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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更有户部尚书房建安与工部尚书田子荐被四皇子分别暗示:“本王开府近一年,府里才略微有点样子,连个摆宴请客的地儿都没有,寒碜的很,弄的本王都不敢摆暖屋酒。”
    户部尚书房建安陪笑,赶紧推卸责任:“……想是当初工部给出的图纸不够详尽,预算有误,这才耽误了殿下摆酒,不如微臣再派人重新去核算一番,看看殿下府里还需要置些什么。”心中却想,这绝对是威胁!
    别瞧着四皇子以前不哼不哈,多大的委屈似乎都愿意受,可是自从他在金殿上以死相逼,连大长公子的独子都下了狱,谁还敢再轻视这位皇子?
    一个搞不好,他就要跑去金殿上闹,看大长公主被逼的手忙脚乱固然可乐,若是被逼的换了自己,那情形就大大的不妙了。
    工部尚书田子荐听到这话,先油滑的把自己摘干净,拉着四皇子诉苦:“殿下是不知道,我们工部充其量就是干活的,活干的好坏还不是户部说了算?户部给的银子多,活儿就干的光堂。殿下也知道,户部的房尚书抠抠索索,掐着银子不愿意掏,微臣手底下那帮人就算是想要好好给殿下修整府邸,也有心而无力啊。”
    他心中所想与户部尚书房建安相同,生怕这位小爷一不高兴跑到金殿上去大闹一场,给自己招来祸患。
    元鉴摆出一副“本王保留追责的权利,单看大人以后的表现”,委婉含蓄道:“本王人微言轻,在朝堂上说不上什么话,听诸位大人为桓延波迟迟不能量刑定罪,心里不忿罢了!”
    两人一听,这不就是暗示他们好好表现吗?
    能做到尚书的都是久经宦海风浪的老狐狸,都不用四皇子再暗示,两人便卯足了劲儿在朝堂上为四皇子摇旗呐喊,坚决站在御史中丞王佑的一边要为四皇子讨个公道,神情慷慨犹如自己的儿子被桓延波差点给打死,非要为四殿下讨个公道。
    经过几番较量,眼瞅着万寿节已近,南帝皇帝也无意就此事再拖拉,很快旨意便下来了。
    桓延波以殴打折辱皇子,藐视皇权的罪名被褫夺一切恩赏与爵位,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大长公主听到此事,差点昏倒,狠狠捶着床榻:“元禹!元禹!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她挣扎着要起来,被芸娘劝住:“主子,您身子不适,待好一点了咱们再想办法。”
    “我哪里还睡得着?”元衡心如油煎,从来坚强的她不由落下泪来:“延儿自小何曾受过一丁点苦?如今却要发配岭南,路途遥远,这不是要他死吗?”
    床头的阴影之处,有个女子轻声说:“主子先别着急,就算是死刑也有办法,何况只是流放。只要离了京城,咱们未必没有办法救出公子。”
    大长公主双眸大亮,振奋精神坐了起来,犹如在巨浪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你说的对,只要离了京城!只要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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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桓延波听到圣上的旨意, 脑子里“嗡”的一声, 还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抬头傻愣愣去看高坐主位的几位官员,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以往熟悉的奉承笑容, 或者有差役上前来开锁。
    然而没有。
    不仅如此,坐在一侧旁听的元鉴还带着一抹笑意问:“桓表兄, 你前几日让我等着你出来, 现下看来, 咱们表兄弟可能一时半会没法聚在一起了。”
    “你胡说!”桓延波挣扎着要扑上去揍他:“都是你害了我!都是你害了我!”
    皇舅舅一向疼他,再加上大长公主一贯的娇纵溺爱,养成了他跋扈骄横的性格,等闲不将人放在眼里。
    自从他被拘押入狱之后,其母大长公主也曾派人悄悄传信, 让他稍安勿躁,多忍耐几日便能出狱了。
    于是桓延波便将一颗心放到肚里,在狱中呼来喝去, 使唤的狱卒端茶倒水,跟大爷似的侍候着他,铺盖是长公主府里送来的, 他只差叫鸳鸯楼的姑娘进来服侍了。
    其间四皇子巡狱之时,还路过他的牢房, 匆匆往前,却被他喊住了脚步:“元鉴,你别以为老子进了牢房就出不去了,不过是皇舅舅抹不开面子, 拘我几日罢了,你给老子等着!”
    这句类似于威胁的话不过在元鉴耳边划过,他再不复从前懦弱,微微一笑迎战:“好,我等着你出来。”
    眼下,他跟疯了似的要扑上去撕咬殴打四皇子,刚刚宣读完圣旨的刑部尚书牧清泉被吓到了,生怕他伤到了四皇子,连忙督促:“还不将人犯押下去!”
