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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顾夕摇头,“那样怎叫陪着你?”
    赵熙感动地点头,顾夕,顾小爷,终于开始长大了。
    她思考良久,决定暂时将他安插在暗卫中。这真是个聪明的决定。暗卫,是近身拱卫陛下的人,是天子近臣,是天子的眼睛和手臂。宗山剑侍,多数编在暗卫营里,还有一些江湖高手,混杂其中。顾夕能在这个位置上站住脚,必将受益最丰。
    “如果做不来,就还回百福宫来。”今天上朝前,她看着一身玄色劲装的顾夕,严肃道,“以后就再别说别的。”
    顾夕抬目,唇紧紧抿着,晶晶亮的目光里,全是坚定。由易到难,由表及里,如果连这个也做不到,也不说别的了。
    赵熙失笑,这孩子,一朝觉悟,坚持却万分不易。也好,就把他先放在身边,细细地指点,耐心导引,顾夕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待。
    夕儿,我在既定的路上,走得很累,有你愿意陪我,我很欣慰。兴许你还走得不稳,不快,别怕,我会慢慢教你,等你……
    第35章 后宫(五)
    禁卫十六所,专门负责陛下安全。禁卫十六所, 人数最庞大的是御林军和禁卫营。御林军负责天子仪仗, 禁卫营负责治安。暗卫营只占一所,平日随侍陛下, 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暗卫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华国世家大族,最忠诚的簪缨世家。
    暗卫营有千余人队,分十队武卫。顾夕是其中一卫的武卫长, 辖下一百五十人。这一百五十人,全是宗山弟子,是禁卫十六所中战力最强的一队, 陛下心腹中的心腹。
    一个艳阳的正午,顾夕换值下来。他挑了一条幽静的小路回后宫。一路走来,路边的小草刚泛出新绿,空气里全是清新的香味。顾夕放慢了步子,闲闲地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 就听身后有人追着过来。
    顾夕回头瞅了眼,是刘国公府家的小儿子, 同为武卫长的刘远。刘国公祖上镇守北疆,曾被授国之柱石的称誉。现在刘国公家的大公子, 还在北疆镇守。京城的府里是年迈的老国公。
    小公爷刘远追上来, 远远看顾夕等在小道边, 一样的玄色公服, 人家穿着越发衬得肤白如玉, 身材修长,英气内敛。在春日里,只负手站着遍胜过无边春景。小公爷心里感叹着,喘气招呼道,“希辰,弟兄们要上聚仙阁喝酒去,派我来约你。”
    “就为喝酒你跑这么急?”顾夕奇怪。
    刘远笑着拉住他,“不是怕追不及嘛,来,快走吧。”
    顾夕笑笑,随他往宫外走。
    聚仙阁包间,暗卫们正在欢饮。
    顾夕在暗卫营,与大家朝夕相处,甚为投契。小公爷刘远与顾夕很投脾气。他是个万事不走心的人,整天瞎乐呵。今天喝着酒,瞧着情绪不怎么好。顾夕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有些郁郁。
    燕国的小皇帝,要从北山口出关回国去。陛下钦点了不少暗卫护卫随行。出了北山关口,也就几日马程,就到刘远长兄营地了。刘远很想借这次公派,去看看他哥。
    可他哥是守边大吏,家眷必须留京。估计别说是去看看,这回公派的差使,皇上都不会给他。
    顾夕替他叹了口气。
    刘远拍顾夕的肩,“哎,得了,别替我难受,多想也没用。”
    大家吃吃喝喝,不多一会儿就都喝得微醺。
    街面车马喧闹,大家都临窗往外看。一个车队,正往北城门走。
    顾夕看了一眼,认得其中的几个是燕祁驿馆里的人。
    车队从聚仙阁前面的长街上,长长地排了一大排。大家看了一会,坐回来聊天,“你说小皇帝为什么要从北山口走?”
    “那里离燕国近呗。”
    “可离他们国都远呀。从华国沿涂走到西北,再入境,他不又能多玩好多天。”
    刘远已经微醺,笑道,“瞧瞧,这车队可真不短。你们说这些天,他得买多少东西?”
