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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男人始终望着那块大理石墓碑。
漆黑的眼底淬着冰,甚至比伞外飘摇的风雨还要冷上几分。
“那个叫沈映辉的,总是在想着要对你不利,你那天也听到了, 虽然苏先生在你面前说尽了好听的话,可面对我,他依然还是为着亲生儿子着想;苏太太也许好一些,能念及与你这十几年的感情,但你又怎么能笃定,她会一直对你好下去?日子还长,你和他们亲生儿子的利益矛盾只会越来越多,累积到一定程度, 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他说着, 终于侧过身来。
静静看向少年。
伞外大雨滂沱, 墓地里再没有别人。
刺骨的冷风混着雨水濡湿了裤腿, 将脚踝处冻得麻木。
少年察觉到他的伞面向自己倾斜过来, 又朝自己走近了些。
带着危险而温暖的气息,缓缓俯下身,凑到面前。
孤岛般的伞内,男人嗓音低沉。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自持。
“但我不一样。小少爷,我不一样。”
他低声呢喃着,伸手抚上他柔软脸颊。
眼神坚定,眸光灼灼。
“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从今往后,我会成为你的底气,成为你的后台,只要你到我这来,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做,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买,想要多少人跪在脚下都没问题。”
成为他的夫人吧。
他愿意给他一切,愿意割下血肉来灌溉喂养他。
只要这朵小玫瑰能乖乖留在他身边。
这世上,他有什么是不能给的?
男人眼底藏满的狠戾渐渐浮出几分。
仿佛这座满目黑色的山林一般,往外泛着阵阵阴鸷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可少年却只是冷眼看着他。
静静将手从他掌心抽出。
“心肝啊。”
少年抬眸,那双好看的月牙眼向下一弯。
在他手边绽出个明艳的笑。
“你是不是喝醉了?”
“…………”
少年的声音清澈动听。
一下便阻断了他这番荒唐发言。
男人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猛地愣住,眼神仓皇地闪烁了两下,这才讪讪松开他脸颊,向下轻抿住唇。
半晌,他才再次开口。
却已是恢复了平静的嗓音。
“走吧,我送你去公司。”
他最后又向那块黑色大理石墓碑看了一眼。
这才转过身,独自朝着墓园外走去。
苏星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静静挑起眉。
又幽幽垂下眼睫,活动了一下被他温暖的手指。
他仿佛一条冻僵的毒蛇,刚刚受了些温暖苏醒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悄悄吐了吐信子。
“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但真可惜呀心肝……我是不会跟你结婚的。”
他小声说着,忽的嗤笑一声。
刚要迈步跟上他,脚步却又忽然顿了顿,将视线转向那块一旁的黑色墓碑。
墓碑阴郁沉默,没有丝毫可以窥取的信息。
只有裴灼刚刚放的那束白色花朵,为它增添了些许生气。
花束被雨水冲刷过一遍又一遍。
明艳地开在墓碑前,簇拥成极漂亮的模样。
花朵间还放一张卡片,却早已被雨水打湿,连字样都模糊开来,变得极难分辨。
苏星轨眯起眼仔细看了看。
只能看见尚未被完全冲烂的卡片右下角,似乎写着什么名字。
三个字,苏姓开头。
写的好像是……
“苏……辰……迹?”
苏星轨低声反复念着。
终于还是疑惑地皱起眉。
这张卡片上的字都是手写。
经过那么大风雨,字迹已经非常模糊,实在很难判断到底是不是那三个字。
好在假少爷记忆力算得上不错,亲戚朋友怎么称呼,他每一个都能自己主动喊出来,根本不需要大人们的提醒,可苏星轨检索了一遍,却始终没发现他周围有任何一个叫「苏辰迹」的人。
难道……是裴灼父母给他起的另一个名字吗?
所以他才会在扫墓的花束上写「苏辰迹」?
但这多奇怪啊!
他父母最后既然给他起了叫裴灼,就说明他们认为裴灼更好,那他又为什么偏偏要落款个别的名字?难不成是想他爹妈给气活了?
苏星轨正疑惑,就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拿出来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公司里负责安保的混混。
山里信号不太好,混混似乎是打了好久才打通。
他才刚“喂”了一声,对面就已响起一连串焦急发言。
“喂?是老大吗?啊,太好了您总算接电话了!刚才倪总让我给您打个电话,说是我们公司有个叫乔柠的练习生骨折送医院了,他今天忙不开,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
医院走廊喧闹拥挤。
苏星轨赶到时,乔柠已经缠好绷带,被胖姑娘扶进了病房。
苏星轨路上打电话问过前台小哥。
听前台小哥说,乔柠是自己下不小心摔下了楼梯,但好在即时拽住扶手,稍微缓冲了一下,目前只是胳膊轻微骨裂,并不是错位型骨折,半个月左右就能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