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为什么?”
顾铭则微微叹,“一个人再怎样,都会希望有一道光,照亮前路。我用了十年时间兜兜转转,却始终漂泊不定。也许公主就是我那盏心灯。这么想着,我便回了京。”
赵熙微微张唇,万想不到,顾铭则会这样回答。以他如此聪慧,难道看不出自己对他的情谊?他还能这样冷静地剖析,真不知他本就是这样冷静,还是真的是君子之言。
赵熙凝眉,看着顾铭则绷紧的肩,连垂在身侧的手都下意识地握紧,她豁然想明白了些事情,翘起唇角,“铭则说的,倒是入情入理。”
顾铭则眉头微动,“说的?”
赵熙含笑看他,“是啊。你希望的那道光,可是在我这里?成婚五年,可有一次,照亮过你?”
顾铭则被这话震到,久久找不回言语。
赵熙抬手按住他肩,郑重地说,“放心,你我既是夫妻,你心中的那道光,我会竭力为你点亮。你我都是一出生便注定在泥潭里的人,彼此照着,走完一生,也是幸事。”
“好吗?”她凝视着顾铭则的眼睛,在他清亮的眸子里,看到了含笑的自己。
顾铭则的眼中蒙上雾气,他无法移开眼睛,赵熙如此炽热温暖,让他不自觉想靠过去。他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这种冲动,却抓不住自己的全乱的心。
顾铭则垂下眸子,看见一滴泪砸在膝前,他惊了下。十五年,他未落过一滴泪,今天却这样失控。也许人在最虚弱的时候,精神的意识会薄弱下去,他把这归咎于刚挨了许多下责打,又跪了半日的原因。
正象他方才讲的理由,人总需要一道光,一盏灯来照亮前路,他强撑了这么多年,也许也该允许有一丝的放松。顾铭则自己说服着自己,心防一下子脆弱。他深垂着头,看着泪扑簌簌地湿了地板。
赵熙心潮亦起伏难平。砸开一道心锁,需要五年的隐忍,她的正夫如此脆弱无助,但她并不后悔掀开这层伪装。
她展臂,揽住顾铭则,怀里的人,全身都打着颤。
“铭则,无妨。以前暂且不计,以后,我们有一生去相伴。我们彼此照亮可好?”
这是她第三次表达了这样的意愿。顾铭则心里又酸又软。
又是长久的沉默,他缓缓抬臂回抱住她,哑着声音,“好。”
三日后,别院。
顾铭则在清晨的阳光中睡醒。赵熙侧躺在他另一侧,脸上挂着笑意。
顾铭则动了下,身下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两股间挨的那些下,比较难忍。他吸着冷气翻了个身,仰面躺着。
“不疼了?”赵熙一只手撑着头,看着他由俯卧到仰躺,光洁的额上已经渗出些薄汗。
顾铭则瞅了她一眼,未语。
想是心中还有气?赵熙心里暗笑。那日责他,用了不少手段,连打带辱,接连打破了他的底限。不过也好,不破不立。更妙的是,把话说开了,他俩以后相处,也不用端着架子,倒也随心。
想到那五年浪费的光阴,赵熙又咬牙。这个顾大才子,可真是冷情冷面,忍着演了五年的戏,倒是把自己藏得挺深的。
赵熙径坐起来,“来人。”
有下人进来,伺候梳洗。
顾铭则穿着中衣翻下床,往外面走。
“今日我来啊。”赵熙在后面说。
顾铭则僵了背,顿了下,继续往外走。
赵熙随意挽了发,跟了出来。耳房是浴间,顾铭则刚进来,她也跟了进去。
“殿下。”顾铭则只得出声,“能让我自在些吗?”
