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护士有些不满，呵斥道，“你男朋友呢？”
    “联系不上了。”她说得都有些自嘲，嘴角的笑容别提多苦了。
    护士了然，这种情况也见得太多了，接过她的检查单，“先进来吧。”
    韩菲慢慢走进去，小小的手术室很简单，一张床，一台机器，空气中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女医生正在消毒。
    里面没有窗户没风吹进，此时是六月的炎夏，她却如同坠入冰窖般，浑身都觉得寒冷非常。
    “躺下吧，先打麻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头也不回，声音平淡。
    哪怕给自己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韩菲此时脚也在抖，咽了咽口水，脱下鞋，睡了上去。
    麻药的针管特别粗，护士熟练操作着，医生带上了一次性手套，将小车推了过来，上面有各种工具。
    “唉，今天第十三场。”医生呼了一口气，摇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除了一个身体不适合生育，其他全部都是未婚先孕。”
    “后面还有两个。”护士笑，“做完您就下班了。”
    “恩。”
    ……
    两人之间在闲聊，这些事对她们来说习以为常，韩菲看着头顶的白板，灯光很刺眼，刺眼得她想哭。
    刚刚被拖走的那个女孩，哽咽着声音呢喃，“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从今天开始，她也变成了刽子手，欠了人一条命。
    一切都没有了回头路，别人也只会说她活该，是活该啊，罪该万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有些人避孕也怀上了。
    哪怕他陪她来，哪怕就陪着，也不会让她如此绝望，也算看清了一个人吧，只不过，代价太大了。
    闻到刺鼻的酒精味，护士准备打麻药了。
    韩菲闭眼，眼角滑落一滴泪，浸入发间。
    对不起了孩子。
    “打麻药有点疼，动手术就不疼。”护士拉过她胳膊，用酒精棉熟练签拭擦血管部位。
    “恩。”韩菲轻应，垂落的手仅仅接着床单，用力得指尖都泛白了。
    “别用力攥，这样我不好打针。”护士将她的手拉来，动作有些粗鲁。
    韩菲一睁眼，看着她拿着粗大的针头，整个人一哆嗦，往后缩了缩。
    “这手术还做不做了？”医生板着脸，“赶紧躺好。”
    进行了一个上午的手术，她也很累，难免会有一些负面的情绪，此时是下班关键时候了，做不完要耽搁。
    韩菲也不磨蹭，死死咬着牙，重新躺好，护士拉过她的手，她再次无力闭上眼。
    “开门！”
    “韩菲！”
    “韩菲！”
    护士刚要把针头插进去，门被“啪啪啪”打了好多下，吓得她针都飘了，险些扎到自己。
    “韩菲！”
    “给我开门！”
    “砰！”
    外面的人一脚狠狠踹了下门，又用力狠狠踹了一下，继续捶打门，十分着急。
    躺在手术床上，一直还算挺冷静的韩菲听到他的声音，一睁眼，眼泪哗啦啦落下。
    “怎么回事？”医生也被吓到，走过去开门。
    一开门，一个汗流浃背，满脸焦灼的小伙子就冲了进来，往里面走。
    “诶，做什么呢？”医生阻拦。
    “菲菲，走，走，不打了。”他一下冲到病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急匆匆就抱起她，往外走。
    “干嘛呢？”医生拦住，“这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看两人的年纪都不打，一时冲动能负担得起后果？费用交了可就不退了，意气用事吗？
    季洋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了下来，韩菲看着他又将她抱着往回走，心一点点沉下来了。
    他一弯腰，拿过她的书包，重新走到医生身边，“医生，我们不打了，准备生下来。”
    话落，毫不犹豫转身走出去。
    医生叹了一口气，又无奈摇摇头，对护士道，“叫下一个吧。”
    *
    一路走出门诊，走出医院，韩菲揽着他的脖颈，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心跳很快。
    行人都注视着他们，韩菲心底滋味难言，昂头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还记得，一开始跟他说怀孕的时候，他挣扎了一下，说打掉，还说会陪她去检查，去打，结果第二天就联系不到人了。
    现在为什么突然出现？
    “我知道。”季洋说。
    “我没有钱了，下次也打不起了。”韩菲别过了眼，不愿再看他。
    两千多的打胎费，她借的，只能借这么多了，要还很久。
    “那就生下来养吧。”季洋低头看着她，“我养你们。”
    不养能怎么办？
    这一胎打下去，直接就大出血了，最后韩菲连子宫都没保住，他真是服了，原主穷得连好一点的避孕套都买不起，还要骗说是超市最好的避孕套。
