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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节

      仰头看了看天,司云芳临走前对顾惜双的尸体道:“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个问题,那就等到见了他当面好好问问吧。”
    “也……替我问问?”司云芳说着说着成了自己问自己,她觉得好笑,转身也出了冷宫。
    一场荒凉的闹剧结束,剧中的三人已经有两人落幕,活着的司云芳要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清醒。正如南宫复所言,司云芳就是他口中心性强大之人,哪怕遇到再大的心伤,她恢复只是时间问题,既然走到了死胡同,那就转身再朝着另一方走。
    至始至终,司云芳和顾惜双都不知道容辰究竟爱谁,所以顾惜双疯了,但司云芳却清醒着。
    她想,执着于爱不爱还有什么用呢?总归她不爱了。
    “……”
    阿善自从在冷宫回来,就手脚冰凉情绪很不对劲儿。
    容羡本以为阿善是担心慈孝太后,等到他陪她见完慈孝太后得知无事,却发现阿善的情绪仍旧没有好转。
    “你到底怎么了?”两人走到院中,容羡坐到秋千架上将人拉入怀中。
    阿善抬眸看了容羡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她揪扯着自己的衣裙,满脑子都乱糟糟的。
    容羡颦眉,结合刚才发生的事情捧起阿善的小脸,他低眸凝视着她问:“你在同情顾惜双?”
    “我没有!”阿善想也不想就否定。
    顾惜双做了那么多坏事又屡次害她,如今她是罪有应得怎么值得被同情,阿善想的是被她亲自撞没的孩子,越想越觉得紧张,阿善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容羡挑眉道:“你是心疼那个孩子?”
    他没看穿阿善的心思,还以为她是想要孩子。抬掌贴到阿善的肚子上,他搂着人安抚道:“孩子总会有的。”
    就是这句话,让阿善情绪波动的更加厉害。
    她肩膀微抖,涩声问容羡:“若是……这孩子一直没有呢?”
    那日在贤禧宫见到老道长后,他同阿善说了一个秘密,当时阿善情绪崩溃已经听不进他的话,后来种种事情发生,直到昨日慈孝太后不经意的一句话,才唤起她的回忆。
    如今朝局动荡不安,阿善虽喜欢孩子,但自和容羡在一起后从未提过要孩子的事,怎的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了呢?
    因为老道长对阿善说,她重生后体质特殊又几经摧.坏,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他还帮阿善算了一卦,卦象中明明白白显示着,阿善这一声注定无子。
    阿善不信。
    尤其是听到慈孝太后提起孩子的事儿后,她心中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静。就是在这种极度不理智的情况下,阿善想要生个孩子,她真的特别想有一个属于她和容羡的宝宝,她以为容羡和她想法也是一样的,可她猜错了。
    “容羡,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孩子?”看着容羡平淡的反应,阿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一方面觉得失望,又一方面含着丝庆幸。
    她不确定的是:“你是现在不想要孩子,还是一直不想要孩子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阿善心里就如同压了块巨石烦躁不安,她所以她迫切的想要怀孕生下孩子。
    容羡隐约察觉出问题,他眯了眯眸碰阿善脸颊:“随你。”
    阿善不想再瞒着了,她眼眶发烫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可惜随不了我的。”
    “容羡你知道我为何执意想要孩子吗?”
    “因为道玄告诉我,我命中无子。”
    容羡收敛笑容皱眉,“他还说什么了?”
