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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先不提夜晚即将降临,贸然外出不是个好主意。一股不妙的热度正从他的四肢百骸腾起,思维不受控制地混沌下去,让人无法顺畅思考。
    爬过地下废墟的几具枯骨,他终于把自己拖到个干燥洁净的角落,背靠墙角,紧贴一具早已腐烂殆尽的尸体。
    调整了会儿情绪,猛掐自己几下,阮闲勉强保持了清醒,可惜这对他的心理建设没有太大用处。四肢开始变得沉重而酸痛。他下意识四处摸了摸,一个手感还不错的东西突然滚进手心。
    一个金属罐头。看说明是食物,保质期足足有五十年。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想想,算了,你就是个罐头,而我需要个谈话对象。说真的,这个环境一点儿都不利于精神健康。”
    阮闲捡起块金属碎片,在罐头上划了个歪歪斜斜的笑脸。
    “嗯,现在让我好好看看旁边这位。说起来,上次看到尸体的时候还是……”
    他停住嘀咕,没再继续。只是借还没有彻底消失的光照,仔细观察那具大张着嘴、仿佛在咆哮的尸骸。
    根据环境和腐烂程度判断,这具尸体至少在这里待了两年以上。尸体上没有明显的啃噬痕迹,这里的猛兽和老鼠应该不算多。看骨头的损坏情况,死者八成死于某种热武器。
    “行吧,至少没有野兽,这里是安全的。”他冲手里的罐头嘟囔道,继续查看尸体。
    尸骸身上的衣着样式陌生,有点类似于宽松的军服。一只腐烂的不成样的手正搭在腰包上。阮闲留心观察了一番,没有找到和自己相似六边形护甲。
    长长地吐了口气,阮闲小心地将尸体的手拨到一边,随后慢慢扯开腰包上脏兮兮的搭扣。里面的内容物不多,只有个烟盒大小的金属盒和几个古怪的小型设备,他从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阮闲将它们小心取出,放在墙根。
    其中一个易拉罐大小的柱形装置倒是让他有点眼熟。他记得从其他研究员那里看到过,这似乎是某种照明设备,而不是未知的炸弹或是别的什么。
    没人会心情好到给炸弹装上便捷提手。
    阮闲将它握在手中,上上下下研究了会儿,最后顺着中间的缝隙拧开了它。
    阳光般的暖光瞬间驱散黑暗,加上圆柱末端的提手,它看起来十分接近一个小型提灯。照明工具被激活后,小圆柱靠提手的那面亮起,“剩余时长”旁边显示着精确到秒钟的倒计时,还有小字贴心地标出当前时间。
    【2107年3月16日 19:23】
    尽管隐隐有了点心理准备,阮闲脑子里还是嗡了一声。
    对于自己来说,“今天”本应该是2095年4月21日。
    是的,他该知道的。脚下的地砖废墟是他熟悉的纹路,地表那个古怪的金属容器是实验室的东西,而这里的残存的装饰也眼熟得可怕。
    更别提在提灯亮光中,废墟中残余部分字母和汉字的标识。
    这里是他的实验室,至少曾经是他的实验室。
    可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和他印象里那个异常整洁,能让一切强迫症和洁癖感到舒心的场所相去甚远,而且明显被彻底改造过。
    十二年。
    然而他连吃惊的力气都没剩多少。遍布全身的酸软感变得越发强烈,手中的提灯沉重无比。别说正常思考,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晕倒前才会出现的黑斑。
    阮闲将自己缩进墙角,无边的疲惫和不安压下来,虚脱感罩住了他。思考片刻,他将自己的腿又往干净的地面挪了挪,好离那具尸体远些。
    等靠稳了身子,阮闲裹紧附近废墟里扯出的塑料布。
    “我得好好睡一觉。”罐头就在不远处,笑脸正对着自己。阮闲严肃地冲它小声申明。“……然后搞清楚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身边的尸体,无视满地可见的人骨。将几把相对完好的枪在怀里抱紧后,阮闲熄灭了提灯。
    五六公里外,三个身影在树林中穿梭。
    “张哥的消息没来。不是说好了吗,他日落前该给咱报个平安。”开口的是个穿着迷彩t恤的平头青年。“池哥,我们是不是得去看看?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
    “离‘野坟地’近嘛,这情况正常。老张八成遇到麻烦,避了个风头……甭担心,找你的零件,多找几个比啥都重要。”年纪大点的男人咂吧着嘴里的树枝。
    “要、要不让231去瞧瞧?”
