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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节

      看到王不行他们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那只商辞歌的阴魂笑得更为放肆了。她轻轻眯起眼睛,看向时远、王不行等人,极为笃定地说道:
    “你们不敢!”
    “你们不敢!你们不敢!你们不敢!”这句话,那名商辞歌的阴魂重复了三遍,她的声音才慢慢低缓了下去。
    她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扫过时远、善哉他们,神情带着挑衅:“看来,就算是天之骄子也不敢背负弑师的罪名啊。”
    更何况不仅仅是罪名,还有可能是因果。万一杀了商辞歌及其心魔,反倒怀念在心,成为了自己的心魔。
    那只心魔勾了勾嘴角,自认为自己勘破了人类所有的情绪。她好整以暇地操控着商辞歌的身体,从商辞歌的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一把椅子,体态婀娜地坐了下来。
    “离夜半三更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我不急,你们急吗?等到那个时候,你们要找的那些学生都应该死绝了吧。而我心心念念、尊崇的鬼王也该苏醒了。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啊,你们高不高兴?”
    说着,那只阴魂的兴致像是高了起来,她的手中竟然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酒坛,酒坛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大大的“永来”二字。
    她的神情也带上了商辞歌的几分慵懒,她低头,轻轻嗅了一下手上的这坛酒,最后忍不住喟叹了一句“好酒。”
    “好酒。”
    有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共同发声。两道女声的声线相同,只是语气和腔调带着一点细小的差别。而正是这道差别,导致这两道声音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而这两道声音一起出口的那一瞬间,很明显能听出后一道声音在模仿前一段时间,咬腔、说文。若是单独分离出来的话,或许并不会感觉到什么不适感。
    但是合在一起,就两说。
    王不行站在金光之中,小声地嘀咕道:“鹦鹉学舌、邯郸学步。”
    这两个成语,立刻让那只阴魂脸色一变。
    王不行看到她的反应后,不由瑟缩了一下身子,但说话依旧有些欠揍:“哎哟,居然还是有文化的阴魂。”
    阴魂:……
    然而她还没开口说话,下一息便传来一道轻笑声。
    随后,那张被“阴气”所覆盖的那张脸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天地间的芳华仿若尽数落在了她的眼里。
    商辞歌在睁眼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阴魂,反而将目光落在手上拿着的那坛酒上,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再次感慨道:
    “我已经好久没喝酒了。”
    说着,她低头,轻轻地含住了酒杯。商辞歌从苏醒后所做的每一个举动,都没有丝毫的刻意,但是却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上个一眼两眼。
    “怎么,你们想喝酒啊。”似乎是察觉到王不行的注视,商辞歌轻轻地将酒咽下,随后抬眼,目光落在王不行他们的身上,视线尤其在善哉和时远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低笑了一声道,“可惜了,你们还是学生,还不能喝。”
    说着,商辞歌仰头喝起了酒。那些酒液从她流畅的下巴滑落了下来,滴在了她的衣襟上。那张原本漂浮在她面容上“阴魂”此刻被这酒液吞没了一般,看不清五官。
    大口大口的酒喝下去后,商辞歌的脸颊浮上了红晕。她低头晃了晃酒坛,听着酒坛上不断晃动的酒,低笑了一声道:
    “这只阴魂想抢头功,所以让另外四个鬼将守在了第二地狱。”
    商辞歌的声音虽轻,但是她所说的内容都清楚地传递到了时远他们的耳朵里。时远他们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商辞歌都能恢复神智。
    “也不算清醒了。”似乎是看出众人所想,商辞歌轻轻晃动了一根手指,低声说道,“我是被唤醒的。”
    那层层带着佛道的梵音不仅对阴魂有杀伤力,对商辞歌他们来说也有裨益。商辞歌轻轻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酒说道:“当然,这酒也有功劳。这家伙,居然将我珍藏多年的酒都拿出来了!一点都不珍惜!”
    说着,商辞歌恨恨地盯了一眼自己前方的那只阴魂。那只阴魂的脸就同她的脸紧贴在一起,两人的身形从脖子下方一起紧密相连,看起来显得极为怪异。
    那只阴魂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你的灵力都快转变成我的阴气,还在意这些酒?”