赵熙摇头。他昨日沐浴时,非要自己来,便抻裂了伤。今日她要亲自来。她记起不破不立那话,既是夫妻,守望相助是应该的。何况他的伤是她刻意弄的。
她用眼神向顾铭则示意,“赶紧脱了吧。早些弄完,今日得去猎场巡视。你与我同去。”
顾铭则不赞同地站在她对面,不肯动作。
赵熙挑挑眉。
顾铭则抿唇。自忖以自己的体力,支熙不过她,于是,他也不再执着,自己解腰带。
赵熙站在他身边,看着顾铭则身下的红肿青紫印子,心里叹气。虽说是她故意的,也是心疼得紧。不过这次事后,不过他们连如此私密的事,都可以一起做了,估计隔着的那一层也会慢慢揭开。
赵熙抬手抚了抚顾铭则的腰线,顾铭则回目看他。澄亮的眸子,灿若辰星。
赵熙颇有一种老夫老妻相处日久的感觉,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阿则。”
“嗯。”顾铭则轻应。反正已然经历了最羞耻的事情,这种程度也不算什么了。他坦然接受了公主的帮助,沐浴完成。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完事后,赵熙亲自挑了药膏。顾铭则没提任异议,按她的摆弄,一会儿敞开腿,一会儿俯卧,任她给伤都抹了上好的药膏。
折腾了一早上,他又困又累。赵熙拉着他回房,两人接着睡到正午,用了午膳,才一起出了别院,巡查去了。
第8章 京郊别院(三)
临近春猎的前三天,巡防工作变得更加严密。
嘉和公主全权指挥协调三方力量,将京郊附近百里,肃得清清爽爽。
外地入京人员,皆拘在几处大容留站。城内除每日城门口运送必要生活物质的车辆出入外,必须有公主府出具的路引证明是去公干,才可出城。
赵熙也越来越忙,不过幸好住在别院,就近办公,省去城内外来回奔波的时间。
别院。
清晨。
赵熙先醒了。支着下巴爬在枕边,看睡得正沉的正君。
自从住到别院,她的正君似乎不那么勤勉了。因着每日没有侍君们请安,没有府中管事们讨扰,更少了许多规矩礼仪,所以顾铭则每天都愿意睡到自然醒。他因腿上疼,也不想动弹。赵熙拉他出去巡防了一次,就不再勉强他。所以,顾铭则得以悠闲地呆在别院里,白日里也不束发,只在脑后用丝带松松系了。画画,看书,赏景,烹茶……整天悠闲。
赵熙有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他在外游历十年,就该养成这样闲云野鹤的性子。
此刻,晨起的金色阳光,柔和地洒进暖帐,顾铭则合着双目,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睡相很是香甜。赵熙牵起嘴角,笑笑。从昨日起,这人已经不用俯爬着喽。
想起昨夜里,赵熙眸子里又漾起涟漪。
睡前沐浴,两人是分开的。赵熙先洗完,坐在内室,一边熏干头发,一边看文件。
她在内室呆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掷下手中的书卷。侍寝,总是有很多繁琐的过程,赵熙知道些,可是从没想过亲自去看。今日却有了兴致。她信步走出外间。
浴房就建在左边,她一拐,便走了进去。浴房烧着地龙,很暖。赵熙只披着家常的睡袍,穿着软底的丝鞋,走路无声地进了里间。
水声轻缓。
垂帘后面,透着暖光,人影有几个。
她绕过屏风,里面的侍从都停手躬身见礼。
透过缭绕的水汽,赵熙看见她平日里清清淡淡的正君,裸着全身,双肩平展,腰线流畅,双腿笔直修长。他如瀑的长发,湿湿地披散,愈发趁得莹白的肌肤玉质般耀眼。
顾铭则听见声音,转过头,惊讶地挑起眉,“殿下?”他下意识抬目向她身后看,并没有人跟着,“您……?”
