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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回了她的话,他方对郑亦雪道:“十一娘,这是某的表妹宣玥宁,排行第七,你唤她七娘便是。”
    看着两人之间的亲昵,郑亦雪眸子闪动,笑道:“原是这就是裴郎的表妹,我就说觉得小娘子眼熟,没成想还有这层缘故在,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还望七娘别怪罪。”
    “怎么会,十一娘多想了,七娘没放在心上,倒是十一娘也别认真才好。”
    一触即发的矛盾,被裴寓衡两三句话就解决了,白秋之直称奇,大手一挥,就准了宣玥宁早点回家。
    裴寓衡手腕一动,将宣玥宁拉进红纸伞内,引得身后那些小娘子再次惊呼出声。
    “又没下雨,你打伞做甚?”
    “遮阳。”
    “那你遮,我出去行不行?”
    “不可。”
    行,刚刚还被人家解决了麻烦,宣玥宁偃旗息鼓,老实地待在红纸伞下,压根不敢听周围人说话。
    谁知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拍肩膀,吓得差点喊出声,只听那人疑惑道:“裴郎是你吗?”
    你眼瞎吗?裴寓衡能有我这么矮?气愤回头,就见那人大大咧咧抱住了裴寓衡,“还真是你!”
    裴寓衡嫌弃地推开此人,对宣玥宁道:“这是赵家嫡子,赵晥晨。”
    宣玥宁了然,原来这就是让裴寓衡当夫子,还能被他夸聪颖那位。
    “刚才怕吓着你,拍的是这位小郎君的肩膀,可真是对不住了,不过敢问郎君可是郑家族人,我观你同郑家八郎长的十分相像。”
    骄阳似火,站在红纸伞下的宣玥宁察觉到裴寓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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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棢山拔解(晋江首发)
    郑八郎郑梓睿, 乃是她宣玥宁的亲阿兄。
    两人不说长的有七分相像,也有六分在, 何况,她今日穿的还是胡服,发髻高高束起, 男儿装扮就同他更像了。
    她不避讳裴寓衡知晓自己不是真正的宣家人,但是她害怕他知道自己同郑家扯上关系。
    郑梓睿早在三年前就外出游历了,裴寓衡应该也不记得他长甚样子吧?
    她今儿这是倒了什么霉。
    怔愣间,红纸伞柄被递至她的眼前, 下意识接了过来, 就听裴寓衡叫住街边卖糖葫芦的,给她买了一串。
    裹着糖的糖葫芦被强硬地塞进手中,红纸伞再次被他拿走, 就听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参加了那么多的文会, 你别的本事没见长,眼力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狠狠捏住糖葫芦,心里倒是一松,小小的舒了口气。
    赵晥晨疑惑的看看宣玥宁,一副真得很像的样子。
    街上人来人往, 唯独他们三人静立其中, 裴寓衡扶正腰间的香囊,想起那个被典当的金锁,饱含深意的望了她一眼, 却开口再次道:“你可是与郑八郎在一处说话了?且再好好看看面前之人。”
    被他这样一说,赵晥晨倒是将自己搞糊涂了,“这……郑八郎身边哪里是我能去的,我确实也只是远观,让你这么一说,好似也真得不是很像,刚刚就瞥了那一眼,觉得小郎君侧脸甚像。”
    “这就是了,你看差了。”
    裴寓衡一锤定音,向其介绍道:“此乃我表妹七娘,非你言之的郑家八郎。”
    “失礼失礼,”赵晥晨一听当即赔礼道歉,“七娘莫怪,是我看差了。”
    宣玥宁身上逐渐回暖起来,心中对裴寓衡愈发感激,对其道:“无妨,我这一身胡服,确实很容易被认错,再者大洛国土甚大,碰见长的像的也不奇怪。”
    她只关心裴寓衡的看法,他若不在意,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愈发肯定自己认错人的赵晥晨手中折扇一合,“作为赔罪,裴郎,不若我们去瞧瞧你想要的古琴?”
