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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小的在安南国呆了整整一年,正如同老爷之前听胡商说过的,安南国确实有一种稻米较为抗旱,产量也要更高一些,跟我们大靖朝的稻米比起来,光从外观上看,安南国的这种麦穗要更长一些,米粒也要更细一些。”
    呈上来的不光是从安南国带来的稻种,还有不同时节稻子的画像。
    “安南国当地种植这种水稻的农人可有带过来?”
    “依照老爷的吩咐,已经带来了两户人家,总共十八人,其中能下地干活有经验的农人有十三个,身世清白,只是家贫,名下没有耕地,但是也没有入奴籍,知道咱们这边可以给他们安排良田之后,就痛快的过来了。”
    挑的都是本分人家,日子过得艰难,给些甜头,就敢举家冒险搬过来了。
    魏时还真是个只能负责提供思路的,要想安置这两户人家,想试验种植这种水稻,还得是要倚仗夫人。
    魏夫人对这些事情已经得心应手了,多亏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奴仆够多,庄子和良田也够多,安排十几个人,划出百十亩地,完全不成问题。
    夫君的点子经常是一个接着一个,她别的忙帮不上,这些小事还是好说的。
    从娘家到婆家,刘枫从来就没尝过缺钱是什么滋味,尤其是嫁给夫君之后,刘家的产业是多代积累下来的,并非一日之功,夫君赚银钱那可真就是眨眨眼的时间了。
    不管是圣上之前赏赐的一千两黄金,还是之后的玩具铺子,在夫君那里,好像都没费什么功夫。
    不得不说,能力确实是能够为男人增添很多的魅力,越发的可靠稳重,能够给予人安全感。
    儿子在夫君的教导下,日后俨然也会成为这样一位能给人安全感的君子。
    如果说她现在还有什么烦恼的话,那大概就是怀孕这事儿了,出孝期都已经一年多了,半点都没有要怀孕的迹象,这所谓的缘分左等右等,偏就是不来,有时候真挺让人恼火的。
    而且转眼又到了夫妻离别的时候了,因为旱灾,皇家已经连着两年没有去秋猎了,今年赶上丰收,自然不可能再取消,夫君这次又在随驾之列。
    刘枫一边苦恼,一边又有些小骄傲,看吧,即便是夫君的官职还不能上大朝会面圣,也照样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号的人,同等家世的,谁能有夫君这份待遇。
    夫妻离别,顶多也就是一个月的事儿,快些的话,也就半个来月。
    所以这离别之情还真不算浓烈,远哥儿倒是拽着父亲的袖口舍不得松开,三岁多的人已经知道分开是什么意思了,对时间也有了模糊的概念,还好小家伙不是个爱哭的,纵然不舍,也没掉金豆豆。
    魏时时常在‘严父’和‘慈父’两个角色里来回转换,这会儿就是‘慈父’了,舍不得拽开儿子的手不说,自己的眼眶已经微红了。
    “远哥儿乖,爹爹下次回来送你一件兔皮大氅,纯白色的,到时候远哥儿穿上肯定特别好看。”
    魏时能许诺的也就是如此了,尽管皇家猎场的猎物出奇的多,而且也都不够敏捷,但猎物还是有等级之分的,他能对不同颜色的兔子挑挑拣拣,能有信心给儿子做一件纯白色的兔皮大氅,可没信心给儿子做一件狐皮大氅,杂色的也不成。
    刘枫特别想闷头笑几声,又怕惹得这父子俩恼羞成怒,就这腻腻歪歪的劲儿,显得她跟夫君的夫妻关系不是很一样,明明她这也牵肠挂肚着呢,就是还没到父子俩这份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离开上十天半个月的,儿子会不会也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衣角。
    不能想,不能想,再想下去,她的眼眶怕是也要跟夫君一样红了。
    看着这父子俩腻腻歪歪,从正院门口送到府门口,车轱辘话说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怕耽误了随行的时间,夫君这才上马,儿子呢,眼巴巴的瞧着夫君骑马的身影转角消失,这才往回走。
    一步一个脚印,小小的身影看上去莫名有几分寂寥和哀伤。
    老母亲心里头五味杂陈,这父子俩可以单独唱一出戏折子了,她肯定是连句台词都没有,只能当观众。
    周围不止刘枫这一个观众,但最郁闷的肯定是她,就连跟她最亲近的赵嬷嬷,这会儿也只是感慨父子俩的感情好,丝毫没想到她这个做夫人的、做母亲的,心里头也有那么一点点酸涩。
    ‘小棉袄’什么时候才能投胎到她肚子里来呀。
    第117章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伴驾秋猎的魏时,对很多事情已经有经验了,赶路的时间安排、住处、饮食,这些跟三年前差不多都是相同的,就连住的地方也还是原来那个间。
    跟以往不同的地方是他跟太子的相熟,而且对兵部的人来说,他身上几乎就打着大皇子的烙印。
    这让他要比三年前更受欢迎,但众人的态度也更加的微妙一些,即便是坐在角落里不参与聊天儿,很多人也会因着他的存在,言语之间多了几分讲究。
    魏时本来就不是一个热络交际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就更是能避则避了,旁人太热情了,他不习惯,自个儿太有存在感了,也不太舒服。