赵熙笑着穿过帷幔,走过来。几步路,打湿了她软罗鞋底。顾铭则赶紧伸手接住她,“地滑,您别摔了。”
赵熙也觉打滑,不敢再迈步,有侍从搬来椅子,她借着顾铭则手上的力,安全坐下。
侍从们上来。有的给她换木屐,有的捧过浴袍,要换下她沾湿裙摆的长裙。赵熙被众人围着,抬目看她的正君。
顾铭则正负手站在一旁,置身事外,并没有上来的意思。
不禁失笑。心道这一位相府公子的派头呀,惯被服侍的。
她心生捉狭,挥退众人。
侍从们躬身退散。
两人眼前清静起来。
顾铭则看着赵熙平伸着两手,一副等着服侍的样子,不禁挑了挑唇角。
“嗒嗒……”几声木屐响,一个暗影已经笼在眼前。
赵熙抬目,看到顾铭则已经站在眼前。高挑身形,离她很近,甚至有了压迫感。她歪头琢磨,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高大呢?赵熙正闪神,长裙已经被轻轻褪下。顾铭则抖开浴袍,双臂环绕到她背后,给她系带子。
赵熙只觉得这虚虚的怀抱,温暖极了。
恍然间,衣服已经换好,赵熙醒过神,抬头,顾铭则正含笑垂目看着她。
“殿下,臣侍也沐浴完了。”顾铭则声音低低的,因刚浴过,眼角,眉梢,都是水汽,润泽中含着几分慵懒。
“啊?”赵熙看得有些入神。
“我是说……”顾铭则无奈失笑,“我洗好了,接下来的事,得出去做……”
赵熙终于完全醒过神,笑着点头。
“还有多久能好?”看着顾铭则缓缓披上浴袍,松松地挽了带子,赵熙问。
皇家礼仪繁复,规矩众多。王子公主们即使出宫开府,规矩也完全承袭于宫里。
按规矩,侍寝之人,过午不食,于午后和黄昏两次诵经,清心养气。黄昏时沐浴,清洗肠胃,两次服药,皆是调理精气,温润的补药。之后要手录一份《礼则》,和内务司的记录一起留档。据说从字迹上,能看出侍寝之人是否心平气静。入卧房前,会由礼监司的太监负责对下身进行再一次的清洁,然后涂上好脂膏,亦有消毒有润滑双重成份。身后置玉势,深含于肠壁内甬道里。据说这是禀承了不泄元阳的养身之道。入卧房后,侍寝之人无论男女,皆裸身侍奉,为着不能暗藏不妥之物。
如果是男侍,则还有一番诫律。若是身份不高的小侍,偶尔被招幸,还需蒙双眼,用丝带反缚双手、双腿,由司礼监太监抬置床上。意思是床事皆由主上引导,预防毛手毛脚,乱摸乱看的不妥行为发生。
全过程,皆由礼监司的人督导。所以即使贵为驸马,纵使是前朝的男后,宠侍,也对礼监司忌惮三分。礼监司也成了后宫内宅,最有权力的部门。
对皇家主子来讲,这样的床事,毫无情趣可言。而对侍寝的一方,则清楚地昭示着身份的高下。凭你是什么清贵身份,在皇权面前,皆是奴下。
赵熙与历朝公主还是不同的。后宫里,她母妃一人独大。她自己在前朝行走,手握兵权,礼监司也不敢太刁难。但也因为公主的房中事,向来是宫中的贵妃娘娘亲自过问,赵熙也好,礼务司也好,也都很警醒。
顾铭则缓缓系上腰侧长带,“还得一个时辰吧。具礼,用药……”
赵熙牵顾铭则的手,因浴过,一向冰冷的手,变得很是温暖。赵熙握了握,低声道,“好,我等你。”
“好。”顾铭则垂目,眸光深深浅浅。
一个时辰后,终于躺到了床上。两人都有些累了,尤其顾铭则,他身上的伤还未好,被顶入玉势时,很是辛苦,疼出了一身冷汗。赵熙轻柔地骑坐在他小腹上,上下律动。
顾铭则唇轻轻浅浅地喘息。含着水汽的唇,被她亲吻得又红又润。赵熙垂目看他,眼光沉了又沉,又俯下身,辗转吻他。顾铭则微仰着下巴,迎上她。两人极尽缠绵。
赵熙喜欢在别院里的正君顾铭则。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洒脱。神情也不再是清清淡淡,生动又随性。两人缠绵之时,顾铭则异常投入,两人还换了姿势和位置,顾铭则温柔又强势地吻她,给予她。
一场床事,彼此尽欢。
“明日,府中会来人,安排随侍春猎的事情。”赵熙看顾铭则累得要睡着了,在他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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