    差役忙上前去拦他,又兼着近来被他颐指气使,没少受闲气,陛下已经下旨,再无后顾之忧,上去拖他,见他跟疯狗似的挣扎,手上便没了轻重,两个人拖着他要走,他双腕被枷着,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暴喝:“你们敢!放开我——”
    “桓公子,我劝你歇歇罢。”差役甲用尽了全力还拖不动,见堂上诸位大人无人为他说话,那口气便不好听了:“四殿下凤子龙孙,你如今可是庶民,也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这句话便如同压倒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桓延波彻底的疯了,他拼命了全身的力气暴跳了起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用枷去撞差役:“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牧清泉急了:“赶紧赶紧,把他拖下去!”
    差役乙一棍子敲在他背上,有人开头又无人阻止,立刻便有别的差役动起手来,当着元鉴的面将他一顿棍子砸倒在地,砸的他全无还手之力,瘫倒在地。
    他本来就胖,挨了打就更为狼狈,眼神直愣愣咬着元鉴,却跟拖死狗似的被差役们拖了下去,在他身下拖出一道血印子。
    元鉴想起这一幕,便觉得解恨。
    “二哥,你当时真应该来瞧瞧他那副模样!”
    他从刑部出来之后,便派人去傅府下帖子给傅琛与唐瑛,请他们来赴家宴,自己回府去安排。
    唐瑛接到元鉴的帖子,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张青鲜少见到她犯愁的样子,将帖子递过去,问道:“愁什么呢?”
    “傅大人他……”她欲言又止,还是决定按下不提,打开帖子发现是元鉴请客,不由乐了:“四殿下是碰上什么喜事了,还要专程宴请我?”
    张青笑道:“恐是结案了吧?看起来判的应该不错。”
    果然教张青猜到了,元鉴提起桓延波的狼狈模样就眉飞色舞:“……他之前还心存妄想,没想到父皇这次倒下了狠心。多亏了二哥妙计,才让户部尚书跟工部尚书那两只老狐狸也坚定站在我这边!”提起此事他不由脸皮泛红,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四皇子行事端正,还从来没做过这等事情,两位尚书大人只觉得四皇子是委婉暗示,岂不知对于他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容易了。
    唐瑛当初给他出主意的时候就说过:“殿下拼着一死大闹金殿,后面若是显的太好说话,又没有官员站出来为殿下说话,大长公主若再求几回情,说不得陛下就松动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给他支招。
    彼时四皇子还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唐瑛当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不过是让他们为自己的势利付一点利息而已,若是你那日在金殿上连他们一起告了,他们焉能落得了好?当时不是怕目标太多,让桓延波逃脱惩罚吗?”
    四皇子在朝中全无根基,与其树敌,还不如拉个临时盟友,助他一臂之力。
    他二人正说的高兴,下人引着傅琛来了。
    唐瑛见到傅琛,忙站了起来,用眼神询问:傅大人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元鉴也请了傅琛,接到帖子便径自骑马过来,却不知傅琛问明门上送了两张帖子,另外一张被刚进门的张青带走了,原还想一起过来,她却已经先跑了。
    元鉴近来在刑部遇上个酷爱八卦的小吏,他又没什么架子,该小吏便将京中各种大人公开的癖好都当典故讲了一遍,讲到禁骑司的傅指挥使,更有几句话:“这位大人可能是冰块雕的,冷的不近人情,没有一点烟火气,寻常跟人都不来往的,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提着重礼去巴结,都被拒之门外,也轻易不去吃宴,年纪也不小了,连老婆也不娶,好像要在禁骑司生根发芽,说不定还能结出个小指挥使呢。”
    那小吏当玩笑话讲给元鉴听,有这番话打底,四皇子宴请的帖子虽然送了出去,却未必有把握他会来,待见到张二哥只身前来,更觉得自己尽到了礼数,笃定了傅大人定然不来,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讲起近来所历,更有种坏事得逞的偷来的喜悦,这虽然于有悖于他所受的教育,却也有种从所未有的快乐。
    傅大人踏进正厅,便如沸水里加了一盆冰水,那沸腾的、欢乐的气氛顿时消失无踪。
    傅琛:“……”
    “不知道四殿下讲什么笑话,远远就听到你二人的说笑声?”
