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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帐内一片寂静,良久,赵熙抬起红红的眼睛。
    “夕儿传功前护住了心脉,散功也是准备稳妥的。”
    赵熙挑眉。顾铭则温和低声,“对,夕儿并没有那么决绝,他把伤害降到最低,是怕有人伤心呢。”
    赵熙难得地红了红脸颊。
    顾铭则轻轻叹。死地而后生,谋不定也要动,顾夕一步踏入了不能回头的境地,无计可施。他只能将自伤降到最纸,求得赵熙不会太伤心。
    “赤苏几日后就到了,夕儿太虚弱了,得悉心调养。赤苏在行。”顾铭则轻声宽慰。
    赵熙放下心,点头。
    内帐又安静下来。床上的人睡得很静,期间,赵熙揽着他,帮他翻了个身。睡梦中的顾夕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任她摆布。
    就像婴孩。赵熙终于明白这药的厉害。逆天行事,要付出的艰辛,顾夕正在生受。她地法替他难受,抚他无助。顾夕要恢复的岂止是身子,还有他前二十年的成长。
    想到这,赵熙又心痛刀绞。
    顾铭则抿唇沉默地看着她悲伤的侧影,良久,实在无法这样放任,他轻声,“夕儿会好起来,我们陪他再长大一回。”
    赵熙的泪终于忍不住,伏在顾夕胸前,轻轻抽泣。顾铭则伸出手却停在半空,他心疼地看着坚强又强悍的嘉和,哭得让他震动。
    成长,何其艰辛。顾夕为何要再经历一遍,这是老天降下的惩罚?赵熙从不信什么因果轮回,可这一回,她何其敬畏。她几乎失去了顾夕。
    “将万山尸体找出来,以敬师礼厚葬。”赵熙看着顾夕,或许这样能让老天息雷霆怒,若再有罪罚,有她与顾夕共承。
    嘉和三年。
    南华帝入草原围猎,不慎受伤。中宫燕兴帝,护送帝君移至卧牛堡休养。后又转至王庭休养。期间,南华女帝身子恢复又身怀有孕,算算日子,恰是在卧牛堡养伤时怀妊。两国子民震动,举国欢庆。于是女帝又在王庭盘桓至第二年秋末。
    转年,女帝携皇储回南华,中宫护驾。女帝回京,携回王庭以北许多地方特产,有活的动物,植物,还有毛皮香料,奇珍异宝,匠人艺人不计其数。
    南华人对王庭渐渐由惧怕,到好奇,直到一队又一队的商队从南华出发,来到王庭,又带回大量稀罕物。两国交通,互融互惠,就此拉开巨大的帷幕。惠及两国近百年。
    中宫祁峰,世人皆认为这一子来自中宫,又因着陛下伤重时悉心照料,事君以诚。于是从后宫老太后、朝中诸臣及国人对他的印象纷纷改观。反对之声,渐息。
    女帝返京后,有臣工上本参顾相。相府自从废太子乱政以来,一直风雨飘摇,势力早不如前。有人参他,奏本一上竟无一人替他说话。女帝下旨此查抄相府。兵士如潮水涌进,将偌大相府翻检一遍。查出不少当年与祁废王万山的书信往来,还有与废太子的书信,信中谋划专权之事,实是大逆之罪。
    女帝念在顾府曾出过一位正君,一位侍君的份上,法外施恩,将顾砚之削官去爵,囚禁。府中人等皆发往边疆,永远不得入中原。唯早年遁走的老夫人,始终未搜出人影。
    那一年,除了这些大事,还有一些不张显于外的宫闱秘事。比如林贵侍削兵权退居后宫静修。后宫另两位侍君,宋承孝圈禁在西风口,李侍君远封西南……外人本就不知后宫之事,又哪管陛下到底失了几个侍君?只是后宫在经历这些事后,几乎水洗了一般,旧时侍候的太监女官,皆被更换。皇城近卫,御前十六所,皆重新整合,再不似旧时。
    三年后。
    南华皇宫。
    女帝赵熙穿着素服,靠在软榻上看书。
    女宫引着乳母,抱着小太子走进来。
    “给陛下请安。”乳母抱着孩子躬身,口中柔声道。
    赵熙掷下书,招了招手。小太子便奶声奶气地扑进娘亲的怀里。
    “再过年可就三岁喽。”赵熙掂了掂手里小肉球的份量,又长了不少。小太子虽然不满三岁,但身量却不矮,比同龄孩子,也壮不少。细看眉眼,清秀俊雅,一双美目,肖似故人。
    赵熙将孩子搂在怀里。那年怀妊,当真是惊喜,她没问原由,祁峰也没提。但她感受得到,体内运转不息的,顾夕的柔和精纯的内力。顾夕用他最后的真元,助她调理,她几乎是在重塑真气的关节,怀上了这孩子。所以,真是上天赐的宝贝,这孩子也是格外地健康有活力。
    回南华这一年,她与祁峰聚少离多。祁国以西,有蛮夷犯边。祁峰回王庭整兵去了。
    算算战况,祁峰今年冬天,可回南华来了。
    赵熙垂目看着怀里的小肉球,笑道,“年前父君便可归朝,崨儿可高兴?”