    阿善听不懂他的意思,抬头愣愣看向他。容羡见到阿善摇头脸色才缓和,“没事。”
    他在意的只有阿善的身体情况,只要阿善平安无事就好。
    大概就是因为他从没希望有孩子降临,所以他听到阿善的话后也没多大的情绪变化。知道阿善是真的很伤心,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她:“总有一天,我要找到那人杀了他。”
    满口胡言的疯道士。
    “不要乱想了。”容羡轻拍着阿善的后背,“孩子我们顺其自然,那道士的话不可信,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其实是不是江湖骗子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只是互相都没有点破罢了。
    “……”
    慈孝太后虽看起来无事,却是昏迷了两日才醒。
    这两日中容清也来看过她,他担忧趴伏在慈孝太后的榻旁,一双眼睛红成兔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容辰逼宫那日,正是容清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了容羡,告诉他阿善所在何处。说起来容清也算救了阿善一命,或许就因这层关系,容羡对容清的态度好了些。
    两日后的一天,又下了场大雪,慈孝太后就是在这天醒来的。
    容辰没了,顾惜双杀了肚中的孩子也跟着去了,这件事对慈孝太后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醒来时人也病恹恹的,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阿善也不知她是因心病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头发越掉越厉害,仅三天就掉光了。
    南宫复说,慈孝太后的症状与心病牵扯不大,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那奇怪的蛊.毒。
    三天来慈孝太后头发掉光瘦的皮包骨,已经完全没了人样,阿善越看越心疼,一次同容羡出宫时在宫门外遇到了容迦,她想也不想就冲到他面前扯住他的领口。
    “你把解药交出来!”阿善被气的浑身发抖,她想她是明白容迦所谓的如她所愿了。
    还有什么是让一个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迅速苍老变丑更恶毒的呢?
    阿善想不出来了,同时更加厌恨容迦。
    容迦大概是没想到阿善会忽然冲到他面前,低眸看向阿善时看到她满满的恨意,略微感到诧异,在青鹤犹豫着上前时,容迦挥手不准他插手。
    “善善。”容迦笑吟吟看着她,近距离下他想去触碰阿善的眉眼。
    容羡反应很快将人拦腰抱回,按着阿善的后脑埋入自己怀中,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善善,平静下来。”
    阿善呼吸很沉重,好一会儿才平复。知道求这个人是没用的,所以阿善没再看容迦一眼,轻拉着容羡软声道:“咱们走吧。”、
    这个男人不值得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容羡应了声牵住阿善的小手,二人就这么从容迦眼前经过。
    长长的睫轻抬,容迦的目光平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在几人擦肩而过时容迦喊住了阿善,“善善。”
    他顿了下低声道:“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救慈孝。”
    容羡下意识攥紧了阿善的手,阿善没有回头,与容羡指指相扣时她轻轻摇着头笑了,一字一句极为缓慢回他,“还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吗?”
    “——除非你杀了我。”
    容迦杀了她三世,这一世阿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她太恨了,恨到浑身颤栗想要他亡,她也根本不会再信任这个人。
    这件事过后,容羡就开始牢牢看着阿善,阿善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索性勾着他的脖子与他实话实说:“容羡,我是不会相信他的。”
    就慈孝太后目前的情况而言,苍老成这样的她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毕竟慈孝太后苍老的不只表象,她的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迅速衰老,且不提容迦究竟有没有神丹妙药拉回慈孝的命,就一点——
    以这男人的性格来讲,就算阿善回到他的身边,他做到这个地步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阿善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总之她是绝不可能为了慈孝毁了自己,她不能那么自私,毕竟她身边还有容羡。
    慈孝太后已经没救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衰老的多厉害,为了照顾老人家的情绪,李嬷嬷直接搬走了房内所有的镜子和瓷器。就这样又昏昏沉沉过了两日,慈孝太后无缘无故晕了,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数天后,身侧是照看她的阿善。
    “哀家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慈孝太后嗓音哑的厉害,由阿善扶着坐起来。
    就算房中所有的镜子都收走了,但慈孝太后有眼睛,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双手多么干枯可怖,也知道自己的头发稀疏到再也挽不起,余下的几缕一碰就会掉。
    “丫头,来陪祖母说说话吧。”慈孝太后没让阿善唤别人进来,愣愣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很久。
    她突兀笑了下,满脸的褶皱堆积加深,她感叹着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报应到了,死前竟落得如此模样。”
    慈孝家族强大又很早跟了明元帝,可以说这辈子要风得雨要雨得雨,最初也得过帝王独宠。早前为了帮明元上位她铲除过不少人,但她自认不坏,一直有着自己的处事准则,从不越界。
    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慈孝太后想的那个名字时情绪不稳,咬牙吐出两个字:“明、妃。”
    她这辈子做过所有的残忍恶事,皆是因这个女人而起。
    “丫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明妃被传为妖妃,她怀孕时宫里一连死了数位皇子?”
