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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顾邵,兴许就是他的对手也说不定。
    顾邵也发现了,这些人里头,唯有一个人看他的时候格外的与众不同。
    他借着喝茶的功夫,偷偷地观察了一眼。才瞥了一眼,顾邵便觉得危机丛生,“系统,那个穿蓝衣裳的人是谁?”
    系统瞥了一眼:“周斯年。跟宿主一样,也是个秀才。”
    说起来,金坛县老老少少的秀才,好像都在这园子里了。
    顾邵看了一眼对方不算差的长相,又想到他的身份,顿时不乐意了:“你胡说什么?我跟他怎么能一样呢,他长得那么丑,哪里比得上我。”
    他不说才比子建,至少貌若潘安。
    系统嗤了一声:“也是,他同你确实是不一样的。”
    顾邵扬了扬下巴:“知道就好。”
    系统:“人家那是正儿八经考出来的秀才,不像你……”
    顾邵差点跳脚:“我怎么啦,你说清楚!”
    系统懒得掀顾邵的老底。
    顾邵还要找系统理论,便听到秦先生那边喊了他一句。
    顾邵瞬间收敛了火气,乖乖地走了过去。
    到了亭子里才得知,原来先生已经做好了诗,准备让他誊上去。
    顾邵知道秦先生的意思,可其他人就未必知道了。
    平日里与秦先生最不对付的韩先生就看不惯他这一套:“不过就几个字而已,你要假他人之手,未免太过安于享乐。”
    秦先生睨了他一眼:“我乐意!”
    韩先生瞪直了眼睛。
    郑举人在旁边打圆场:“好了好了,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转过头对韩先生道,“你也知道文胜头一次带学生过来,怎么也得让他使唤一把,过一过当夫子的瘾。”
    安抚完了韩先生,郑举人又揶揄地看向秦先生:“不过,咱们也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偷懒,学生谁没有?既然你开了这个头,索性大家都不要写了,都让学生代劳。”
    旁边站着的几个学生也是知趣的,听到这话跟出来表决心,道自己愿意给先生誊诗。
    如此,皆大欢喜。
    秦先生叫来顾邵誊诗的档口,韩先生也叫来了自己的得意门生,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方才系统口中的周斯年。
    韩先生和秦先生不和,是整个金坛县都知道的事儿。有的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是这两个先生觉得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总想着将对方比下去。正因为他们曾经闹得不愉快,以至于两家的学生碰了面,便是认识,也不会打招呼。
    眼下韩先生看着自己弟子将自己的诗漂漂亮亮地写在纸上,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自问于诗词一道强过秦文胜,他的学生又一看就赛过那个叫顾邵的,且看今儿输了过后,秦文胜的那张老脸还要往哪里搁?
    写完以后,韩先生吹了吹纸,又随口问了一句:“这两日书本温习的可妥当?”
    周斯年也没有想到先生会问起这个,突然的一句让他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还算妥当,一直都听着先生的话,按部就班的温习着。”
    “那就好。”韩先生压低了声音,“方才我听秦文胜吹嘘,说是自己学生会参加今年的乡试,还夸下海口,道自家学生如何如何优秀。虽说那些话不可信,但你也得惊醒着,万不能落后于人前。”
    周斯年无奈称是。
    先生什么都好,唯有在遇上秦先生的时候,还有些患得患失。
    他们两人嘀嘀咕咕,秦先生老远也看到了。
    扫了一眼那姓周的小子,再看看自己身边玉树临风,稳若泰山的宝贝弟子,秦先生胸中涌起无限的自豪。
    第14章 压人一头
    叮嘱完了自家学生,又看他已经将自己的诗誊了上去,韩先生仔仔细细的瞧了一眼后,断定这园子里肯定没有比自己写得更好的诗了,也没有比他学生写的更好的字了,方才矜持地转过身。
    韩先生原本是想着矜持点儿,等着别人发现他的学生头一个写完,好让众人都能夸一夸他的宝贝学生。
    不料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却见后头的一堆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在了秦文胜跟前。
    韩先生立马皱起了眉。
    周斯年也有些好奇,便放下笔,也走过去准备看上一眼。
    对于顾邵,周斯年还是极为感兴趣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人也许就是他未来的对手。兼之刚才先生也提到,顾邵八月之后会去考乡试,周斯年便更认定了顾邵是个有学识之人。韩先生本想要阻止,可手伸到一半,却发现学生已经凑过去了。
    他脸色有些尴尬,不好独自站在这边,遂也一道过去了,冷声问了一句:“好好的,都围在这边做什么?”
    秦先生挺直了腰板,听到这话之后,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韩先生更加没了好脸色。
    郑举人跟其他一家人却对顾邵刮目相看,纷纷道:“难怪方才文胜说完让他的学生替他写,这一手字,是个人看着都羡慕。”
    “就是,有这么一首字,甭管写什么,你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秦先生听着他们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心中别提有多美。只是做人,偶尔也需要谦虚一点的,所以秦先生道:“只是写得稍微好了一些,值不得你们这么夸,他年纪还小,夸得太过,容易让他骄傲自负,未免不大好。”
    “你啊你,得了便宜还卖乖。”郑举人何尝不知道秦先生的心思呢。
    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的学生,除非对方真的只是个绣花枕头,不是文墨,否则凭着给你一手好字,将来怎么着也能混出一个好前程来。更何况,众人都知道顾邵已经考中了秀才,是个难得的有为青年。
    怎么看,老秦都是赚了。
    恰恰就是个绣花枕头的顾邵:“……”
    他握着笔,面上八风不动,心中瑟瑟发抖。无他,对于这些人的夸赞,他听着只觉得心虚。
    顾邵悄悄地看了一眼先生,却见先生春风满面,骄傲得意,好像他本来就是那么优秀似的。顾邵心中颇为感慨,看来,他的修为果然不如先生。
    站在旁边听了半天屁话的韩先生早就不乐意了。他觉得自家学生才是最优秀的,这些人都没有看到斯年的字,怎么就一门心思地夸起了人家顾邵?