    “他们国摄政王把着钱粮,小皇帝兴许是真没钱了,索性回家。”大家都笑起来。
    大家又开始议论小皇帝的事。
    有人提了句,“今天陛下午后在外后宫宴饮,给他送行呢。”
    众人都转头瞪他。刘远直接夹了块肥肉堵住那人的嘴。
    祁国晋上来的三位皇室子弟,今天已经明旨,都封了侧君。午后饮宴,既是给小皇帝送行,也是贺他三人迁宫。
    暗卫营都知道顾夕是皇上侍君,故而很是避讳在他面前提及此类事情。尤其这回,陛下一次纳了三个侧君,大家怕顾夕难过,于是商量好了,把他从宫里拉出来,躲着这桩不开心的事,眼不见心净。
    那人迷瞪着醒过神,忙把脸缩进酒杯里。
    顾夕感受到众人的不自在,笑笑起身,一条腿踩着凳子,大声招呼,“来,出来喝酒都开心点。咱们行酒令划拳,有彩头的,输的人晚上给小皇帝看车去。”
    大家轰然响应。都是半大的小子,爱玩爱闹,立时吆五喝六地开始比划。刘远看顾夕这样洒脱,也放了心,拍拍顾夕的肩,转身杀入战团。
    看大家又欢腾起来,顾夕退到桌后坐下,浅浅笑笑,自己把酒喝干。
    这些日子,他按班上值,与陛下常碰面。晚上,陛下却不常回寝宫。
    先是林侍君从北江三郡公干回来,陛下当夜就留宿在外后宫了。还有李侍郎和宋侍郎,太后谕旨,令他们迁回宫中。李侍郎因受了责,所以接旨当天就搬回来了。李侍郎在宫外是替陛下办事的,跟在他身边的也是暗卫营的人。本来差事办的挺成功,可无端却受了太后的责难,陛下不好说在明面,自然要过去抚慰。几天后,宋侍郎办好了事情,也就搬回后宫住,陛下既安抚了李侍郎,没理由冷落宋侍郎,因此又在外后宫盘桓了几晚。
    赵熙不在寝宫,顾夕便也有一阵不在百福宫住了。他为了上值方便,就在百福宫旁边找了个小宫殿住。
    赵熙也知道他上值下值,时间不确定,若她不在百福宫,他确实不好自己就在龙床上睡,于是也就默许了。顾夕好几回半夜下值,路过百福宫时,灯火依旧,但他知道,赵熙不在里面。外后宫里,她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好几回,赵忠过来看他。顾夕知道那赵熙派来看顾他的。他不想让她太多牵挂,纵使想她,也不愿表露出来。便常常与暗卫弟兄们玩在一处。
    酒宴散时,天色近晚。大家纷纷告别,刘远醉醺醺过来。刘远心中有愁事喝多了,猜拳便输掉了。
    顾夕扶了他一把,“今晚我替你。”
    刘远赶紧推辞。顾夕道,“你回家收拾收拾给兄长带的东西差人送到北营去吧,我随侍陛下到边境,一并带给你兄长。”
    刘远很是感动,“谢谢了希辰。”
    顾夕目送众人离去,独自一人从长街走过。长街灯火通明,大家都脚步匆匆地往家赶,只有他一人反着方向向城外走。
    在城外,燕祁的车队停在夜色里,长长的一队车,黑压压地聚在一起,马匹都牵走吃草粮去了,只余二十名暗卫拱卫。顾夕回头看了眼城门,厚重的大门正缓缓关闭,将城中的繁华缓缓掩紧。顾夕微微叹了口气。明天天明,他就赶去北营安排送驾事宜。后日一早,率暗卫先行从北山口出关打前站……这样会有有好些天见不到赵熙了,思念,席卷着孤单的顾夕。
    宫中宴饮。
    小皇帝在京中逛了这么些日子,玩得很是尽兴。他一边向赵熙敬酒表示谢意,一边还不忘表达遗憾,“华都真是不错,怎么都待不够。哎,想到还要三年才能再来,真是遗憾。”
    坐在侧席的三个新任侍君,都侧目看他。
    小皇帝感受到不善的视线,转过头笑吟吟道,“三位侍君安心留在华都,尽心侍奉君上……”说了一大堆。人本来就是小孩,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侍君的话,听着让人极其违合。赵熙清了清嗓子,“燕君明日便动身,今夜就好好休息吧。若是喜欢华都,尽可常来,不必等三年之期。”
    小皇帝忙高兴地应了。
    宴散,宾主尽欢。
    小皇帝出了宫,回去睡觉。赵熙把那三个人打发回外后宫,自己回了百福宫。
    “夕儿呢?”一进宫,她就找人。
    “午后下值,半道上被暗卫营里的武卫长们截去酒楼了……”赵忠笑禀。
    “喔,”赵熙笑,她这边饮宴,顾夕也饮宴,这是打擂台怎么着。
    “人呢?还没散?”
