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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节

      听他这样说,焦别的火气渐渐降下来一些。
    史安忙趁热打铁,赔笑道:“焦将军,刚才真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瞧你,发什么火呢?”
    焦别对他的心态一清二楚,冷笑一声,懒得与他分说。他道:“史掌旗,此事本就是依你的计划行事,你若有不满,我大可将人召回来,你自己派人去诈降便是。”
    史安倒是想,但他哪有人能派去?派去了哪能取得信任?也就焦别的部队曾是谢无疾麾下,崔诚投降的理由顺理成章,才有机会骗取信任。
    不得已,史安只能忍着肉痛,连连赔笑,又说了一顿好话,总算是把焦别安抚住了。
    片刻后,焦别离开,一走出院子脸就垮了下来。而院子里的史安也是迅速收起笑脸,磨牙嚯嚯,一脚把躺椅踹翻在地。
    他在心里暗暗咒骂发誓:可恶的朱瑙,可恶的谢无疾!等这次他们的计划成功,他非要把那两个浑蛋抓起来,轻易杀了都便宜他们了!他要狠狠地折磨他们,五马分尸,碎尸万段,让全城的百姓都看着!唯有这样,才能泄去他的心头之恨!
    第218章 到底是谁离间了谁?
    哪年哪月才能抓到朱瑙和谢无疾,史安不知道,但是头疼的事情他立刻马上就要应付了。
    屋子里,数名玄天教的职事围着史安又哭又闹。
    “史掌旗,那可恶的崔狗带人到处抓捕信徒,这几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抓走上百人了!现在各村各县的信徒都不敢公开布教了。这两个月我们信徒的人数本就在减少,这样下去可还怎么得了啊!”
    “就是啊,信徒越来越少,新的人又拉拢不来。等到了年底,我们拿什么给上供给张师君?上供的钱财不够,不光我们要被革去职务,史掌旗你的位置也保不住啊!”
    “那崔狗明明是焦别的副将,怎么就忽然叛变了?为何他一去,蜀军就对我们下手?是不是焦别在暗中使了什么绊子,让他对付我们?史掌旗,那姓焦的一直不老实,你还是赶紧上报师君,让师君派兵来援手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史安被他们闹得都头大了。
    信徒们虽然知道崔诚在外宣称受焦别的命令抓捕教徒是假的,但他们不知道崔诚投降朱瑙也是假的——这消息史安可不敢到处乱说,要不然消息传到朱瑙和谢无疾耳朵里,崔诚还诈哪门子降啊?他们先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而且他更不能对手下的职事们说,他早就知道崔诚要抓捕信徒,是他为了使崔诚在蜀军那里站住脚跟,才决定不让信徒逃离的。这消息要是让众人知道了,他非得被信徒们扒皮拆骨不可!
    现在玄天教的职事们既然不知实情,就势必会对焦别不满。史安却也不替焦别辩解。要知道焦别在这件事里头起了什么作用,他自己心里都犯嘀咕。被教徒们说着说着,他心里的嘀咕就更厉害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得安抚教徒们的,要不然众人不满闹事,人心就更散了。
    史安道:“且不提焦别了,单说朱瑙和谢无疾。此二人一再与我们作对,着实可恨!我们……”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有人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史掌旗,大事不好啦!”
    史安被这一叫唤,心里又咯噔一声。最近他已经停了太多坏消息,实在不想继续听了。他都恨不得能让冲进来的那家伙闭嘴,似乎只要那人不说,他就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然而纵使他不问,院子里的一群人都得问个究竟。
    “出什么事了?”“又发生什么了?是不是蜀军他们又抓人了?!”
    进来的人气喘吁吁道:“华、华阳县附近的驻军地被崔诚带兵剿了!已经失守!”
    “什么?!”第一个跳起来的人还是史安。他扑上去抓住报信人的衣襟,表情凶狠得像要吃人,“华阳县失守了??!!”
    上一次和庆阳侯联手对付谢无疾,却被谢无疾反将一军,延州一带的信徒军被赔上了大半。史安跟焦别不是一条心,虽然焦别手里有兵,但他不能把希望都压在焦别身上,所以仍要为自己准备常备军队。这两个月来,他费了千辛万苦又拉出一支军队,在华阳县附近秘密修建了一个驻军地,筹措了不少粮草,打算重新训练士卒。谁料想,刚弄的有点模样,又被人连窝端了!
    史安气得两眼发话,两耳发蒙,其他的教徒们也都炸了锅。
    “什么?那驻军地不是才建了没几天,连我们许多教徒都不知地方,崔诚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驻军地里有咱们这么多兵马,他们带了多少人去?为什么咱们就输了?是不是有人把我们的消息卖给了他们,他们趁我们的军队不备时偷袭,才战胜的我们?!”