    裴寓衡沉吟片刻,对宣玥宁道:“你且先回家,我跟其去看看古琴。”
    听到是古琴,宣玥宁眸子亮了起来,连带着对赵晥晨的那点不愉快也散了,“快去快去,不用管我。”
    赵晥晨用折扇敲敲脑袋,“是我孟浪了,怎能让小娘子同我们一起去。”
    “兴许是我这身衣裳总让你误认为我是个小郎君。”
    两人倒是不计前嫌的交谈起来,裴寓衡望着那个快要化了的糖葫芦道:“吃吧,今日受惊了,我去去就回。”
    “好,我知晓了。”
    待其二人走后,宣玥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好险,也不知道裴寓衡到底看出什么没。
    狠狠咬下一个山楂,像是在嚼郑亦雪般出气,郑家郑家,真是哪都有你们!
    撑着红纸伞的裴寓衡陪赵晥晨走出不远,隔着人群回头望去,单薄瘦削的小娘子已经淹没在了人潮中,却让他一眼就找了出来。
    无他,那身月牙白的衣裳还是挺显眼的,更何况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小郎君更是少之又少。
    “裴郎?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拔解终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现在慌的不行。”
    裴寓衡睨了他一眼,“无妨,还有我。”
    被文涯阁勒令待在家中,避避风头的宣玥宁,本想抓住机会就试探裴寓衡一二,但转念一想,还是别了,万一试探过程中,反倒将自己暴露了可怎么办。
    那日过后,裴寓衡再没问过有关郑家的话,宣玥宁乐得他不在意,又安慰自己,金锁都当了,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她都已经下定决心只做宣家人,他还能撵自己走不成。
    随着拔解终选的临近,院子里的孩子们都被宣夫人送回了各家,歉意的跟他们说,这几日家中儿郎要准备科考,怕影响了他。
    裴寓衡自是不在意,但若能安阿娘和宣玥宁的心,他也没出声阻拦。
    宣玥宁一贯相信裴寓衡,只是在饮食上照顾的更加细心了,就连两个孩子都懂事的没在嬉闹,无聊的时候就在槐树下数蚂蚁。
    倒是赵晥晨,隔三差五就来寻裴寓衡,那副想把其绑到赵府的模样,看的宣玥宁眼皮子直跳。
    裴寓衡倒是没意外,还同宣夫人和宣玥宁说不必顾忌赵晥晨,只当是他的友人即可。
    宣玥宁哪里肯听他的,她虽对赵晥晨没什么印象,但能得裴寓衡一声夸赞的,人品心性自不必说,也就看赵晥晨顺眼起来。
    赵晥晨自知来裴家是给他们添麻烦,但他是真紧张,只要离开裴寓衡就坐立不安,谁叫每次文会他都是垫底那个,只能厚着脸皮赖在裴家了。
    他也曾提出过两人去赵府温书,但被裴寓衡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一是他身子还没养好,二是怕离开宣夫人的视线,让她们徒增忧愁。
    而这段日子对赵晥晨的教导,也让他摸清了此人脾气秉性,无非是打小被家中宠溺太过,吃不得苦,只要不犯惫懒,记住他前些日子说给他的东西,以赵家声望,过个拔解终选不是太大问题。
    既然他愿意窝在这个小地方,也就随他去了,只要一次顺利得过,对自己有了信心,再多加努力,日后成就定然不低。
    就连有长安才子之名的裴寓衡都在家中温书,越州才子们更是门都不出,盛极一时的文会偃旗息鼓,竟是没一家再办了。
    处理好玲珑阁和手下一干生意后,肖夫人就将目光放在了抓嫡子科考的事情上。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儿子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天生就没有读书的那个脑子,但纨绔行径是一应俱全,和其父亲一个模样,尚未弱冠,暖床小妾却是不少。
    纵然洛阳裴家答应给个进士名额,但这乡贡生还得她自己努力争取。
    带着盛好的补药去看望在书房的儿子,却听见里面呼噜声震天响,她揪着耳朵将其拽了起来,便是一顿训斥。
    拔解终选同初选可不一样,越州州长届时会亲自主持,要知道拔解终选过后,州长就会报至洛阳选拔而出的乡贡生名单,这些乡贡生都是由州长担保,出了事,州长第一个跑不了。
    想在爱惜羽毛的州长身上动手脚,难度太大了些,倒不如想想旁的法子。
    她合上丹凤眼,脑中蹦出了那天拒绝她为吏的裴寓衡。
    风声已过,从长安来的小娘子们因宣玥宁是裴寓衡的表妹,没人再来找文涯阁的麻烦,反而一个个上赶着送钱,宣玥宁便被库狄蔚文叫了回来。
