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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黑暗中,朱瑄无声微笑。
    睡了没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前廊值守的内官宫女忽然乱成一团,惊叫声四起。
    芙蓉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金兰从梦中惊醒,朱瑄也醒了,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我出去看看,你别起来。”
    他看她躺回枕上,起身披衣,穿上长靴,走出内室。
    小满和扫墨提着琉璃灯,面色发白,上前禀报:“千岁爷,刚才突然天降异象,宫中戍守的禁卫和守夜的人都看见了。”
    丑时三刻,万籁俱寂,正是各宫睡得最熟的时候,南边天空忽然扫过一道道流星,宛如浩瀚银河坠落而下,铺天盖地罩了下来。
    足足一刻钟后,异象才慢慢消失。
    宫人们从没见过这种景象,唬得瑟瑟发抖,胆子小的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天空突然出现异象,一般来说是不祥之兆,预示着天下将会大乱,或是会有蝗灾、水灾,或是朝中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是上天对世人的警示。
    朱瑄走到窗前,抬头凝望连绵起伏的殿顶之上泼墨般漆黑的夜空,嘴角忽然轻轻翘了一下。
    异象?来得正好。
    他示意扫墨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扫墨应喏,领命而去。
    金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揭开薄被,正想下床出去看看,朱瑄回来了,按着她躺下,道:“不是什么大事,刚刚天上有流星闪过,宫人吓着了,我已经让人吩咐下去,不许他们胡言乱语,扰乱人心,现在没事了。”
    流星只是罕见的天象而已,并没有预示灾祸之说。
    朝中文官皆是饱学之士,其中真信鬼神之说的人其实寥寥,他们之所以推崇“天人感应”的说法,一遍遍向皇帝灌输这种思想,只是为了约束君王、限制皇权罢了。
    只有让君王敬畏天地鬼神,他行事才会有所收敛,不会无所顾忌。朝臣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劝谏皇帝,当出现异象时,他们还能趁机借题发挥,指责皇帝为政的过失,逼迫皇帝承认自己的错误。
    现在京师被看到异象的人吵醒的大臣肯定已经在准备弹劾奏疏了。
    朱瑄搂着金兰,亲了亲她:“睡吧。”
    金兰困意正浓,枕着他的胳膊,打了个哈欠,合眼继续睡。她进宫以后看了不少天文类的书籍,知道流星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吓得整夜睡不着。
    掌事太监训斥带头大叫的宫人,近卫手执火把,仔细巡查各处,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防止有人趁乱生事。
    东宫很快恢复平静。
    乾清宫则是另一番景象。
    嘉平帝痴迷于长生之术,深信鬼神,听宫人禀报说今晚突降异象,吓得翻身坐起,奔出内殿,一叠声催促近侍去请道士张芝,又派人传钦天监监正、监副。
    宫人们跑进跑出,人仰马翻,惶惶不安。
    嘉平帝不敢回内殿安置,连夜吩咐宫人设香案祭坛,命张芝做法,传召翰林院值守的官员,要他们立刻写祷祝青词。
    第二天早上,朱瑄寅时起来,宫人禀报说嘉平帝昨晚闹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才睡下。
    天降异象,京师百姓惊恐万状,嘉平帝依旧不上朝,不过还是按着惯例发了一道诏书,要六部大臣指出他的过失。
    若在前朝,一旦天生异象,宰相应该主动辞官。
    本朝内阁大臣自然不会如此,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矛头对准掌印太监钱兴,六部六科、十三道科道官、各地官员连番上疏,认为钱兴是招致天变的罪魁祸首。奏折雪片似的堆满案头,司礼监太监焦头烂额,根本没法压制住文官们的势头。
    嘉平帝悄悄松了口气:只要大臣不把矛头对准他就行了。
    面对文官们群起而攻之的猛烈抨击,钱兴也不由得发憷,这天殿前伺候时,忽然脱去冠帽,跪倒在嘉平帝脚下,嚎啕大哭,请求嘉平帝将他贬去南直隶,以平息文官们的怒火。
    嘉平帝摆摆手,安抚了钱兴几句。
    他也很不满钱兴耗费内帑、搬空内库的行为,但是如果这一次就这么简单地让文官如愿了,那么下一次文官们更要蹬鼻子上脸,宦官是他的家奴,这是他的私事,不容文官插手。
    嘉平帝不处置钱兴,文官继续上疏。
    前朝不得安宁,后宫也人人自危。宫中后妃笃信天象是不详的预兆,相约一起上香拜佛,祈求顺遂平安。
    天气热,金兰懒得动弹,薛娘娘拉着她去宫苑中修筑的各处庙宇烧香,道:“我的小祖宗,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拜拜就是了!”
    金兰心想,后妃们祈福消灾其实也是一种对嘉平帝施加压力的方式,正好她也清闲,没有拒绝,跟着薛娘娘拜了一圈神佛。
    这个月二十八那天,薛娘娘从周太后那里讨来懿旨,带着金兰一起出宫到药王庙进香。
    薛娘娘在前殿虔诚地烧香进献,金兰在后院吃茶吃点心。
    大和尚今天正好在,扫墨要他帮金兰诊脉,他笑呵呵地应了,仍是和之前差不多的说辞,开了补气的膳方。
    说了一会儿话,大和尚命小和尚取来几包药材奉上,说是他云游在外时寻得的罕见之物,又示意小和尚拿来一只匣子给扫墨。
    金兰让小满收好药材,扫一眼那只匣子:“这是什么?”
