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这是上好的烫伤药,出来的急,也只带了这一盒。你去北营就带去,别忘了用。”赵熙和声。
李清晏看着给他上药的这个女子,眼里有些涩。她是他的妻,也是华国的君。她心里装的是整个山河,她眼中看到的却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背景,家族,更有政局。所以,他们从来就没有站在同一个台阶上审视事情,所以,总不像夫妻,是臣僚,是下属,是主从……
要想追随她,必须心无旁务。可他今天却因私情,犯了极大的错误。失去了她的信任和倚重,是他任性而为要尝的苦果。
李清晏心中长长叹息。
第49章 又回别院(六)
山风猎猎。
一队人马疾驰过沟壑,越过一片荆棘, 停在一处山坳里。山坳中有一条湍急的河流, 两岸山石耸立。
这队人马正是赵熙派出来的亲卫。
这一处,便是从离风口到北营漫长山路的一段, 祁峰设伏的地点。
午后,寂静的山中突然传来马嘶声。
长长的车队从谷口进来。后面是皇家仪仗,燕帝的金色马车就在队伍里。
车队轰隆隆驶过来,被河水分成两半, 一半在河东岸,一半在河西岸。
东西两岸的乱石中同时响起爆鸣声。
□□不多,威力自然不大, 就像是晴天打了几个响雷。可轰隆隆的响声却响彻山谷,加之回声阵阵,营造出的声势犹如天雷滚滚。马儿立刻就惊了,四散奔窜,河岸不宽, 成串的马车跌入水里。
眼前的景象让人永生难忘。
满是跌落马车的河道里,突然涨起城墙一样高的浓烟, 伴着刺鼻的石灰水味道,从翻滚着如同开了锅的水底, 迅速升起密密麻麻的泡沫。泡沫不断翻腾, 涨高, 从河中蔓延上来, 迅速吞噬了东西河岸。岸上的燕军们慌乱地用武器抵御, 可滚烫烫的泡沫如同恶魔,瞬间将人吞进肚子。在这烟气腾腾的人间炼狱,最后消失在人们视线里的,就是那顶金灿灿的皇帝马车了。
惨景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惨叫声渐息。满山遍野,都是雪白的石灰粉,随风飞散,仿佛为亡者扯起了漫天白幡。下到河岸,才发现河水已经干涸。整个河底都是熟石灰粉。下面覆盖着的是已经不成人形的燕兵。
“清理吧,一个活的不留。”四周只有十几人侥幸未在这场浩劫中死去,他们皆在白灰中呼号挣扎,不成人形。
亲卫们纷纷抽刀,将苟延残喘的人一一捅死。不多一刻,山谷又恢复了寂静。
众亲卫围住依稀可辩的金顶马车,用刀挑开车帘,里面灌满了石灰灰尘,隐约看见里面有一具辩不出人形的尸体。
“好了,燕营的兵马估计是来了,快撤。”
众人皆攀鞍上马。远远的,北面有烟尘腾起。
赵熙果然狠厉,囚住祁峰,替他完成了这次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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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黄昏。
他挣扎着起身。房门前有兵士把守,见他起来,皆抱拳行礼,“少爷请多歇息。”
林泽颤着手敛好衣襟,“这里只有赵林泽,陛下的贵侍,没有你们家少爷。”
兵士们一愣,还待要拦,林泽却亮出长剑。
他推开兵士,大步走出房去。
院子里风挺紧,林泽自己到后面牵出座骑,催动马儿直奔校场而去。
整甲的士兵已经在校场列队。粮草,军需要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分发到位,林傲天的确忙乱得很。不过好在要攻打的是京城,只要进了城,一应军需就全都有了。所以此刻他威严站在高台上做动员,带着下面兵士齐声呐喊,“杀逆叛。”
正当群情激愤之际,一个素白的身影飞骑从辕门驰进,像一支利箭,插进队伍里。本来整齐的列队,被这一人一马扰乱,兵士们下意识地横枪要拦,又在看清来人后让开条路。林泽直接纵马跃上高台。
