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知不知道
西夏的正殿内,元昊没有挑灯夜读,没有批阅奏章,他只是静静坐在嵌着红玉的.紫檩木桌前,桌上放着的杯子是他属下献给他的最为喜爱的“九龙杯”,杯上雕有九条栩栩如生的飞龙,其中杯里有条飞龙,双眼鼓凸,鳞光耀目,口含金珠。
每次斟酒入杯时他都想着那金珠在龙嘴里闪闪滚动,犹如蛟龙出水,好像自己也是一条龙的感觉.
而今元昊看着它,却没有欣赏下去的兴趣,自己的那雄伟大略,豪迈气概早就烟消云散。
自从昨夜让王坚送她以后,他便从那时一直枯坐到现在,一动也没有动。
身中剧毒,再加上她的离去,身体受损,情绪波动,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忽然害怕起这个深宫的幽静来,没有她的夜晚,他最后的日子怎么渡过,寂寞,绝望,空虚,无聊。
以前她曾经离开过,但是他的心中有一千种想法,一万种希望,如今,这种想法,这种希望再也不会出现。
他看着杯子惨然一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与他而言,这个世上,只有两个地方,有她和没有她的地方。
有她的地方,无论是哪里,心里都是一样满满的感觉。
没有她的地方,心会空,直至剩下一具皮囊。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陛下!”芮叔慢慢走了进来,元昊不慌不忙地抬头,望着进来的芮叔,脸色微微一凝,低声道:“芮叔,他们走了吧?”
“是,王坚已听从您的吩咐,”芮叔点了点头,声音哽咽:“陛下,您不能喝酒呀,您的身体?”
元昊淡淡一笑:“芮叔,今朝有酒今朝醉,发正我的日子已经不多。”
“陛下,”芮叔跪了下来:“您和妙妙公主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您就和她实话实说,省得您一人。。。”
“闭嘴,”元昊脸色一沉,冷了下来:“芮叔,现在你就开始违抗我的命令吗?”
“奴才该死!”芮叔跪了下来。
“咳咳。。。”元昊的脸色又白了起来:“哎,芮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妙儿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我不能再连累妙儿。”
这样凄冷的长夜,似乎也比不上陛下此刻幽深冷寂的目光,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
“退下吧!”元昊缓缓说道。
芮叔低着头沉默片刻,突然鼓起勇气抬起头说道:“陛下恕罪!恕奴才愚昧,奴才不懂!说句大不敬的话,奴才是看着您从小长大的,看着您一步步坐上这个宝座的,知道您和妙妙公主这几年经历的风风雨雨,我知道您想的是什么?您这几年来的快乐和不快乐,奴才看得比谁都清楚!
“够。。。了!”元昊又咳嗽了一下:“不要再说了,芮叔。”
“陛下,奴才这话儿一直憋着了,今日您就让奴才一次过全都吐出来吧!”芮叔略感沧桑的面容上浮现出疼惜之色,神情有些激动,“陛下您盼了这几年,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盼到妙妙公主活着,盼到她回来,您怎么就打退堂鼓了……”
晚风吹荡,吹起元昊的一身白衣,这是他平日最喜欢的便服,夜风之中,只觉得寒意刺骨,极是寒凉。
他朝着远处遥遥望着,就在芮叔以为他要凝立成一座石像时,他慢慢转过身,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拿住酒杯,动作缓慢地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在酒杯拿到嘴边时,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陛下,是奴才不好,奴才以后不会再说了!”芮叔赶紧说道,他不忍再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的悲痛没法言语,他赶紧扶着他,把内力输了进去,哪怕让自己替他痛苦也好,他心痛着这个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的九五之尊。
“闪开!”我轻狂一笑,侧身利落地避开一人的刀锋,借力按住厚重刀背反手狠厉一划,那人哼也不哼,便倒在了地上。
甬道里呼啸的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撩起如瀑布般的长发,如同黑色的曼陀罗肆虐绽放。
“都让开!”我将从暗卫手中抢过来的刀朝前一指,冷冷地说道。
“无乐,原来你竟是女人!皇上对你一片痴心,你何以还如此固执?”一道瘦小的人影从甬道的黑暗中闪了出来,竟是张元。他不是一个人出现,手中还擒着一个女子,正是山喜。
一把雪亮的刀就横在山喜的脖颈前,若是再进一分,便会割破山喜的咽喉。山喜的脸苍白至极,原本灵动的大眼,此刻满是怒意。她看着我,坚决地说道:“主子,快走,不要管我!”
我扬唇淡淡一笑,寒风呼啸而过,吹起她鬓边的散发凌乱飞舞。
张元,我还是小看他了。
我怎么没想到刚才刺杀我的人就是他呢?
这儿可是他的老窝。
“张元,你就不怕陛下惩治你。”我冷笑道。
“惩治我,他奖励我还来不及,因为我留下了他最喜欢的女人。”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阴险的气质。
听到我说的话,整个人都笑了起来,俊美的眼眸中散发出一种奢血的光芒。
他如何能不管元昊?
元昊为了他,建立了这九重宫阙;为了他,找了一个不爱他的母后;为了他,甘心入了这幽深牢狱;如今,又为了他,连命都要搭上了!他如何能抛下元昊?
“哈哈。。。”张元笑晏晏地说道:“妙妙公主,你放心,朕不会处置你,朕只是如你所愿而已”
“朕,你说自己是朕?”我的手一松,手上的剑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元昊怎么了?你怎么他了?”
绾绾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凄然的笑:“他怎么了?他死了,他要死了!”
“是你害了他?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死?”
“他早就中了毒,为了怕连累你,才放你离开。”王虎走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只觉得好似被人忽然捶了一拳,蒙了一下:“为什么?他不是讨厌我,才放我走的吗?”
“他怎么会讨厌你,他喜欢你还来不及,以前你是公主,他喜欢你,我才偷偷给他下了一种毒药,制迷幻的药物,让他分不清你是谁?”
“后来你做了无乐,他还是喜欢你。他现在倒死,也要护着你,”绾绾看着我,唇边勾起一抹艳绝的笑意。
“你知不知道,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是你害了陛下,如果没有你,陛下就不会死。”
每一句话,都说得我无法呼吸,只觉刺骨的心疼与酸楚瞬间上涌到心头,化作一阵更剧烈的痛疼,撕扯住了我的心口。这痛楚无处宣泄,最终化为热烫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