    没有大集会,也不用出去打猎的日子里,魏时都是猫在自个儿房间里画图册,他可是有把颜料画笔都带过来,儿子大了,虽然识的字不多,但也到了可以看书的时候。
    因着大黑的事情,他可不敢把那些西方的寓言故事搬过来了,还是照着本土的来,根据实际上的一些小故事,把内容简化了,然后再画出来,配上较为简单的文字,远哥儿现在这个年纪也是可以看懂的。
    曾经为儿子发明玩具的魏时,如今又要为儿子画一本书出来,可能还不止一本。
    就连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他的元宝,也是不太能理解的,同样是做了父亲的人,主子和下人虽然不同,可就算是站在主子的角度上,元宝也没法理解。
    这花费的精力着实是太多了些,甚至是拿出了主子当年读书的劲头来。
    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当年读书的时候比谁都要用功刻苦,私底下费的那些功夫绝对是大多数人坚持不了的。
    作为旁观者的元宝,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他一个做书童的,都觉得那日子乏味无趣,更何况是主子这样日日埋在书堆里的。
    之前为了把发条玩具画出来,主子画废了不知道有多少张纸,一遍一遍的改,改到最后,他收拾纸张的时候,都不想再看到那发条的样子了,着实让人头疼。
    如今又要写小故事又要画画,这个比当年的识物卡还要费工夫。
    从古至今他就没听说过这么养孩子的,就算是皇室子弟,应该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元宝也曾经跟主子略提过几句,只不过主子有主子的道理,他一个当下人的虽不能理解,可还没轮到他能插手的程度。
    猫在房间里画画的日子也是挺自在的,尽管这房间确实是小了些,不过这样的日子总归是没几日。
    既是来了,那就得进围场打猎,哪怕抢不到彩头也一样。
    魏时照例是跟在岳父后头,他们爷俩算是组成一队,目标明确且都不一样,魏时是瞄准了纯白色的兔子,岳父则是瞄准了火红色的狐狸。
    俩人一个是没本事抢彩头,一个则是不想要出这个风头了,到了这把年纪,也犯不上再跟年轻人争了。
    所以都专心致志打早就已经定下来的猎物,魏时是打算给儿子做一个兔皮大氅,再给夫人做一副手套,刘唐的目标可就高多了,人家是打算给夫人做一个火狐皮大氅。
    至于儿孙嘛,还是那句老话,什么东西多了都不稀罕了,他儿子一大群,孙子就更多了,自然是没什么好稀罕的,能在大靖朝有‘耙耳朵’之称的刘唐将军,最稀罕的还是自家夫人。
    这一老一少在人群里头倒也不算突兀,毕竟很多人都不是奔着拿彩头来的,本身可以在随驾之列就已经是一种荣誉了。
    跟三年前一样,大出风头的还是大皇子,这位的骑术和箭术都堪称一流,这大半年以来,没少跟大皇子打了交道的魏时,对这个天潢贵胄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了。
    跟太子不一样,大皇子要寡言一些,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非说话不可的时候,句子也是要多简洁就有多简洁。
    ‘礼贤下士’这四个字跟大皇子是完全不沾边儿的,是以,刚来兵部的时候,大皇子就并不受欢迎,如今兵部的效率有所提升,明里暗里的也算是惹了不少武将,就更不受欢迎了。
    就连他这个在兵部官员眼里已经打上大皇子烙印的人,其实跟大皇子还真不怎么相熟,私底下也很少说话。
    这样一位皇长子,除了身边跟随着的下人之外,几乎就是一个独行侠,跟官员没见得着有多亲近,跟兄弟也没见得着有多亲近。
    所以哪怕是秋猎打出风头,跟在身边的人也不多,远远比不上太子。
    太子是真忙,每天几乎是分身乏术,要跟在皇上身边,要亲自出去打猎,就算不能拿彩头,围猎的成绩也必须得拿得出手去才行,私底下还有那么多人围在太子身边,这个说两句,那个聊几句。
    在魏时看来,这些都挺费心神的,远不如猫在屋子里写写画画来的轻松。
    当然了人各有志,他觉得辛苦的事情,可能对太子来说也是一种肯定,一国之储君就应当有这样的待遇,倘若没有了,那才该担心呢。
    一直到围猎快要结束的时候,太子才抽出时间来见魏大人。
    旁人忙着嘱咐下人收拾行李、收拾猎物,或者是忙着话别,忙着在行宫附近再转一转,魏大人的画风可就清奇多了,人家忙着写写画画。
    若是考科举,太子这样的怕是连个秀才也考不了,但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人,只是跟官员的学习方向不同,不代表文化底蕴就差。
    而且若论及审美,大多数人恐怕都是不及太子的,毕竟很少有人家会比皇家的好东西更多,古董玉石堆砌出来的眼光,是让大多数人都拍马屁的。
    魏大人的画,跟时下流行的画作是不太一样的,跟历史上的几个流派也不太相同,但也有其相似之处。
    勉强算是自成一派,但要说到意境,魏大人的画还不够,内容也比较简单,带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应该就是新奇和童趣。
    看了之后能让人莞尔一笑的那种童趣,还是有几分意思的。