    元鉴道:“也没什么,就是今日桓延波之事判了下来,本王很是感谢傅大人跟张二哥出主意,想着请两位过府吃顿便饭,以表谢意。”
    “四殿下客气了!”傅琛淡淡道,总觉得四皇子没说实话,但见唐瑛神色还有点躲闪,不知她是拿着镯子回过味儿来,还当她跟四皇子之间有了什么秘密,当下心中不是滋味。
    四皇子府的晚宴十分丰盛,军中多年,唐瑛对待食物的态度异常珍惜——任谁跟着吃大锅饭,城池被围之时饿过肚子捱过饥荒,大约都会对食物的感情不同寻常——她拿出军中抢饭的速度吃的风卷残云,连点心渣渣也珍惜的用手接着,吃相比之傅琛与四皇子,可谓不雅之极。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傅大人原本一肚子揣测与不悦,可是每次与她同桌而食,都会不自禁的心软。
    他也在野外风餐露宿过,出京公干错过了饭点随便对凑两口的事儿不是没有,更知道军饷不足之时,营中将士的饭食都是限量供应的,更别说白城之战是在将寡粮缺之下发生的事情。
    自律如唐尧,自己尚且饿的两腮深陷,何况唐大小姐,必然也是挨过饿的。
    四皇子见她吃的高兴,还贴心的说:“二哥别急,你既然喜欢我府上的菜,几时想吃就过来,让厨子给你做。走的时候再装两盒点心回去,半夜若是饿了垫垫肚子。”
    唐瑛顿时高兴起来,笑容灿烂的好似人家捧了金山银山送到她手中:“那感情好!”
    傅大人心道:我送了你东西便推拒不收,旁人送你两盒点心就笑的这般灿烂,我与四皇子难道还有亲疏远近之分?
    凡事最怕多想。
    傅大人此举便是多想了。
    唐瑛没心没肺,收点心毫不手软,但是贵重物品还是觉得不妥,故而才推脱。
    临别之时,四皇子亲自将点心盒子交到了唐瑛手中,得了傅大人一句提点:“大长公主只此一子,谁伤了她的儿子,谁就是她的仇人,殿下须小心。”
    得了点心的唐瑛觉得自己连吃带拿,还是应该发挥一点光和热,想想也说了自己的顾虑:“这事儿估计没完,大长公主未必愿意自己的儿子流放千里,我使人去盯着些。”
    包子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去哪里讨不是讨呢?
    元鉴心里还有的一点顾虑顿时烟消云散,忙向两人拱手:“多谢傅大人提醒,多谢二哥了。”亲自将两人送出大门。
    两人骑着马儿慢悠悠回家,傅大人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府里亏了你点心吗?”
    唐瑛侧头,街边店铺的灯光映照在她清湛的眸子里,透着说不出的认真:“大人,您觉得……府里的点心合口?”
    傅琛:“……”
    唐瑛:“大人,我虽然是从穷乡僻壤来的,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您也不能拿文叔那手艺糊弄我吧?”
    转天傅大人就派人去老宅子把傅夫人身边最会做点心的婆子给挖了过来。
    傅府众仆惊呆了——大人怎的忽然又转性了?
    还弄了个婆子进府?
    他以前不是最不耐烦那些婆子丫环吗?
    唐瑛吃着傅府厨娘新做的点心,暗暗怀疑这是自己多嘴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可能要在十二点以后了。
    第六十三章
    引兰之死在禁骑司掀起一波动荡, 让几位主事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春娘与姚娘跟随大长公主多年,从来也没想过跟大长公主对立的一天来的这么快。
    正如姚娘所说, 禁骑司是陛下的, 而不是大长公主的,有人能在春娘的眼皮子底下把引兰给毒杀了, 就说明内狱还有人唯大长公主之命是从,而且人数未知。
    傅琛知道引兰被毒杀之后,聚齐了春娘、姚娘关起门来开会,不知道他们都讨论了些什么,但紧跟着禁骑司开始了一轮严格的自查,凤部倒还好, 没什么问题, 这几年傅琛一手把持, 早剔除了不稳定因素。
    内狱跟影部就比较麻烦了。
    原本就是大长公主的地盘, 甚至春娘姚娘还曾是她的人,更别提下面的人都曾经效忠大长公主多年,她虽然带走了自己手底下的骨干成员, 可是难保还有埋下的暗棋。
    春娘一旦下定决心, 执行起来也是雷厉风行, 很快齐集手下, 查出引兰死的当日曾经去过牢房之人, 用两具手下的尸体向凤部与影部展示了她的自查成果,顺便让手底下的人认清楚自己应该效忠的主子,除了皇帝陛下, 不作他人之想。
    姚娘不甘示弱,带着新收的小徒弟将城中四处据点都查了个遍,还进行了大幅的人事调动,有几十人被剔除,换到了不紧要的地方去,一夜之间她身上的风尘气都全部收敛了起来,露出影部主事的威严,看着倒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唐瑛:“……”总感觉跟了个假师父。
    姚娘接连奔波七日,倦极便撑着脑袋坐着休息会儿,她睡技高超,靠着椅子也能秒睡,半个时辰醒来依旧神采奕奕,精力旺盛的让小年轻唐瑛都自愧不如。
    唐瑛本来睡眠就糟糕,加上忙的昏头脑胀,不能抽空补眠,等到傅琛隔了七日见到她,都怀疑姚娘虐待她了。
    “姚姑姑,张瑛这是惹您不高兴了?还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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