林傲天还未做完战前动员,就被打断,他抬头看高头大马上的儿子,虽然只着素衣,但却气势凛然,透着决绝的信心。
“吾儿……”林傲天跺脚。这傻孩子,给他下了点药,无非是个台阶,他只要抱病躺在家中,剩下的老父会替他料理,没想到这孩子这样痴。
林泽居高临下,俯瞰众人,“本宫乃华国皇贵侍,陛下密旨,北江三郡的官兵换防到北营。燕祁大军不日南下,陛下已经号令几路国公率兵赶来,届时我们几路汇合,陛下将御驾亲征,率我们一同拒敌入侵。”
“杀叛逆。”众人齐应,声势浩大震动人心。
林泽扫视全军,凛然道,“献王勾结燕人,欲谋我华国皇位,陛下早已经有了安排。只要我们守住国门,让燕人无法入境,皇城之危,陛下自有办法可解。所以,此次胜败,全看我们北江军的了。”
“拒敌于国门之外,我北江军就是首功。”一个年轻将官大声说。
“对,我们原本就是从龙之军,守卫皇城的使命,自然该由我们去干。”另一个青年将官也大声附和。
北江军中所有的青年将官都高声附和。青年将官虽然都不是本部主官,但胜在与士兵们走得近,威望高。他们一表态,大部分士兵也跟着高声喊,“拒敌于国门外,守住皇城。”群情激动。
林泽抿唇,看着振奋的兵士们,脸色苍白又坚定。
江北三郡,始终是陛下的亲兵。父亲管了这么些年,也没敢有什么大动作。陛下的人,就这样悄然地安插在军中各个要职,明里暗里,这支军队早就牢牢掌握在陛下手里。父亲幸而未出兵,否则……
林泽当众拿出了一份名单,他将名单上的人名一一念出来,重新分配职务。赵熙的这份名单,精确到每个将官的名字和所属兵员,详备又周密。
林傲天也意识到了,他全程灰白着脸,看着儿子将自己架空。
林泽宣读完名单,传令出兵。兵士们按布署,分几路出营而去。
滚滚烟尘裹着铁甲而去,高台上,只留下了林傲天和林泽两人。林泽下马,将一份名单递与父亲。林傲天木然接过来,脸色更加惨淡。长长的一串名单。皆是他秘密培植的心腹,此回知道他图谋的人。林泽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
林傲天一瞬间老了十岁般,颓然点头,“好,好,好,是父亲老糊涂了,吾儿……这是救了父亲一命,救了这些弟兄们一命啊。”幸而还未起事。
林泽无言,只得轻轻拍拍父亲的肩。人都有欲望,父亲守了一辈子的忠字,却在最后关头险些闯祸。这也是因为他位居贵侍,让他老人家有了更大的念想吧。林泽心绪纷乱如麻,拧着眉,“此去北营,路途遥远,父亲就在此镇守北江吧,儿子代您出征。”
他抱拳与父亲作别,随军而去。
别院。
赵熙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
她携着一个十四五岁大的男孩一同进了院子。
那男孩子正是燕帝祁峭。他张着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上君,这就是您的行宫呀,又安静,又舒服,比我的好多了。”
赵熙微微笑笑,“瞧着好,就安生住着吧。”
燕帝祁峭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自己从人家宝帐偷跑出来,差点被摄政王暗算了性命。当初派给他的暗卫中,有顾夕的剑侍,一出城就将他扣住,直到陛下赶到。当他跟着赵熙在高山上向下俯视,看到河中那人间炼狱的惨景,可真是吓到了。
“多谢上君活命大恩。”祁峭撩衣下拜。
赵熙单手扶住,“哎,既然在华国,便叫朕陛下吧。也省得落人口实。”
祁峭从善从流地点头,“陛下,叫我阿峭吧。”
“好。”赵熙点点头。
小皇帝饶有兴致地在院里四处走动,看风景,不时发出赞叹。赵熙负手打量他。昨天带他旁观了摄政王的截杀,他是真吓到了。谁知隔了一夜,就又恢复了?这小子若不是真的没心没肺,那可要算得上是心机深沉了。
转过影壁,进了内院,院落愈加幽深安静,鸟语阵阵,草香袭袭,祁峭深深吸了口气,“啊,真是舒服呀。”
赵忠从内院迎出来,“陛下回来了。”看见祁峭,一怔。