    小家伙嘻嘻笑着,口齿清晰道,“和父君骑马射箭去。”
    赵熙将儿子揽了满怀,笑道,“小机灵。”
    乳母见小家伙在陛下怀里扭,忙伸手接出来,“陛下身子重,太子可别碰着。”
    赵熙摆摆手,示意无妨,还是将孩子递还给乳母。看着孩子被抱出去,她起身。
    有女官上来,给她整衣,赵熙年初再次怀孕,伴在她身边的是林泽,所以太后乐坏了,亲自过来嘱咐她安胎,并提林泽为皇贵侍。赵熙都顺着她。
    如今怀胎六月,腰身略丰了些。赵熙将阅过的奏折指给候在外间的几个内阁,自己无事一身轻。
    “摆驾吧。”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
    林泽今天生辰,她得过去看看。林泽自从退居后宫,很少出院子,倒似囚禁。当年他振臂一呼,就能调得动全国兵力,这实力,过后,他自己也后怕不已。该是自罚了。
    “臣侍尚不能掌控这样的威仪,恐替陛下,替南华招祸。”林泽一身淡色宫衣,宽袍展袍,笼膝跪在他自己的宫门前,轻声求恳,“那时年少轻狂,便以为有一腔子热血便是正义……陛下早年提点得对,臣侍是得勒着点性情。”
    “林泽呀。”赵熙三年前回到南华时,第一时间便去探望他。可看着瘦了好几圈的北江林帅,又不觉怔住。怎的一年多未见,便变了这许多?
    林泽抬头,看着久别的爱人,泪早铺了满面,“陛下,容臣侍再沉沉性子吧。”
    真是知道怕了呀。赵熙长长喟叹,揽住林泽缩紧的肩。林泽僵了一瞬,便将合身将赵熙搂在怀里。
    “陛下,臣侍……”一句想你,却再不能任着性子说出来。林泽涩涩咬牙。长大,该付的代价,总是要亲自尝过,才能品出曾经的来之不易。
    赵熙的车辇来到林泽的宫门前,远远看见林泽在门口相迎。
    “身子重,又跑来做什么?”见了礼,林泽担心地扶着她,絮絮。三年的沉淀,林泽稳重了,大气温暖。
    “怎么?”赵熙笑,“这一胎可是结实得很,你养了这几年,身子强健,孩子没有理由不好的。”
    林泽纵使这几年修身养性有成,也被赵熙一句话破功。他脸红了一大片。只是手上不敢松力,扶着她进了院。
    “今年过完年,你可不能再给朕躲清静了。”赵熙被他安置在软榻上,舒服地靠在软垫上,示意他过来。
    林泽坐在她身边,轻声道,“好,臣侍遵旨。”
    赵熙惊喜地侧目看他。她本以为他仍会推辞出仕,可他却一口应承。
    “总得有担当,有作为,才好给陛下分担……”林泽红了脸,坚持了一下,低低声音。
    赵熙愣了一瞬,哈哈笑起来。她的小林泽,也有了做父亲的样子喽。
    出了林泽宫门,已经是午后。初冬的暖阳正艳,赵熙坐在辇上,迎着光看向长天,一行冬鸟在天空划过,湛蓝的天空留下淡淡鸟迹。赵熙微微牵起唇角。转年,那小家伙便二十二了,这几年,他休养的情况,事无巨细,每日都放在她的案头。她看着,便也如见到了真人一
    般。
    当初为了他养伤和学习,特别在岭南给他入了籍的。据报,顾夕恢复得很好。明年,她定要想法,把那小子放到身边来。亲自看着他养身子,才放得下心。
    想到此,赵熙又有些忧虑。顾夕醒来后,她与他相处了半年,如今他是怎样的性情?还会钟情于自己?