    “听到你们夸了这么久,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看上一眼。究竟什么样的字,配得上你们如此大惊小怪。”韩先生说着还有些不服气。
    秦先生也不介意他的酸话,反而极为大方地将他的诗递了过去。韩先生臭着脸接了过来,周斯年站在他旁边,见状便赶紧也伸头看去。
    只一眼,师生两人便再也没有了言语。
    诗是用正楷誊上去的,那一手楷书浑厚挺拔,开阔雄劲,恍若颜鲁公在世。这颜体,当真是写得绝世无双,世所罕见了。
    被比下去了……这是师生二人唯一的念头。
    秦先生得意洋洋地摸着胡须,故意问道:“如何?”
    韩先生打量了顾邵一眼。他同秦先生一般大的年纪,只是韩先生严肃惯了,便是对待学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笑过。这一打量,眼神又是无比的锐利,一时间让顾邵都有些胆颤了起来。
    他一抖,秦先生便知道是什么意思。秦先生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先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的学生。
    “你盯着他看做什么?”秦先生护短地问道。
    韩先生哼了一声,轻轻当下手里中的宣纸。
    “后生可畏。”他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秦先生愣了一下,随即闷闷地笑了两声:“算你识相。”
    突然见他俩人和解,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两个老伙计脾气倔着呢,从年轻的时候一直斗到了现在,彼此都没有服输过。至于承认谁比谁强,就更不可能了。他们本来还以为今日韩先生会死扛到底,却不想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他的品性。若见到有真本事之人,韩先生也不是不能服软的。
    众人感慨之余,又忍不住撺掇道:“文胜,你这学生来都来了,不如再让他多抄几首诗,如何?”
    “不如何。”秦先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这学生的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别人的。物以稀为贵,古来如此。
    众人少不得要说他小气。
    秦先生也认了,小气就小气吧。反正他们也只能说这样的酸话了,谁叫他们没有一个写得一首好字的学生呢。说起来,老天爷还是善待他的。
    郑举人几个失望,韩先生心里也是失望的。文人,哪个不好字?如今这样一个宝贝摆在眼前,这偏偏不是自家的,这叫人心里怎么能舒服?
    周斯年自打看见字之后,内心的震撼便从来没有消失过。等几位先生已经说起了别的话,他才三两步走到顾邵身边。
    顾邵本来还在慌神,冷不丁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之前盯着他的那个人,差点吓了一跳:“你——”
    周斯年拱手:“我姓周,字斯年。”
    顾邵哦了一声,虽然之前跟系统说了几句周斯年的坏话,可是顾邵心里也清楚,周斯年跟自己是不同的。人家一看就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跟他可不是一个路子。他如今便是开始学习了,也是被逼无奈,走头无路的下下策。前有爹娘逼迫,后有先生虎视眈眈,顾邵不得不逼着自己咬牙看书。
    眼瞧着顾邵没有要说话的心思,周斯年觉得他或许比较内敛,善言辞罢了。遂主动道:“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年了。”
    顾邵看了他一眼。
    “你我是同一年的秀才。”周斯年说完,又道,“只是先前你一直不曾露面,所以你我虽为同年,彼此间却不相熟。”
    顾邵心说,不熟才好呢,熟了他岂不是露馅了?愣神间,却又听周斯年道:“我刚才听先生说,你也是要参加乡试的,既如此,咱们这些人更应该多切磋切磋。”
    “……切磋什么?”
    “诗词,经义,策论,书画,无一不可,只要顾兄愿意,斯年随时奉陪。”
    顾邵吓惨了。这周秀才,莫不是魔怔了吧?他就是个半吊子呀,切磋什么,“我看你是高估我了,这些我都不大会。”
    周斯年爽朗一笑:“顾兄太过礼让。我知道顾兄学问渊博,又精通书法,兴许不屑同周某切磋。”
    顾邵连连拍手:“你别多想。”
    “那顾兄是愿意与我切磋了?”
    顾邵欲哭无泪:“我……”
    “一月之后溧水边有场文会,届时县里的诸位学子都会参加,不知顾兄可有兴趣前去,与众人一较高下?”
    顾邵立马想要拒绝,只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他去!”
    不知何时听到了两人对话的秦先生,果断地替顾邵应下来了。见顾邵满目震惊,秦先生又端着脸道:“既然要考科举,如此文会,他自然是要去的。你们俩年龄相仿,又同是乡试考生,自然该多切磋切磋。”
    韩先生不屑地哼了一声,比文的,那顾邵肯定比不得自家学生!
    秦先生与他睨了他一眼,争锋相对:那可未必!
    两位先生斗得暗流汹涌,被坑进去的顾邵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周斯年却甚为满意。得了准信,他也没有再打搅顾邵,当下愉快地离开了。
    都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从前是他太过自负,殊不知这金坛县比他出众的大有人在。想到下次文会,周斯年下定决心,一定会好生准备!
    这一上午,顾邵便跟在秦先生后头,当一个听话老实的学生。已经被坑了一次,他真是怕了秦先生会再把他往火坑里推,遂时时盯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直到几个人离开了园子,顾邵才终于缓了一口气。
    还没上马车,后头忽然又来了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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