    “嘿,你这小子,基地里没见你这么婆妈。没了231,被袭击了拿你挡?”
    “可头儿说了,我们不能离‘野坟地’太近——”
    “闭嘴吧你。231,扎营。”
    被称为“池哥”的男人吐掉了嘴巴里的树枝,抹抹嘴:“唉,每次看到这东西都怪膈应人的。你说老李那队的多好,至少样子上是个漂亮妞儿,咱们这边这个……嗨,不提也罢。”
    在池哥絮叨的时候,两人几步之外的第三个身影终于动了。
    乍一看,那是个眉目精致的青年。面孔英俊,肤色白净,一副没有半点侵略感的长相。他正灿烂地笑着,气质干净柔和,给人的感觉有点像阳光下晒暖的白床单,极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然而时间一长,违和感就露了出来——那笑容纹丝不动,活像印在了脸上,或是某个僵死面具的一部分。
    “是,stry型307a231为您服务。”他温和地应道,吐字极为标准。
    “唉。”池哥又叹了口气,转过身。正了正手中提灯,继续打量周边情况。“下次我得跟上面反映反映,这种仿生人该隔段时间交换一下,要不来个警用的也行啊?”
    两人继续忙活各自的事情,得到了指令的仿生人干脆利落地搭起帐篷,布置烹饪和驱兽装置。而在两个人各自背对的几秒内,“231”止住了动作。
    他抬起头,望向“野坟地”的方向。
    短短几秒钟,“231”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板起脸,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3章 相遇
    阮闲醒来时,阳光再次从天花板破洞的洞口倾泻而下。就光线的角度看来,太阳应该刚升起不久。
    怪物的尸体横在阴影中,温暖的光洒在破败的机械和白骨之上,有种奇异的平和感。
    可惜他的状态一点都不平和。
    体力恢复了些许,身上的高热却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汗水不停从毛孔钻出,阮闲呼吸急促,口干舌燥,冷得直打哆嗦。他裹裹身上的塑料布,乏得只想来个回笼觉,然而理智毫不留情地敲醒了他——身体状况绝对不正常,再这样下去,他只会越来越衰弱。
    尽管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进食过,饥饿几乎被焦渴压得不剩多少存在感。
    阮闲甩甩头,强行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被过分放大的听觉第一次派上用场。水流涌动的汩汩轻响涌进耳朵,附近有活水,并且就在百米之内。极其幸运的是,它也不是来源于上方地表或者更深的地下。
    希望不是墙内管道发出的声响。
    将罐头和提灯放进原本属于尸体的腰包,两把尚完好的武器别上腰包系带。阮闲做好准备后,双手支起根中空的塑料硬管,试图站起身。
    多年没有成功站立过,身体又实在虚弱,阮闲还没来得及伸直双腿,就干脆地摔上地面。
    疼得磨了十来秒的牙,他悻悻爬起来,再次尝试站立。然而技巧不足的前提下,塑料管无法稳稳支起一个成年男人的大部分体重,撑地的那头瞬间打滑,这回阮闲直接跪在了原地。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每次都是趴着开始,趴着结束。敏感的触觉没起到任何正面作用,痛得他连砸地泄愤都不敢。
    两条腿的确完好无损,硬件没问题,只是神通广大的阮先生急缺一册人类双腿使用说明。这番尝试估计无法帮他迅速站起来,只能让他把自己摔成一盘拍黄瓜。
    阮闲瞪了眼手边伤痕累累的塑料硬管,决定曲线救国。
    一个半小时后。
    气喘吁吁地拄着两根临时组装的拐杖式支架,阮闲勉强站直身体,向破败大厅的某个角落走去。这一通折腾差点耗干净他最后的体力。
    犹豫几秒,阮闲腾出右手,将罐头从腰包里掏出来,带有微笑的那面朝向自己。
    “别说爬回地面,来个台阶都能要我的命……你说,他们总不至于闲的没事乱改一通吧。”
    低语没能在空旷的地下废墟中产生回音,没人回答他。阮闲勉强笑了笑。
    早已废弃的大厅原本处于地下二层,高度有七八米。就凭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如果没能及时找到补给,绝无可能从坠落洞口回到地面。