    阿善迟疑点了点头,莫名开始紧张。
    慈孝太后冷笑了声,她那张脸配上这样的表情实在有些恐怖,但阿善觉得最让她害怕的是慈孝说出来的话,她说——
    “谣言是我传出去的,为了让妖妃的传言坐实,那些皇子也都是我害的。”也包括那位在嫔妃肚中,还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这也就是为什么慈孝养在身边的容漾和容骅一直没出事的原因。
    “很惊讶是不是?”慈孝太后看到阿善愣住了。
    她闭了闭眼睛,苦涩道:“可我做的恶事不止这些啊,远远不止这些……”
    在追求宠爱的荒唐路上,慈孝迷失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到后来明元帝病重奄奄一息时都不肯见她,到死都没有见她。
    明元帝说这是他对她的惩罚,他下不了手杀她,但他觉得她好恶心,恶心到他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是啊,婉儿不如你的明妃,变得好恶心。”
    慈孝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可我是为了谁呢?”
    “就算我从此回归仁慈,那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总要带着你的明妃日.日.入我梦中折磨我。”
    其实明元帝哪里是下不了手杀她,他们容氏一族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明元分明是想折磨她,毕竟有一种疼痛,远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
    曾经的罪孽已经犯下,如今的慈孝太后就算变得再慈祥善良都抹杀不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明元帝变得仁慈了还是越老越开始心软,总之她重回这荣皇宫,竟再也见不得一丝血光。
    容辰杀了张皇后嫁祸给容羡那日,慈孝梦到明元帝揽着明妃冷冷看着她,他对她讽刺道:“瞧你教的好孙儿,他们还真是和你一样恶心。”
    “我不恶心的。”
    “我已经努力变好了。”慈孝太后颤着声对虚空摇着头辩解。
    屋外大雪,温暖的寝房中只余慈孝太后独自喃喃。
    阿善知道,其实慈孝太后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这些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到了结束总需要倾泻,所以她静静听着没插一句话。
    慈孝这次醒来,身子比以往轻松舒服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些。说了这么多话后,她有些疲倦了,得知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她叹息道:“说好的要陪丫头堆雪人,可惜祖母要食言了。”
    阿善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哽咽着摇了摇头。
    容清也是来的巧,他来时头上顶着片雪还在手中捏了个雪球,慈孝太后见了笑着道:“不如这样吧,清儿代祖母去同丫头堆个雪人可好?”
    “祖母老了动弹不得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堆,,这样也算了却一个心愿”
    “好。”事到如今,无论慈孝说什么他们都会答应。
    慈孝太后寝房内,有一面窗刚好对着院子。原本,她病成这样是不允许开窗吹风的,但今日所有人都纵着慈孝,她说什么所有人都会照做。
    这日风不太冷,纷纷落下的大雪迷乱人的视线,模糊了雪中人的身影。
    不只是容清和阿善,就连容羡也闻声来陪阿善他们堆雪人,他们堆得雪人正冲着慈孝太后窗门,阿善在雪人巨大的头上插满梅花,还给它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等到雪人堆好,阿善在雪人背后写了慈孝太后的名字,然后在雪人的正面一笔一划写道:【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这是阿善对慈孝太后的祝福,可惜并没有实现,因为慈孝太后当夜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她单独见了成烨帝一面,要求他打发容迦出皇城,并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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