    这话说的就太看得起邪教军了。有人把情报出卖给了朱瑙是自然的,要不然他们也找不到邪教军的驻军地。但是要说蜀军需要偷袭才能打败邪教军……不管是背面打,正面打,正着打,反着打,反正只要朱瑙想打,正规军打一群乌合之众,还能打不过么?
    然而信徒们不肯承认自己的军队有多弱,再加上此刻正对焦别正恼火,于是义愤填膺地想找出一个人为失败背黑锅。
    又有人道:“那些蜀军怎么总是冲着我们下手?延州城明明粮草充足,他们还有了崔诚这个叛徒,为什么不来攻城呢?是不是那姓焦的已经暗中跟他们勾搭上了?”
    “什么勾搭上了,依我看,姓焦的一直都是他们的人!姓焦的先前假意归顺我们玄天教,就是为了今日和蜀军一起联手害我们!”
    这下可好,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硬是把诈降的人都说成焦别了。
    朱瑙和谢无疾之所以迟迟不攻城,而是先对付邪教势力,就是因为延州兵强马壮,有许多存粮,有坚实的城池和训练有素的士卒。要知道强行攻城是下策中的下策,即便赢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他们不动手,就是在等待,或者说创造一个更好的时机。
    至于邪教军……要啥啥没有,自然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喽!
    这个道理史安原该明白的,但是他气得头昏脑涨,全然不管不顾,竟然拔腿就走,气势汹汹地找焦别算账去了。
    ……
    院子里,焦别正在与几名军官说话,史安忽然闯进来,直奔焦别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兴师问罪:“焦别,你什么意思?你他妈拿我当傻子耍吗?!”
    焦别一愣,皱起眉头。
    几名焦别手下的军官见史安来者不善,连忙将手按在刀柄上,生怕他做出过激举动。焦别却抬手拦住了众人,低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军官们面面相觑,但焦别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得默默退下。
    几人离开后,焦别拍了拍史安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示意他松手:“史掌旗,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史安咬牙切齿道,“我在华阳县的驻军地让崔诚带人给剿了!我刚刚弄出来的军队,这下又全没了!”
    焦别一怔,挑眉:“你在华阳县有驻军地?我怎么不知道?”
    史安:“……”
    他培养军队是玄天教的事务,当然没必要告诉焦别。但这根本不是重点。
    他恶狠狠道:“华阳县有我几千兵马,崔诚带着人去,全给我端了!这是我最后的兵马了!姓焦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焦别也早就压着火气了,见他不肯松手,索性直接用力将他的手掰开:“什么叫我们想干什么?难道是我让崔诚去的吗?我连你在哪里养了多少兵都不知道!你自己出主意让崔诚去诈降,让他博取朱瑙和谢无疾信任也是你说的。如今出了事,你却要怪到我的头上?!史掌旗,可真有你的!”
    “我……我是让他抓几个信徒骗取朱瑙的信任,但没有让他剿我的军队!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先给我通风报信?!他是去诈降的,诈降!!是不是连他自己都忘记他的身份了?!”
    “你说得简单!”焦别火道,“朱瑙给他一个任务,让他马上带人就走,他还回来给你通风报信?哪儿来的时间!你当他给我们送个信容易吗?这你也要,那你也要,你不如让他对着朱瑙亮明身份得了!”
    史安再度语塞。
    焦别的说法合情合理,可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崔诚去诈降才多少时间,自己的损失就已如此惨重。再这样下去,等不到朱瑙和谢无疾中计,他就要先完蛋了!
    焦别心里也很郁闷。当初让崔诚去诈降,他还指望崔诚能趁机离间朱瑙和谢无疾之间的关系。毕竟蜀军和谢军也是两股不同的势力组成的,本以为此事不会有多难。可谁料前两天崔诚派人送回消息来,说谢无疾与朱瑙关系极为密切,他稍有试探,立刻遭到怀疑,若非他及时找话弥补,险些前功尽弃。
    离间朱瑙和谢无疾不成也就算了,怎么崔诚这一去,自己和史安之间的关系反而愈发恶化了呢?这究竟是谁离间了谁啊?
    片刻后,史安终于压下怒火,咬牙切齿道:“好,好,好。焦将军,就如你说的,崔副将所做的,都是为了得到朱瑙和谢无疾的信任。那么现在,他得到信任了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干掉他们?要不然死的就是我们了!”