    别的路也不畅通。阮闲记得整个实验建筑的平面图,哪怕是从这个大厅正常出去,回归地上的路也不短。更别提门大多被废墟掩盖,空隙里只有深不见底的漆黑。
    好消息也有。
    看大厅状况,十二年过去,这里的布局没有太大改动。这个地下空间原本用作存储和观察,也划出了一小片居住区域。作为其中最为特殊的一名住客,他的房间设备十分齐全,应该不会轻易改作他用。
    包括连接独立供水系统的盥洗室。
    他听不出水声的确切方位,但大体方向的确和自己曾经的住所一致。
    阮闲很快摸到了最外侧的大门——的确还是记忆里那扇门,只不过它关得死紧,连条缝儿都没留,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毁坏掉。阮闲拂过门边的枯藤,四处按了按,勉强摸到个接近识别器的东西。
    他顺手抹了抹上面厚厚的尘土,硬质玻璃后面透出一丝蓝光。
    先不说这玩意能不能用,不改布局还好说,这里整整十二年不升级安全系统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来还是得钻隔壁的走廊。”阮闲冲笑脸罐头叹了口气,将手收回。“希望昨天那个东西没有什么亲戚在附近转悠……”
    可他话还没说完,有点扭曲的电子音便幽幽响起。
    “欢迎,阮闲先生。今天是2107年3月17日,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甜美亲切的声音混了变调和卡顿,生生多出几分阴森。紧闭的金属门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向两侧撤去,门后走廊的壁灯霎时亮起,其中几个不住闪烁。
    阮闲攥紧支架,小心地挪进走廊。
    有点不对劲。
    无论自己当年被定为死亡还是失踪,研究所都不会保留他的权限,更别提把信息同步给新设备。不过目前莫名其妙的事情过多,不差这一件。阮闲的注意力很是集中——既然这里设施相对完好,找到水的希望也大了不少。
    水声由模糊沉闷变得清晰可闻。
    舔舔干裂的嘴唇,喉结动了动,他几乎是本能地拐到了自己当初的住所门前。这扇门离入口最近,门前积了薄薄一层尘土,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阮闲将罐头塞回腰包,握紧武器,后背绷紧。随后他用指尖磕了磕陌生的安全锁,顺从地让透出来的光快速扫过自己整个身体。
    “欢——欢迎回……家。”不带情绪的电子音断断续续,比门口的更为扭曲沙哑。
    这次门没有立刻打开,熟悉的密码光屏浮现在眼前。
    阮闲皱起眉头。
    密码光屏上不住闪过各式图景。兰花照片、建筑物、整页的物理公式和数学算式、复杂的分子结构、甚至还有几份乐谱和文学作品节选。数十张图片混杂在一起,飞快闪动和切换,如果要公开出去,绝对需要专门做个癫痫警告。
    强撑起精神,阮闲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飞速闪烁的光屏。
    不到十秒,图片播放完毕。他沉思片刻,伸出手指,在空白下来的光屏上画出一个繁复的图形。灼热的指尖刚刚抽离光屏,沉重的门喀嚓一声轻响,继而无声地滑开。
    ……一切都是老样子。
    当初他很喜欢把各种资料带回房间研究,安全起见,阮闲专门给自己写了套密码系统。每次图片的播放次序完全随机,而图片的联想和推断只能由他本人脑内完成。
    那些图片里的东西只对自己有意义,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使用这套密码机制。
    事情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阮闲从不怎么稳固的临时支架上掰下根管子。确保它能让自动门能留条缝后,他将手指扣上扳机,尽量安静地将自己拖进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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