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说的，你不要有任何压力。”老董先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接着看向陈雅说道。
    陈雅和他早有约定，只结伴过完余生，彼此照顾，但不要那一纸婚书。
    她说过，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只能是邵将一个人的合法妻子。
    今生能有人相偕相惜的度过余下的日子，已是偷来的幸福，怎么能将这“偷来”的东西搬到阳光下曝晒抖落？
    他完全尊重陈雅的想法，并不会再提结婚的事情。
    可董凯这孩子今晚是怎么了？先是打断他的说话，然后自己又在那儿颠三倒四的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现在又要替我这个当爸爸的求婚？！
    这孩子以前并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啊。
    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今晚，单是他未婚先孕，又奉子成婚这件事，老董就已经觉得他行事有失体统。
    作为男人，承担责任是很重要，但主动的“我要负起责任”和被动的“你必须要负责”还是很有差别的。
    老董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在那，他一直想找儿子好好聊一聊。
    只是那时，一直忙于处理这件事情，又赶上小张手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等吃了晚饭，得找他好好的谈一谈了，单独谈一谈，老董心说着。
    “爸！”然而，董凯并没有什么等吃过晚饭再谈的想法，突然又站起身来。
    老董眨了眨眼睛，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抱着举在眼前，斜仰着头看向他，真不知道他又要炸哪根雷管子了。
    陈雅刚夹了些白菜放进鸡汤锅里，此时也停止了动作，小护士刚塞了一个挂面圆子到嘴巴里，一边嚼着一边扭头看向他。
    “我要宣布一件事。”董凯接着说道：“现在我爸也有人照顾了，等这个年一过！我就要去西藏了，我要去参加援藏医疗队。”
    一直都微耷拉着眼皮，微低了头，不露声色的张天骄此时才抬起头来，她看了看董凯，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董一听，也放下了举在眼前的手，朝小董划拉划拉：“坐下坐下吧，这件事爸支持。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去多久，和小张商量了吗？”
    “爸，我同意的，我支持。”张天骄连忙表态道。
    张天骄一直不知道董凯突然变得闷闷的冷冷的原因，原来只是因为这件事。她心里一下子踏实下来。
    然而，董凯听了她似乎有些“如释重负”的积极表态的话后，脸色一沉，嘴角扯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他端起酒杯猛的一仰脖子，灌了一杯酒下去。
    老董看了看他，没再说话，拿起酒瓶给他面前的空杯子倒满了酒。
    “那你到底要去多久呢？一年回来几次？我听说那儿的条件很艰苦的，而且很多人会有高原反应。”小护士问道。
    董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护士，仰着微微发红的小脸，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间竟产生了想上去吻她一下的冲动。
    我大概是喝多了，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是我的妹妹！
    我大概喝的还不够多，要不然就借着酒劲，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她……
    想到这里，董凯深锁了眉头，自己真是荒唐！
    小护士问了话，一直在等着回答，她见董凯不但没说话，还把眉头皱着，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
    新婚夫妻，就要分居两地，人家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干吗还要再问这些，强化别人的痛苦呢！
    她赶紧收回询问的目光，又有些歉意的看了张天骄一眼，接着把手伸到她跟前说：“嫂子，我再给你盛一碗鸡汤吧。”
    “我要去三年，有可能一年回来一次，也有可能三年后再回来了。”董凯这时候开口说道。
    “啊？！”小护士惊呼一声，又见大家似乎都很“平静”的样子，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忍了回去。
    此时，张天骄慢慢站起身来说：“爸，陈阿姨，我累了，先進去睡了。」
    小护士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董凯，见他低着头愣在那，像是喝醉了，便站起来：“嫂子，我扶你进去。”
    “不用。”张天骄扭头朝她笑了笑。
    還留在桌上的幾個人，誰也沒有再喝酒了。董凯似乎真的醉了，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把碗递给小护士让给盛了些鸡汤喝了。
    大家又草草吃了些，便結束了這頓補過的年飯。
    待把一切收拾妥当后，老董要送陈雅和邵大玲出门。
    “我送你们。”一直坐在那儿的董凯，此时却站了起来：“让我来送你……送你们。”
    几个人看他，哪里是还能去送别人的样子。
    老董上前来，把他扶坐在沙发上，便拿起外套，追上了已经走出门外的母女二人，将两人送出小区，送上了出租车。
    待他回来后，见厅的灯已经关了，电视机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借着电视机的光，可以看到小董一个人坐在厅沙发上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视机。
    老董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爸………”董凯轻轻叫了一声。
    老董没有应声，只用手拍了拍他的腿。
    父子二人，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爸大概都知道了。”过了好一会儿，老董说道。
    董凯的眼睛依旧盯着电视。
    “你自己已经想好怎么处理了。”老董说。
    董凯只嗯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看老董，突然把头低在双手臂之间，肩膀剧烈的抖动着。
    良久，老董拍了拍他已经停止了抖动的肩膀：“谁的青春不要流几次眼泪呢？谁的青春不要骂几次去你妈的呢？”
    董凯听了，用拳头擦了下眼睛，把一直拿在手上的遥控器往桌子上一扔：“我操你大爷！”
    ………
    房间里，张天骄一直没有睡，她穿戴齐整的坐在床边。
    见董凯走了进去，仰起脸看了看他，说：“谢谢你！”
    董凯也看了看她，见她脸上似乎有些泪痕，只说了句：“我来拿我的充电器，你早点休息吧。”
    便走出了房间，去了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