    商辞歌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最开始,她喝酒的动作很迅速很粗犷,但是到后来,她喝酒的速度越来越慢,她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很慢很慢。
    所有人像是都察觉到了什么,他们不敢说一句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金光之内,看着商辞歌的脸上逐渐被阴气缠绕。看得出来,现在那只阴魂在同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现在很明显是商辞歌占据上风。
    商辞歌将最后一口酒喝完,还倒转了一下酒坛,直至看到那一酒坛中没有一滴酒水流下后,商辞歌终于勾起嘴角,轻声说道:
    “这酒,果然是烈。”
    “好酒。”
    说完,商辞歌轻笑了一下,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时远他们,那目光含情,却又坚决。同她目光对视后,众人心中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商辞歌轻笑了一声,随后低声道:
    “我记得民间好像有这么一句诗词?”
    众人愣愣地看向她。
    “把酒仰问天,古今谁不死。”商辞歌轻笑了一声,她的指尖轻轻蹦出一丝火花。这火花被她岌岌可危的灵力所支撑着,看起来极为渺小和脆弱。在众人的注视下,这火花甚至还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然而当商辞歌将这火花落在自己的裙摆之上时,那火花就被那极为浓郁的酒液浸染支撑了一般,“倏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那一簇火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滔天的火海。
    噼里啪啦的在熊熊灼烧着。
    那璀璨而又明媚的火光照耀着商辞歌的半边脸。那脸,同初见的时候一样绝美妩媚。不,或者说,此刻这张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更为惊艳。
    当火舌舔舐她的皮肤时,商辞歌轻笑了一声道:“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我很欢喜,是清醒地死去。”
    最后,火光爬上商辞歌的容颜。无论这容颜有多绝美、有多让人怦然心动,最后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商辞歌死的时候是平静的,但是那附在她身上的那只阴魂则是满脸惊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商辞歌居然会无缘无故地选择自杀、选择死亡!
    “你明明还可以活!你只要成为我,我们一体,我们就可以活!到时候,我们就是鬼域一人之下的存在!你会成为鬼将,会成为最漂亮的鬼将!所有的阴魂都能任你挑选。甚至常无、应常他们也倾心于你。这样的生活不好吗?难道你甘愿放弃吗?”那只阴魂嘶吼着。
    然而她最后看到的只有商辞歌微微勾唇的模样,不屑而又倔强。
    当火焰吞没一切后,又缓缓地平息了起来。商辞歌好像并没有打算给自己留一个全尸,所用的火焰也是最燃、最烈的。
    “商老师死了?”王不行眨了眨眼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或者说,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本来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这样一眨眼的功夫就死了呢。
    “死了。”姜博学说道,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即便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也依旧能进行分析,“商老师的死是注定的。因为她的身体已经被阴气同化了。至始至终,她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被那个心魔阴魂所控制,成为真真正正的鬼将。二是死。刚刚那只心魔阴魂从头至尾给出的也是这两个选择,从来没有第三个选择。”
    时远轻轻抿了抿唇,他开口问道:“可我之前见过商老师,她好像同我记忆中的一样,爱酒如命。”
    时远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说“酒,可惜了”的人依旧还栩栩如生地在她的面前。
    所以,那个时候时远才以为,他倒的酒浪费了。
    “或许是阴魂同人之间发生了相互作用。那个时候,阴魂在本能地学习商老师,而商老师则被引魂所影响。所以,她的行为模式没有发生什么较大的变化。但是现在,这只阴魂已经有了主体思想,已经知道自己和商辞歌是两个独立的存在,而商辞歌显然也知道了心魔的存在。两相作用下,自然会不同。”姜博学低声解释道。
    时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抬步走到了商辞歌刚刚被燃尽的地方,低头将上面的土灰都装进了同一个酒坛中。
    直至没有遗漏后,他才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之前的那些酒都进对了。还好,没有浪费,你应该挺满意这个骨灰盒的,毕竟是用酒坛做成的。”
    时远勾起了嘴角,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意。善哉也抬步走了过来,他静静地站在时远的身后,嘴上念念有词,开始念起了往生经。
    等到念完后,他才轻声说道:“好歹曾经当过和尚,经念得也还不错。”
    时远也将酒坛抱了起来,拍了拍酒坛的身体说道:“好歹也算是听过佛经的酒坛了。”低声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时远便将手中的酒坛放入到了自己的储物戒指中。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这种心情是很难言道的。
    善哉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朝着时远走近了两步。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肌肤因为靠近而变得火热滚烫了起来。他目光微垂,视线落在地上,轻声说道:
    “把酒仰问天,古今谁不死。”
    时远:“?”