    赵熙一路思量,颇有些踌躇。
    不成,她决定要亲自去岭南,顾夕的新家里面去,亲自把他带回来。
    第68章 清溪(一)
    岭南,清溪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清溪镇不大, 依山傍水。清溪最出名的是清溪书院。院中常年有大孺坐馆, 培育出的英才学士数不胜数。
    挑选休养地时,顾铭则便相中了这座人杰地灵的小镇。
    赵熙允了, 派人提前来选址建房,顾夕住过来后,赵熙安排了明卫暗卫亲卫各色精英侍卫,远远近近地保护着, 每日,都给顾夕通信。顾夕隔个三五日就回一次,由暗卫亲自驿送回京。赵熙还嫌信里内容不详近, 又命令亲卫们每日再报上顾夕详细的经历,事无巨细都会出现在她的案头。
    重活一世的顾夕,与前世不同,喜欢清静,听琴品茶, 淡然随性。他身体恢复了一段时间后,顾铭则便送他去书院读书。读上了才发现, 这一世顾夕是勤勉型的学生。若是勤奋也就罢了,可偏偏聪慧灵透, 悟性极高。时间一长, 教他的先生个个招架不住。顾夕成了书院里最短时间便转而由大儒亲自授课的学生。
    远在京城的女帝陛下, 因着怀了第二胎, 无法远行。不过已经兴起了要亲自去接人回宫的念头, 再阅着案头这样的一条条消息,心中不禁更是火急火燎的。
    当年的一幕幕,又在她的脑中划过。
    亲手喂夕儿服下药丸,人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人醒那一天的情景,赵熙记忆犹新。
    形容消瘦的顾夕,自她来,头一回睁开眼睛。他没力气,连头也动不得。只眨了眨眼睛,一瞬一瞬的睫毛,又挺又翘,一下下刷着赵熙缩成一团的心。他好奇地看着自己头顶高高的帐顶,又试图转头看看身边,赵熙就坐在他的床头。
    赵熙一手抚着顾夕的面颊,一边用手托住顾夕的后脖颈。躺了这许久,全身关节都锁死,肌肉都僵了。赵熙轻轻揉按的小小动作,就让顾夕疼得全身绷紧。
    不过疼归疼,床上的人没叫出声,也没抗拒。
    赵熙轻轻揉着他的脖颈和肩,缓了一会儿,人才能微微侧过头。赵熙看到顾夕消瘦的脸上,那双清湛湛的眸子里,没有一丝阴影,像初生的婴儿,清澈透明。
    “夕儿?”赵熙试探着叫。
    顾夕的眸中现出疑惑。
    “不会讲话?”赵熙等了一下,不见回应,有点急。
    顾铭则凝着眉,摇头,“会讲的,只是不知道谁叫顾夕。”
    赵熙痛惜地将人揽在怀里。
    此后,顾夕身子一天天的恢复,可服了药的效果却时有反复,有时会无故陷入昏迷,醒来,本来已经教他记得的事,他又忘了个干净。
    “药效,并未验证。”顾铭则面对赵熙的询问,为难道。
    赵熙气得几乎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你不是善药?”
    顾铭则无话可答,他善药,也不是神仙。只是这话赵熙可听不进去。当时赵熙身子渐沉,性情也偏敏感,祁峰为此常被她迁怒,每天净为躲着她,怕她发怒伤身,直等到晚上她睡了,才敢进来看一眼夕儿。
    “前几日刚认得了我,愿意和我喝茶了,今日醒来,就又忘了干净。”赵熙发完火,又忧郁起来。
    顾铭则斟酌道,“夕儿伤了根本,身子正是最弱的时候,自然胜不过药力。陛下不宜心急。此地苦寒,该找一处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让夕儿安心养着,怎么着也得几年时间,才行。”
    赵熙本是想带顾夕去王庭,可是那里毕竟不如风景如画气候宜人的南方,于是只得采纳了顾铭则的建议。
    这一养,就是好几年。长子已经三岁,二皇子几个月也诞育。
    赵熙将案头的文书掷下,“着济南府,准备迎驾,朕要到清溪的寺庙还愿。”
    女官们吓了一跳,“陛下要南巡?”
    “不,是微服。”
    “二皇子还小,您的身子,且得将养呢。”
    赵熙抬手止住,顿了半晌,道,“上天赐予朕两个皇子,也该去寺中还愿祈福了。”
    众人皆默然。
    “着礼监司安排吧。”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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