    焦别的脸色仍然不好看。根据崔诚送回来的消息,迄今为止,朱瑙只让崔诚不断地抓捕邪教徒,并没有表现出想要进攻延州城的意图。朱瑙不急,可他们很着急,正如史安所说,再这样拖下去,形势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焦别抬手按了按额角,道:“我会让人给崔诚送信,尽快照计划行事。”
    “你最好尽快!要不然,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史安丢下狠话,甩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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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县。
    朱瑙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本账本,是崔诚带兵从邪教的驻军地缴获的财物账目。他把账本仔仔细细过目了一遍,脸上的笑容越看越灿烂。
    谢无疾坐在一旁,随手翻着朱瑙已经看完的账,心情显然也很不错,双眸明亮,神色柔和。
    “这位崔副将着实能干。”朱瑙赞不绝口,“做事干净利落,难怪纵使意见不合,焦别仍要用他做副将。”
    谢无疾赞同道:“的确是可用之才。”
    不片刻,朱瑙将账全看完了,乐得简直合不拢嘴。他将账目推到一旁,道:“如今延州附近玄天教的军队已被我们全数剿灭,其余信徒内乱分裂,应当不足为患。延州城孤立无援,依我看,是时候筹谋筹谋该如何取回延州城了。谢将军以为如何?”
    谢无疾道:“依焦别所言,眼下城内守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迷。既然他们已无援军,我们可即刻出兵围城,围上一段时日,待城内守军彻底丧失斗志,便可不攻自破。”
    朱瑙道:“如此最好。”
    在我强敌弱、敌军丧失斗志之时,围而不攻无疑是能死最少的人、付出最少的代价赢得胜利的方法。
    谢无疾道:“那我便命人找焦别过来,与他商议对策。”
    朱瑙点头道:“把该叫的人一并叫来,早日商定计划吧。”
    第219章 掏出老本
    确实如焦别所料,并不是崔诚不想给延州城内通风报信,而是他没有机会。他身在敌营之中,身边四处是眼线耳目,每次给焦别送信皆要冒着风险,倘若不是极为要紧的事,他轻易不该给延州城里送信。
    按说带兵去华阳县剿玄天教的驻军地就是极为要紧的事了,崔诚确实该先通报焦别,等他的命令再决定怎么做。可问题是,朱瑙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前一天晚上朱瑙忽然将任务委派给他,第二天一早便要他带兵出发。他难道要抗命不从吗?事急从权,最后他到底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命行事,先赢取朱瑙和谢无疾的信任再说。
    然而任务是完成了,信任究竟有没有得到,崔诚自己心里也说不准。这段时日来,朱瑙交给他的事情他桩桩做的很漂亮,并无错处。可那也是因为,朱瑙根本没有给他犯错的机会。他身边一直有人监视,派给他的任务也是派了便让他立刻去做。除非他想自暴自弃,否则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崔诚心里也明白,朱瑙和谢无疾这样的做法才是理所当然的。倘若他一来,两人就对他百般信任,对他听之任之,那才是挖好了坑等着他跳。
    于是乎,崔诚也只能先什么都不想,老老实实做事,先给朱瑙和谢无疾留下一个好印象,再等待自己行事的时机了。
    好在这个时机并没有来得太晚。许是他办事可靠的缘故,又许是朱瑙和谢无疾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他终于再次被二人召见,商讨起讨伐延州城的计划了。
    ……
    屋内,数名军官围坐一圈,谢无疾和朱瑙二人并肩于首座。
    谢无疾道:“听闻如今延州城内士气低迷,人心浮动。我准备出兵包围城池,围而不攻,每日派人劝降,若城内军队肯投降最好。若是至明年开春时他们仍未请降,则我等再思攻城之计。诸位意下如何?”
    众军官纷纷赞成。
    延州城内的守军毕竟曾是他们的同袍,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同室操戈。他们对城内官兵仍有情谊,想必城内人也同样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武力胁迫,相信用不了多久城内便会人心瓦解。
    即便劝降不成,眼下城内的军粮也只能撑几个月而已。而城内耕地有限,无法长期支持,待到春耕时节,城内粮草无继,更易人心浮动。那时攻城,事半功倍。
    谢无疾又将目光转向崔诚:“崔诚,你以为呢?”
    崔诚沉着道:“回将军。城内军队早已无心应战,邪教又屡遭重挫。相信将军围城之后,不出几日,城内守军自会投降。将军不必忧心。”
    谢无疾淡淡道:“城内情形你最清楚。若果真如此,再好不过。”
    众人又商谈了一番,将出兵的具体事项定了,便解散各自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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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延州城内。
    焦别、史安以及二人手下数名心腹同样围坐成一圈,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他们已经收到了崔诚送回来的消息,知道谢无疾和朱瑙马上就要带兵前来围城了。
    “成则生,败则死。”焦别道,“史掌旗,我便不绕弯子地直说了:无论你我先前曾有什么过节,如今我们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当摒弃前嫌,同仇敌忾,如此方能转危为安。”
    史安神色微妙,语气倒是还算爽快:“那是自然。”
    确实,比起跟焦别的那些矛盾,朱瑙和谢无疾才是他们眼下最大的敌人。若不对付了这个敌人,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唯有铲除此二人后,他与焦别的争权方可慢慢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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