉流淌,流浪艺人还在弹唱着他的歌:“永恒的生命,无穷的幸福与快乐,请你都拥有,我为此祈求千万遍。”
    庭霜从石凳上站起来,回头对苏屏一笑,然后跑向柏昌意。
    “生日快乐!”
    第五十八章 当猖獗势力失去了保护伞
    柏仲衍和苏屏离开了。
    “上车。”柏昌意说。
    庭霜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已经失去了保护伞。
    他很快就要“被讨论”了。
    “那个,咱们去哪儿啊?”他站在原地不肯动。
    柏昌意:“回家。”
    大事不妙。
    ting命休矣。
    新买的裤子可能明天就穿不进去了。
    “不行,我们还不能回家。”庭霜摆上认真的表情,“我还有要紧事没办。”
    柏昌意:“哦?什么事?”
    庭霜想了想,说:“你看,阿姨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也应该给阿姨和叔叔买点礼物寄过去吧?趁着现在商场还没关门,咱们去挑礼物嘛,明天周日商场不开门,之后工作日,你就更没空了。”
    柏昌意:“这事不急,等你考完试再说。”
    庭霜:“那,我还想……”
    柏昌意:“还想什么。”
    庭霜:“还想……”
    柏昌意:“说。”
    “我还想……”庭霜支吾了一会儿,突然特别诚恳地说,“我还想重修!我特别喜欢重修,真的。我觉得关于这一点,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没意思,咱们不用再讨论了。而且——”他变守为攻,占领受害者的高地:“都是你,今天早上我都差点吓得终生不举了,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怎么赔偿?”柏昌意勾唇,凑近庭霜耳边,低声说,“帮你举一举?”
    庭霜被那低音震得一个激灵,一只耳朵连带半边身体都麻了。他触电似的往后跳了一步,骂道:“老流氓。”
    柏大教授自认不是流氓,老字就更挨不上边。他极有风度地说:“那你说怎么赔偿。”
    怎么赔偿……
    庭霜问:“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柏昌意低笑:“嗯。”
    这机会千载难逢,必须好好把握。
    庭霜冥思苦想,生怕亏了。
    柏昌意看他那样,好笑:“先上车,在车上想。我跑不了。”
    平时在车上,庭霜总是说个不停,今天他一声不吭,有如沉思者雕塑,就为了想怎么占柏昌意一个大便宜,最好是能来个割地赔款丧权辱柏一条龙。
    快到家的时候,他才想出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那今晚……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柏昌意笑说:“想了半天,就这么点要求?”
    “这么点要求?”庭霜得意地想,今晚有你跟小爷求饶的时候。
    庭小爷想得特别美。
    柏昌意一贯强势,每次他都被按着干,今晚他要当家作主,掌握全局。
    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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