赵熙笑道,“叫峭少爷就好。”
“峭少爷。”赵忠见礼。
两个都认识,装模作样地见了礼,彼此心照不宣。
吩咐祁峭先去休息,赵熙回了房。
房间里温暖安静,侍女们皆轻轻退出门外。赵熙绕过屏。内室里,一抹斜阳从窗口照进来,显得十分安详静谧。宽大的床上,一个白衣男子,侧卧着,睡得正沉。
这些日子,祁峰非常辛苦,每每她回来,见到的都是他疲惫的睡颜。
赵熙站在床前,一时挪不动步子。仿佛经年前的别院,与正君缠绵悱恻,一夜春梦,然后他就是这样疲惫,满足又慵懒地睡到太阳落山。醒来,人就又有了精神,饭后,她会和他一同在园子里散步,喝茶,画案上没画完的画……岁月静好。
赵熙眼中有些发热。
“祁峰,铭则……”赵熙弯下身,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里叹息,顾铭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五年公主府里的正君,就是顾铭则原本的样子吗?祁峰扮演着他的兄长?不对,她八岁时见过的那个温暖的大哥哥,不是冰冷疏离的正君。赵熙又想到顾夕,那个聪明灵巧,赤诚以待的少年,对她无限包容,兴许顾铭则是那样的?
赵熙闭上眼睛,无法分辨得清。必得将这个人翻出来才行。不过她不急,她需要细细布置,小心筹谋。单看祁峰和顾夕行事,就不难推断顾铭则是个无比狡猾,无比聪明的家伙。让他现出原形,她得比他更高明。
感觉到呼吸有异,祁峰颤着睫睁开眼睛。迷茫了一阵,才看清床前站着的人。“陛下?”嗓子还有些哑。
赵熙坐在床边,撩开被子,他下身未穿裤子,膝上血肉模糊,上了药又肿了,更加触目惊心。再往上撩被,露出青青紫紫的杖痕,遍布臀腿。大腿内侧同样伤痕累累。两腿间,一个银色的锁扣,连着几条带子,卡在他小腹和腰间。她伸手触了触,祁峰轻轻颤了下,笼在赵熙的气息里,便有了反应。
“难受?”赵熙轻轻撩拨着,看着祁峰一向清明的眸子里,开始狂乱沦陷。
“想要?”
“……”祁峰紧咬着牙。心里疯狂地喊,想要。
“真是倔强。”赵熙摇头。从前在府里,他做正君时可不是这样的,顺从又善解人意,消停得仿佛一泓深潭。真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倔脾气。
祁峰想蜷回身子,一动就疼得要命,他抬目看着赵熙,颤着唇,说不出话,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赵熙心里也翻动波澜。这就是她心心念念要留住的正君,他不是顾铭则,但他是她的正君。他死去的那几日,她的天地都变了颜色,疯狂的想去杀人,怨念得了无生趣。如今,他好好地回来了……虽然心痛,但毕竟他就是他,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好端端地又回来了。
床上的已经忍到了极限,赵熙她抽出钥匙,打开祁峰身上的小锁。祁峰猛地一震,长长呻,吟。
她合身上去,深深吻他的唇。祁峰撑起来,热烈地回应。
赵熙按着他的肩,腾出一只手,撕他前襟。祁峰浑身都腾起粉色,剧烈地喘息……
掌灯时分。赵忠提着灯,引着祁峭经过门前。
“这是陛下的屋子?”少年好奇地问。
“是。”
里面传出缠绵的声音。
祁峭停住步子,“有侍君在?顾夕?”
“不,不是。”赵忠摇头,“您跟老奴去饭厅吧。”
“啊……”里面的声音有些拔高,合着剧烈的喘息。连赵忠这个太监听了,都面红耳赤。
“别……”一个男子痛苦的呻,吟。
祁峭霍地回过头,“谁在里面?”
赵忠摇头,“陛下新宠。”
祁峭负手站在门外。侧耳倾听。里面声音渐低,只剩喘息。
两人面红耳赤地站在院中听壁角,好一会儿,云,雨初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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