    他转头看向善哉,便听到善哉一字一句说道:
    “这句诗的下一句是……”
    “所贵未死间,少忧多欢喜。”
    所贵未死间,少忧多欢喜。时远轻轻念着这句话,不由嘴角微微勾起,轻笑道:“显然,我们的商老师也是这样想的。”
    她在死前,欢喜多过忧愁。
    等到从鬼域里走出去后,他就商辞歌的骨灰坛埋在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
    当然,前提是能出去……
    时远说道:“现在离午夜三更还剩多少时间?”
    他转头看向了躲在角落里的毕由过。刚刚那个场景在可把它吓着了,瑟瑟缩缩的。在听到时远的这句话后,他哽咽了一下喉咙道:
    “大概还有一的个时辰。”
    刚刚浪费了不少时间,眼下离夜半三更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众人合计了一下,加快了速度。
    之前商辞歌说过,那些鬼将都不在这里,他们都在第二地狱,只派了商辞歌来对付他们。也就是说,现在第三地狱暂时还是安全的。
    在有了前例的情况下,时远他们很快就将这些镶嵌在各个空间的黑色石块都转化成了灵石。每一个空间中都充满着浓郁的灵气。它们生生不息,绘制成了一个大的阵法。
    而这种大的阵法才能够被他们启动。
    他们站在阵法上,看着上面的一颗颗灵石以极快的速度运转,最后眼前一变,他们来到了第二地狱。
    脚下的阵法刚刚消失,时远他们便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低声笑道:
    “最后一批来了。”
    听到这句话,时远他们心中警醒。他们抬眼看向四周,便看到此刻一名存在感极强的人站在他们的面前,正眯着眼看着他们。
    他有一头火红色的长发,眉眼中尽显桀骜不羁。在看到时远的那一刻,他轻轻扬起了眉道:
    “哦?这不是应常口中的那个鬼王分身吗?原来你在这里啊。”
    说着,他恶劣地伸出手,扯了扯时远的头发,手下的力道极大,看起来毫不留情。时远吃痛地“啊”了一声,下一刻,他就听到对方开口说道:
    “鬼王的分身,不好意思啊,我心里对王太过崇拜和仰慕,所以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时远看到对方虽然用的是“崇拜”和“仰慕”这个词,但是这名鬼将的眼中却是赤裸裸的不屑。显然,面对这个鬼王,他的内心并没有多大的尊崇之心。
    这让时远非常诧异。
    要知道就连商辞歌这个由“人”转变为“阴魂”的鬼将,都会忍不住心中的崇拜之情,更何况这种生成时日更长、更久远的鬼将呢。在时远看来,对方应当同应常和常无一样才是。
    “你这是什么眼神?”对方像是被时远的眼神刺激到了,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不悦。他皱起眉头,直起了身子,开口说道,“算了,反正你就算是鬼王的分身,也一样得死。”
    借着这名鬼将直起身体的功夫,时远快速打量了周围。他发现,此刻他们在一个笼子里。在他们的身周,还有数不清的笼子,黑压压地,看不到边际。
    在这些笼子之上,悬浮着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时远很熟悉,赫然就是苏王的尸体。
    时远低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底下的笼子,便发现在这些笼子上面,镶嵌着一块又一块黑色的石头。这些黑色的石头中有浓郁的阴气,正在缓慢地流转,朝着时远侵入。
    想来,过不了多久,他的体内便会充满这些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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