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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那人被他问的一愣,迫于他不同以往的气势,不敢在回话。
    这时,有衙役从县衙门外跑回,还没到裴寓衡的面前就摔了一跤,磕磕巴巴道:“门,门外那些人,他们抓住了,蔺,蔺主簿的儿子,蔺济安,还有,他们家小厮,说是要告蔺济安草菅人命!”
    众人纷纷震惊,“什么?还不赶紧让他们把人放了!”好几个官员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我看谁敢放人。”
    沸腾的油锅仿佛被断了柴火,那咕噜咕噜溅得油星四射的锅,瞬间平息了下来。
    裴寓衡冷冷的看着那几个迈了脚的官员,“我说谁敢让他们放人?既然有民敲响了鼓,那自然是要升堂审问的,诸位难道连这都不知晓?”
    那些官员和衙役停下了步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小声说道:“可是,他们抓的是蔺主簿的儿子啊?”
    “然后?”
    他扫视在场所有面色惊疑不定的人,“依《大洛律》现在该升堂审问有何疑问?”然后他笑了下,眸里尽是讥讽,“莫不是蔺主簿的儿子官职比我高,我审不得?”
    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觉得心底冒着寒气,摇头摆手道:“没有没有。”
    “那你们还等什么,升堂!”
    “真升堂啊?”有人问。
    他半点不改口,“我说升堂,你们都聋了吗?”
    面前的官员和衙役踟蹰着,却顾忌着没有动作,终有一人知了声,捂着自己肚子道:“裴县令,我吃坏肚子了,想休一天假。”
    裴寓衡看着他夸张的表演,只是对着大家道:“还有谁肚子疼,一并在我这请了假回家去吧。”
    “我。”“还有我。”“裴县令,我家还有老母,我,我也请。”
    转瞬间,县衙内部就有超过四分之三的人捂着脸走了。
    唯剩的那些人看着同往常不一样的裴寓衡,双眼中有忐忑有不安更多的却是光亮,“裴县令,就我们几个人,升堂吗?”
    裴寓衡看着那四个被县衙里的人频繁打压,咬着牙坚持下来,对县衙里其他人的行为不赞同的年轻郎君,满意地颔首,“为何不升?”
    他指着一颗独苗的刀笔吏,“你去拿笔墨纸砚在堂上等我。”
    又指着那三名衙役道:“你们两个出县衙门将击鼓鸣冤者领进来,你去大牢将前段日子关押起来的人领出来候着。”
    四人齐齐回应,大吼道:“是!”
    很快,那两个衙役就板着一张脸出了县衙大门,外面那些百姓正苦苦哀求击鼓的男子们赶紧回去,不然他们也得被抓进大牢里。
    见他们两个人出来,百姓们挡在那些人面前,叫嚷着:“你们干嘛?狗蛋我告诉你,你今天敢把他们带走,你看我回去不让你奶削你,我看你这衙役还能不能当了。”
    被叫狗蛋的衙役,冲父老乡亲一拱手,扬声道:“诸位误会了,我们裴县令说了,升堂审案!”
    嗡嗡声响起,众人不信,非得要亲眼瞧见才甘心。
    两名衙役分列两侧、右边一名刀笔吏,堂上一位裴寓衡,中间跪着被绑了手堵了嘴的蔺济安和绑人的为首男子,如此简陋的县衙,当真是第一次见,却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惊堂木一拍,这场迟来的升堂开始了。
    裴寓衡问道:“因何击鼓鸣冤。”
    那为首的男子一磕头,指着蔺济安道:“回裴县令,今日某路过鲁家村,见其差点杀了一小童,遂救下小童将其绑送至县衙,指认蔺济安草菅人命!”
    他将蔺济安要行那畜生事,改成了要小童性命,保全了孩子的名声。
    “可还有人证?”
    “有,那小童的父母也一起跟来了。”
    那尽管害怕,还是哆哆嗦嗦指认了蔺济安的小童父母,在堂上哭得死去活来,当父亲的身上全是被小厮打出来的伤,“裴县令,就是他,就是他,是他差点害死了我的儿啊!”
    蔺济安被堵住嘴,愤恨地瞪着裴寓衡,拼命要地将塞进嘴里的布顶出来。
    裴寓衡看了一眼,指着他道:“蔺济安,有人指认你欲要杀人不成,你可承认?”
    衙役将他嘴里的布拿了出来,蔺济安活动了一下嘴巴,“裴寓衡,你有胆子审我,且等着我父亲到,杀人,什么杀人,他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不是人没死吗!”
    他这话一出,当先气愤的就是堂上指认的小童父母和那汉子,他们目眦尽裂,恨不得冲上去咬掉他一块肉。
    裴寓衡却没将他的挑衅当回事,“来人,对本官不敬,掌嘴十下!”
    “你敢!裴寓衡,啊!”
    两个年轻衙役,你一人五下,我一人五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扇得他们的手都麻了,而那蔺济安更是不堪,双颊红肿,连牙齿都扇掉了一颗。
    “打得好!”外面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挤挤攘攘,为了让后面的人看的更清楚些,前面的人甚至自发蹲下了身子,都拍着手叫好。
    蔺济安喘着粗气,刻骨屈辱让他迸发出了强烈的愤恨。
    裴寓衡对上他的视线,竟是轻轻一翘嘴角,红唇青袍,邪与正的融合。
    他一拍惊堂木,“此小童虽未毙命,但你莫要忘了之前那些死不瞑目的儿郎们,来人,将前段日子的状告人带上,本官觉得可并为一案审理!”