    “是啊,也该散了。”
    赵熙向外间问。
    有亲卫禀,“今夜侧君当值。”
    赵熙愣住。今天特意看了暗卫的轮值表,他没有当值,“在哪当值?”
    “已经去城郊了。祁帝的车驾已经出城,暗卫营分出一队人今夜拱卫。”亲卫禀。
    赵熙若有所思。
    赵忠在一边打量赵熙的神情,“陛下?派人找回来?”
    “不用。”赵熙摆手道,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先安置吧。明天早朝后直接去北营。”
    “啊?”赵忠暗暗乍舌,小爷这是无令擅动,夜不回宫啊。陛下这是亲自逮人去?若是明天小爷在北营直接见到陛下,那情形……赵忠摇头失笑,估计吓一大跳都是轻的。
    次日正午。北营。
    顾夕押着车到达时,正赶上北营吃午饭。
    他冻了一夜,又在马上吹了一上午,浑身都冻透了。崔是拉着他赶紧上了热汤,才缓过来。
    崔是同他坐在同一桌,担心地看他,“别着了风寒,先进帐睡一会儿吧。”
    顾夕哪有这个空,他掷下空碗,示意崔是一眼。崔是了然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帐子,找个避风的马栏外,密谈。
    日前顾夕与他提过,要提防边境异动,崔是也有此担心,派探子四下细细探了,“探子回来报,说北山草原上确实陈了十万骑兵。”崔是皱眉道,“并不是王庭主力。若是为迎接他们小皇帝回国,也无可厚非。”
    顾夕负手点头,“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崔是不懂。
    “咱们一冬天挖了能有十几万个树坑吧,燕祁必料到我们要做什么了。”
    崔是瞪大眼睛,“他们要搞破坏?”
    “将兵士排好班,夜里巡视这些树坑吧。”顾夕眯起眼睛,神秘地说,“我估计他们会在坑里做手脚,我们不察,种下树去,却不发芽……”
    “啊?真的?”
    “昨天晚上,我守着小皇帝的车驾,待了一昼,要是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也算白吹了一夜的风。”顾夕颇有点小得意。
    崔是睁大眼睛,“皇封的东西,希辰你……也敢拆?你这是监守自盗。”
    “拆也拆了……”顾小爷撇撇嘴。
    崔是感兴趣地问,“里面是什么?有多少珍宝?”
    顾夕嫌弃地看着他。
    崔是笑。
    顾夕也收了玩笑,皱眉道,“幸而看了看,那些大车上,外层是各色特产,里面全是炭粉和生石灰。若是他们趁夜将石灰埋在坑底,等树种上后也活不成的。”
    “那多费劲,树长起来,直接放火烧多快,伪装成山火,我们也不好追究。”
    顾夕疑惑地摇摇头。生石灰用处很多,但与树有关的,只有这一种。对方的谋划一贯挺阴险,这批生石灰是否还有别的阴谋,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肯定是对我们不利。”崔是恨恨道。
    顾夕点头表示同意,他想到自己的计策,笑得眉飞色舞,“我想好了,等他们夜里偷偷埋下石灰,咱们等他们撤回国后,再悄悄都挖出来,然后种树。到时,燕祁定以为树是活不成的,不会再派人来捣鬼。这样,咱们就给小树争取到了时间。等到树扎下根……”顾夕嘿嘿冷笑,那植物生存力惊人,一旦扎下根,想根除就难喽。
    崔是看着神采飞扬的人,眼前好像一树梨花一般,赏心悦目。他呆了半晌,竖起大拇指,由衷道,“好,好,果然狡猾。”
    顾夕睁大眼睛,瞪了崔是一眼,澄澈双眸星辉流转。崔是失笑,“希辰,你可别这么瞪别人去,没有半点威吓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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