    她们的单子她是一个都没接,但也不能害了文涯阁,便将自己画图时所思所想告知了铺子里的画工,还会给她们画好的单子提意见。
    非师徒学不到的东西,让那些画工对宣玥宁感激不已,平日里待她就更好。
    见肖夫人唤她出去,还偷偷拉住她,让她藏个心眼,别傻兮兮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又叮嘱她,要是肖夫人叫她回玲珑阁可千万别应。
    宣玥宁谢过她们的好意,只道自己心中有数,文涯阁如一个家般温暖,自己才舍不得回玲珑阁。
    再说好不容易离开了那,搅乱了玲珑阁一池水,哪还能再重新回去。
    出了铺子,她直奔归行坊最大的酒肆,门口胡姬和她已是老熟人,整条街谁人不知肖夫人对她做过的事,调笑地拦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一句“酒酿甚纯”,便放她进去了。
    这是让她别饮酒,宣玥宁跟着婢女走进包厢,肖夫人早就在此等着她了,她若有心拉拢一个人,必叫你和她推心置腹。
    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朝她砸去,若非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非要叫她给绕蒙了。
    用一会儿还要去铺子里画图,拒绝了她给倒的酒,两人虚伪的客套一番,肖夫人终于进入正题,“七娘,越州的拔解终选不日就要开始,你阿兄是不是还没收到帖子?伯母这里倒是有一法子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就是得需要你的帮助。”
    宣玥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问道:“考科举我也帮不上阿兄什么,不知伯母是什么意思?”
    “好孩子,是这样,伯母毕竟在越州有些人脉,可以帮你阿兄给州长呈诗,你阿兄的才能自不必说,州长看见那诗,定会同意的,就是你阿兄那脾气,伯母有心相帮,他也未必肯将诗给我,就得你去偷拿两张了。”
    她低下头,去看肖夫人覆在她手上的大红汗巾,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实则眼中全是嘲讽,漫上泪来染湿双眸,原是如此!
    肖氏啊肖氏!
    所以前世你也用此法威逼利诱他了吗?
    那时裴寓衡已经在府衙当上了刀笔吏,拔解终选自然没他的份,他被累垮了身子不说,还要被长安一众友人怜惜自废前途,这比他们瞧不起他更让他难以忍受。
    当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肖夫人那时日日都来家中寻他,两人还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后来他就在府衙内累病吐血,昏迷不醒,送他回来的人还实在看不下去,让自己在他醒来后,劝解一番,莫要在硬骨头了,被人整治到如此地步。
    她当时真的是怕极了,只敢在晚上的时候躲被子里面哭,裴寓衡要是出个什么事,天下之大,哪还能有她的容身之处,小心翼翼照料他,劝解的话没敢说出口。
    等肖夫人再次得意登门,裴寓衡扔给她东西,便叫她再也别过来。
    肖夫人的儿子在那场拔解终选中脱颖而出,获得州长青睐,得了乡贡生的名额,在洛阳一举中第,成为一名进士,留在了洛阳当官,宣家得此喜讯大摆流水宴席,整整三日,越州城都沸腾了。
    而她因着裴寓衡勒令她不许去吃,将此事一直牢牢记着。
    倒不是羡慕,而是觉得,要是裴寓衡去考,肯定能拔得头筹,她就是砸锅卖铁把家里能当的东西当了,也得给他风风光光办一回。
    没想到,兜兜转转,殊途同归,裴寓衡没去当刀笔吏被她拿捏,她却找上了自己。
    真是幸而今生赵家虽对裴寓衡无比满意,但到底不想声张自家儿郎,找了位还没弱冠的才子当夫子,怕被笑话,是以将此事压了下去,知晓个中内情的没有几人。
    又因着前段日子肖夫人整日忙着处理玲珑阁的事情,忽略了裴寓衡,并不知晓他已经拿到了拔解终选的帖子。
    想让她偷裴寓衡的诗给她儿子,好啊,简直求之不得!
    扭捏推脱一番,她就同意将裴寓衡的诗给她偷过来。
    肖夫人大喜,连连向她承诺,一定会给裴寓衡弄来拔解终选的名额,又再三嘱咐她别让裴寓衡知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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