    王虎等人被衙役带上,跪在地上看着脸颊肿胀的蔺济安,不禁眼泪纵横,他们呆在牢里,根本不像外面人想的那般被打没了半点命,反而因着裴寓衡时不时去审问,吃好喝好,还白了一个度。
    裴寓衡拿出早已写好的证词,之前他在牢里询问的证词都被蔺主簿给偷走了,这是他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后又默写下来的东西。
    蔺主簿还沾沾自喜,认为他傻子一般,自以为问出证词就有用了,却不知傻的究竟是谁。
    “李银花,你状告蔺济安于五年前杀死自己年仅八岁的小儿子,怀疑尸首被埋在蔺家后院花丛中,有蔺家家仆作证。”
    “陆达,你状告蔺济安于四年前杀死自己大儿,尸首发现在蔺家隔街上。”
    “李铁柱,你说蔺济安在你眼前捉走你儿,而后你儿溺亡,有人亲眼得见,蔺家小厮抛尸。”
    “鲁真,你……”
    “郑大牛,……”
    “……”
    “王虎,你状告蔺济安于四个月前,以给你弟弟乡贡生名额为由,骗你弟弟到他府上,杀人抛尸,我以上所言,可有错漏?”
    众人齐声道:“无!”
    “甚好,”他合上证词递给堂上手已经写酸都跟不上他语速的刀笔吏,“呈物证、唤人证。”
    小小的县衙,顿时被挤得满满登登。
    外面的人都坐了下来,没有人大声说话,都静静听着裴寓衡那宛如天籁的声音。
    他一条条询问,从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答案,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被他审理清楚,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那蔺济安开始还强词夺理狡辩,后来在他问话下溃不成军,又用蔺主簿相威胁,得到的只有裴寓衡的掌嘴伺候。
    有物证的,有人证的,没有一个案子落空,所有证据都指向蔺济安,他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
    当最后一个案子落下帷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裴寓衡站起身来,判道:“蔺济安丧尽天良,谋杀儿郎十七条性命,确凿无疑,现本县令判其秋后处斩!”
    那刀笔吏笔一歪,一张宣纸再不能用,只呆呆地拿出新的一张,蒙着将他的话囫囵写上。
    已经候在外面两个时辰有余的人们,吐出一口气来,有人问道:“我好像出现幻觉了,刚才裴县令说判蔺济安什么?秋后处斩?”
    “我也这么听的。”
    “我也是。”“都是秋后处斩啊。”“那……”
    “啊!秋后处斩啊啊啊啊!”
    他们三三两两抱在一起,猛地一站起来腿一麻摔在其他人身后,被砸之人也不介意,乐呵呵抱住他们,“是秋后处斩啊!”
    “裴县令!”
    “裴县令,好样的!”
    “裴县令!”
    在一众欢呼声中,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蔺主簿迟迟而来,“裴寓衡,你怎敢!”
    作者有话要说:  裴娇娇:为什么总有人问我敢不敢,我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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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来了别走(晋江首发)
    蔺主簿在咸满县积威甚重, 不过九品掌管文书主簿,钻了咸满县留不住县令的空子, 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让他成功了。
    年复一年,积攒了一帮自己的人手,利用职务之便, 把握着县衙各项大小事,手中权力也就愈发大了起来,架空了一位又一位县令。
    在裴寓衡之前的县令,有那想和蔺主簿挑破脸皮的, 都顾忌着自己在官场上的一身羽毛, 听之任之,眼不见为净,所有事情推给蔺主簿去做, 自己也清闲, 不过在这待上一年, 何必惹麻烦。
    小小咸满县自也得不到州府的关爱,官官相护之下,蔺主簿打通了自己的脉络网,真正当了咸满县说一不二的土皇帝,有投机阿谀奉承者, 更进一步充实了他的金库, 当真是比县令还要威风。
    可此时的蔺主簿不知跟谁撕扯,头发披散了下来,身上穿的宽袖长袍凌乱不堪, 那黑色的靴子上,布满了脚印和灰尘,和裴寓衡的崭新青袍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的出现,让所有的百姓都偃旗息鼓,达到顶峰的喧嚣骤然降至无声。
    所有人都在盯着升堂审案的裴寓衡,大家害怕裴寓衡见到蔺主簿之后,改变他之前的判刑,要知道在他之前,不知多少县令都不愿意触蔺主簿的眉头。
    可裴寓衡不怕麻烦,更不惧蔺主簿。
    只见他低笑一声,说道:“本县因何不敢?蔺济安杀人一案已有结果,其被判处秋后处斩,蔺主簿若是不服,那只能状告本官判错案,才能将案卷重启了。”
    说完,他不给蔺主簿张口的机会,指着已经瘫在地上成了软泥的蔺济安道:“来人,将其压到大牢中!”
    堂上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拉着蔺济安的胳膊将他拖拽出去,那蔺济安看见蔺主簿,奋力挣扎,凄惨叫嚷,“父亲,救我!”
    一个衙役从袖中拿出汗巾塞进他的嘴里,拖死狗一般将他拽走。
    裴寓衡看向那在堂上哭得不能自已的状告者,说道:“你们虽然是受害者,但本官不提倡你们威逼方式的状告,要将你们重新关进牢房三日,小惩大诫,可有怨言?”
    王虎最先反应过来,重重给裴寓衡磕了个头,“尔等甘愿进大牢。”
    有他做表率,那些人看着蔺济安消失的方向,纷纷附和:“尔等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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