    扫墨飞快收好匣子,恭敬地道:“殿下,这是千岁爷吃的药。”
    朱瑄常吃大和尚的药,金兰点点头,没有多问。
    扫墨偷偷松了口气。
    在药王庙用了一顿斋饭,几人回宫,下了轿辇,薛娘娘怕金兰晒着,要她坐一会儿再回东宫,说着让人支起牌桌。
    金兰看看天色还早,和薛娘娘、李选侍几人抹牌,看宫女们斗花草、打秋千。
    玩了一会儿,东宫的宫人过来禀报:“殿下,千岁爷刚才打发洗墨回来,说他今天可能回来得早,要膳房预备晚膳,千岁爷问殿下回没回宫,小的说殿下回来了。”
    金兰立刻撒下花牌,站起身。
    宫妃们笑成一团。
    薛娘娘笑着捏了捏金兰的脸:“行了,我也不敢和皇太子抢人,你回去吧。”
    金兰含笑给几人赔不是,告辞出来,出了曲廊,对面走来一行人,都是内宫太监服色,其中一人身影挺拔,气度沉凝,犹如鹤立鸡群。
    她愣了片刻,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罗云瑾,他不是被锦衣卫押解进京的吗,怎么直接进宫了?
    莫非周太后不满他揭露周家占地之事,要私底下处置他?
    没等金兰走近,罗云瑾身边的内官已经停了下来,纷纷向她行礼。
    罗云瑾也看到她了,凤眸垂危,和其他内官一起退到一边,让出道路,长睫笼下淡淡的阴影,不泄露一丝心绪。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迎面遇上,金兰不好躲开,只得继续往前走。
    她余光扫一眼罗云瑾。
    他瘦了很多,不过脸上气色还好,一身寻常内官服饰,没有戴冠,也没穿蟒袍,虽是戴罪之身,气势却是一如既往的凶悍,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盛气凌人之感,旁边几个押送他的太监反倒要看他的眼色说话行事,不敢有丝毫轻慢。
    金兰沉默着从他眼前走过,头也不回地步出回廊,扫墨扶她上了轿辇。
    曲廊里,直到轿辇在宫人们的簇拥中消失在树影花丛深处,罗云瑾才慢慢抬起头。
    内官们觑眼看他,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他一言不发,拔步跟上。
    回了东宫,金兰径自去洗漱换衣,坐到窗前晾头发,不一会儿,殿外传来宫人们的奉迎声,朱瑄今天果然回来得早。
    金兰随手拿起珍珠头须,松松束起长发,迎出芙蓉帐。
    朱瑄取下翼善冠,解开圆领袍系带,问她:“今天出宫好玩吗?”
    金兰点点头,递了杯茶给他:“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朱瑄喝口茶,说:“这些天一直在吵天象的事,吵来吵去,没什么意思,阁老们也都回去了。”
    金兰拉着他坐在大敞的轩窗前,拿起一柄扇子给他打扇,他刚从外面回来,额前一层细密汗珠。
    “我今天看见罗云瑾了……”她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他怎么会进宫?”
    朱瑄继续喝茶,平静地说:“圣上召见他,钱兴耳目众多,他这几年也培养了一批年轻的宦官,昨天他被押解进京,早就有人帮他求过情,你不用担心,他能全身而退。”
    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趁着现在的时局把钱兴拉下马。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金兰放下心来,没有接着追问,抬手拂去他脸上的汗水:“香汤预备好了,我帮你擦擦……”
    朱瑄放下茶杯,笑着按住她的手:“别急,先用晚膳。”
    金兰推了他一把,他怎么又想到那里去了,想起一事,问:“今天药王庙的大和尚给了扫墨几瓶药丸……你最近一直在吃药?”
    朱瑄垂眸,摇摇头:“没有,大和尚每个月都会炼几瓶药进献东宫,有备无患。”
    金兰站起身,盯着朱瑄看了很久:“那就好,五哥,你要是身子不适,别瞒着我。”
    朱瑄唇角微挑,笑了笑,嗯了一声。
    ……
    朝臣的目光都放在钱兴身上,罗云瑾回京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谢骞天天派人打探消息,知道罗云瑾回来,准备好了打点的银两,然而钱钞还没送出去,罗云瑾就直接进宫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怀疑是不是周太后从中作梗,迫不及待要报复罗云瑾。
    留守在宅子里的两个小内官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阿宝挺直了胸膛道:“统领本事这么大,这次平安回来,一定否极泰来,老娘娘也不能把我们统领怎么样!”
    谢骞坐在枇杷树下,连灌了几杯茶,心道:但愿如此。
    一直等到天黑还没有消息,他坐立不安,满院子乱转,无意间伸手去抓枇杷树。
    阿宝横刺里冲出来,一把拍开谢骞:“别碰这些树!你敢摘一片叶子,我就扯掉你一根胡子!”
    谢骞平时最宝贝自己精心修剪的胡子,悻悻地抽回手。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第156章 丑闻
    谢骞迎出院门,看到罗云瑾翻身下马,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季和了。
    两个小内侍也直抹眼泪,想说点什么,又怕罗云瑾厌烦,迟疑了一会儿,擦擦眼角,恭恭敬敬地迎他进院,牵着马去马厩喂草料。
    统领不喜欢儿女情长,他们只要和平时一样就好了。
    罗云瑾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到牌坊街逛了一趟似的,看到眼圈发红的谢骞,眼皮都没眨一下。
    谢骞也不是第一次俏媚眼做给瞎子看,满不在乎地跟在他身后,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眼,问:“你怎么出来了?太后没有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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