    很适合小孩子看。
    都是当父亲的人,就算太子这份慈父之心比不过魏大人,不会亲自画一本书出来,但是讨要一本的心还是有的。
    “这画有意思的紧,故事也挺有意思,早就听说魏大人宠孩子了,想必这本画册应当是画给贵公子的吧,孤也想替自家孩子讨一本回去。”太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
    他虽比不过父皇富有四海,但也属于什么都不缺的人,张嘴问别人讨要东西,对太子来说还是头一次。
    魏时对此也挺惊讶的,相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太子开口要东西,之前那包牛肉干儿,可是他主动塞给人家的。
    虽说这本书是给自家儿子画的,但送给旁的小孩子看,他也是乐意的。
    不过重新画一本,那也太费精力了,在自家儿子身上他有这份耐心,在旁人家孩子身上,可就没这么好的耐心了。
    “那您得稍微再等一等了,我回去让人做个雕本,多刊印几本出来,小孩应该都挺喜欢看的,顺便往其他友人家里送本。”
    怎么着也是卖过书的人,虽然没赚到什么银钱,但是该有的技术还是有的,以前可以用来印书本,如今也可以用来印画册,只是程序上稍稍复杂一些而已。
    “那可就不能只要一本了,既然要印刷的话,还得多送几本过来,要知道我膝下可不止一个孩子。”
    魏大人之所以能这么宠孩子,可能也是因为膝下只有一根独苗的原因吧,就跟肃王伯父一样,因为子嗣太少,所以才会那么宠曹安,读书的时候就没怎么管过,进了朝堂以后进也还让他跟以前一样混着,半点上进心都没有。
    跟肃王伯父比起来,魏大人这宠孩子的方式还是挺不错的,不影响孩子上进,还能让孩子早早的就学些东西。
    做父母的嘛,目标都得是让孩子成才,父皇虽是一国之君,要管着整个天下,可在他们这些孩子身上,愿望也跟天底下绝大多数的父母一样朴素。
    他们兄弟五个,各自的性情和爱好都不一样,父皇也算是早早的就给他们规划好了人生的道路,引导的方向、学习的东西都不一样,日后要走的路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不管是走什么样的路,父皇都不希望哪一个孩子日后成为无用之人,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
    他一直都觉得父皇不光是一个好的君主,还是一个好的父亲,如何教育孩子方面,他的想法跟父皇也是大致相同的,因此对魏大人的教育方式也是颇为认同。
    只是像魏大人这样在孩子身上花费这么多精力的,真的是太少见了,别说是做父亲的了,就算是做母亲的人,也很少能有这份耐心。
    如此想来,他还真想见一见魏大人家的小公子,被如此精心照养大的小孩,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本着两个人已经相熟的缘故,太子也觉得是时候该上门拜访一次了,魏大人想要入东宫不容易,他想要出宫门去魏府还不是件易事。
    糊里糊涂的,两个人就约好了时间,秋猎回去以后的头一个休沐日,太子便要亲自上门,一则是见一见魏远,二则也是友人之间聊聊天。
    魏时也是存了旁的心思的,从安南国带过来的人已经安置好了,夫人也在庄子上特意划出来了百十亩地,就等着明年春天种上新稻种。
    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能成,可以说是一件可以惠泽整个大靖朝的事情,可是另一方面此事也需要上达天听才行,倘若朝廷不知道,那推广新稻种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了,而且他这个大靖朝的臣民也会被质疑忠心与否了。
    再加上,他早前就已经跟太子提起过从其他国家寻找粮种的事情了,如今找个时间跟太子报备也是应有之义。
    虽然两个人的心思各有不同,但也都促成了这一次的上门。
    太子要登门拜访,对魏时来说,还真算不上是什么诚惶诚恐的事情,又或者说压根儿就没把这当成是一件大事儿。
    本来嘛,他心里头的皇权意识就不够强烈,跟太子如今又算是熟识了,远在天边的人物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不仅仅是没了生疏感,两者之间身份上的距离感也会减小。
    是以,魏时没太把这当回事儿,秋猎回去之后,不过是跟夫人随口一提罢了,重视程度还比不上手里头的那本画册了。
    魏时可以不当回事儿,刘枫就不行了,不管是这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册,还是从皇家猎场带回来的兔皮,都得要往后排,跟太子登门这件事情比起来,其他的就不太重要了。
    魏府已经足够干净了,毕竟养着那么多下人的,和太子要来,哪怕还有七八天的功夫呢,夫人就已经让人组织大清扫了,按照过年的规格来打扫府邸。
    当日要用的膳食,更是跟赵嬷嬷亲自商量着定的,既要精致,数量又不能很多,不能显得过于抛费,但还得让太子吃好,不能显得她们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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