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 刻骨铭心的第四段
律师妈妈终于怀了宝宝,生下小弟弟。
她开心的围着摇床,弟弟的小脸皱皱的,还没有长开,眼睛整日里闭着,偶尔会微微的弯一下,家里的阿姨说,那是上天让宝贝梦见自己的前生,她便想弟弟的前生,是什么呢,是一只吃草的兔子,还是一只会摇尾巴的小狗,但是弟弟确实在笑,梦中弯一下嘴角,于是她丢下了玩具、故事书和动画片,轻轻的摇动婴儿床上方的摇铃,声音悦耳柔和,她又唱一首最好听的歌给弟弟听,坐在地板上将玩具一件件从储物箱里翻出来,汽车坏了轮子跑不动了,积木的房子搭起来少了沙发和屋外的花园,故事书残缺不全,要不有下集没上集,要不就是有上集没下集,还有的已经破烂不堪。
她拿出抹布想擦净每一个玩具,觉得抹布也不算干净,便学着阿姨拆了贝亲湿纸巾全部清洁了一遍。她天天紧跟着阿姨,生怕奶瓶里的奶会烫着弟弟的嘴,又跟着阿姨进进出出,生怕奶粉被她喝掉,她看着阿姨在厨房里消毒一堆的锅碗盆瓢,还时不时查查那个自己喝的果汁,有没有少掉一瓶。
阿姨乐滋滋的说:楠楠,最喜欢我。
她有一个弟弟了,她想做最好的姐姐。
那是一个梦,梦醒的时候,残忍到不可置信。律师妈妈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打发:“你不是我的女儿,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几年,对的起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从那个福利院出来,再回那个福利院去吧,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衣服你全部带走,我生儿子了,他才是我们真正的血脉。”
她跪在地上,求妈妈:“等爸爸出差回来,我再走行不行,行不行呀?”
她以为妈妈是一只孔雀,只要让妈妈觉得骄傲和自豪就可以生存下来。
她不是,她拿一把最锋利割开血肉的刀,毫不迟疑的割开了她们脆如薄纸的联系,“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回原来那个福利院。”
一张粉红色的火车票,静静的落在她的脚边。
膝盖跪在地上生疼没有动弹,只几十分钟,妈妈委实耗尽了嘴皮,她拿出一根长长的缝衣针,针扎进了手指,一滴一滴的血珠滴在地板上,似乎又回到那一年妈妈抱着自己,在保健院注射防预针,妈妈笑吟吟的,“我们家楠楠真乖,也不哭,”妈妈给予的不过是假象,在幸福到来后才撕下那一层伪装很久的面具,她半天才有力气爬起来,腿麻的历害歪了几歪跺了几跺才恢复了一点知觉,她忧伤的想,我该怎么办呢?
出租车停在苏州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土菜馆,她拖着一个大箱子站在路边,妈妈还在奚落,“楠楠,你要有点骨气,不要再纠缠着我们家不放手。”
说完,妈妈转身走了。
阳光灿烂,风吹拂起妈妈的素色衣裙,带来初夏的一丝凉爽轻快,而她像风中叠翠的小草一下子被连根拔起,晒一下太阳就会死掉吗?
她愤愤的想,我绝不会晒一下太阳就死掉。
一位阿姨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阿姨瞧着她,问了几个很简单的问题,然后坚定的说,“孩子你跟我走吧,阿姨活着一天就不会抛下你,也绝对不会把你卖掉的。”
那样淡淡的语气,那样冷冷的态度,烟尘缓缓燃尽,思念慢慢蒸腾,凝成了她刻骨铭心的第四段,将微不足道的第三段彻底清除,她的手放在阿姨稍显粗糙的手当中,那时,她并不知道,终将有这么一个人将自己摆到了如此贵重的位置,超越了血缘,超越了自私,超越了人性。
床边有一盏很旧的台灯,绿色的罩子白织的灯泡,几只小小的飞虫活泼的绕着灯光转了转圈,窗户很小布着许久没人打理的灰尘,看不到星星,看不到月亮,她只看到阿姨的眼睛温柔如水,阿姨说,“宝贝,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一个晴朗的初夏的早上,老式的电视机摆在小小的客厅里盖着布满灰尘的罩子,阿姨喊她起床吃早饭,她平静的说,没交有线电视费,打开也没有电视节目。阿姨教你的,你都记下了吧!
她听话的点点头。
阿姨牵着她站在一个干部模样的面前,推她上前,她便抱着那位中年男子喊爸爸,中年男子的腿吓得发抖一直扶着桌子,她继续喊他爸爸,“我都7岁了,我要上学。”
阿姨笑的妩媚,眼睛里有明亮的光彩,“看看,她多漂亮挺像你的吧。要是公了这事就没完没了,要是私了你就一次性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吧!”
中年男子的态度软和下来,“不就是孩子上学问题吗,好说,好说。”
她愤愤的想,太风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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