    这不就搞出人命了吗？
    “你怎么养？”韩菲宛如听到了一个笑话，脸上泛着满满的失望，“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们都在上学，我真的希望你能成熟一点。”
    第125章 痴情啃老的赌徒（2）
    “放我下来吧，很丢人。”韩菲挣扎着从季洋身上下来，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爱的人，觉得他已经面目全非。
    两人是初高中同学，考入同一所学校，她是文化分上的，而他考不上，走的是特长生路线，当了一个体育生。
    上了大学之后，自由了，再也没有老师的管束，不用偷偷摸摸，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浓情蜜意下，擦枪走火很正常，当时也是抱着能走一辈子去，可是她没想到他这么没有担当，甚至还逃避。
    真的是错了。
    他们真的还很小。
    “我回去找医生，你如果真的为了我好，那就陪我最后一次吧。”韩菲看了看他，直接往回走。
    她一个人也搞不定这样的事情，费用都交了，找了她能力范围里最好的医院，下一次付不起了。
    往前走了很多步，身后没动静，她心凉了，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他赶着来搞了一通闹剧？真是的幼稚至极！
    正当她绝望，振作起来思考如何和医生解释，手再次被人抓住。
    “菲菲，先听我说。”季洋在她面前拦住她。
    韩菲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看着他。
    从查出怀孕到现在，她该闹也闹过，该哭也哭过，心已经冰冷，要是再作死，她就玩完了。
    她必须要为自己的下半生负责，为自己辛苦这么多年的努力负责！也为这个孩子最后的归属负责。
    “你想生下来吗？”他双手搭上她的肩，轻声问，“你想吗？”
    “生下来做什么？那是一条命，我们要为它下半生负责，我们都是孩子，如何去养一个孩子？”
    “这话不是你跟我说的话？你忘了吗？”
    她抬起手，打掉了他的手。
    “我……”季洋眼底倏然通红，突然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一脸痛苦，“我舍不得，我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孩子，打掉这个孩子我们就完了，你不会原谅我了，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上一世打掉之后韩菲无人陪护，大出血被抢救，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从此退学，消失在原主身边。
    “这就是你留下它的理由？”韩菲只觉得可笑，冷着声，“我早就不会原谅你了！”
    从他逃避不负责的那一刻开始！
    “不是，我想留下它，那是我们的孩子。”季洋抓着她的手，就差没跪在地上，“你说的时候我害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本能的想要去逃避，我没有想要你一个人去承担的意思，菲菲，我是爱你的。”
    爱是真的。
    逃避也是真的。
    男生对会不会怀上孕这种事会低估，很多时候还下半身思考，不然原主也不会去买便宜的避孕套。
    同样的年龄，女生比男生成熟很多。
    韩菲看着地上狼狈的他，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目光看向别处，狠不下心甩手。
    两人一路这样走过来，五年的感情。
    “菲菲，你想过吗？人流手术很伤身体，万一出现了问题呢？那你以后怎么办？”季洋劝说她。
    “那你想过那是一个孩子吗？拿什么来养？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钱你不知道吗？”韩菲一下抽出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连你自己的养不起，怎么对这个孩子负责？你告诉我你怎么负责？！”
    说到最后，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冲着他吼出声，“你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吗？季洋，我告诉你，我看不起你，我依旧不会原谅你！这个孩子它不该出生，因为它来错了地方，它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催债电话都打到她这里来了，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在这段关系中她看不到未来，根本就是一片黑暗。
    她还要生下这个孩子？那才叫不负责任!
    “不是。”季洋慌张站起身，重新拉着她，“我还，我打电话回家让我爸妈还，菲菲，你不要和我分手，我们在想办法好不好？一定会有办法的。”
    原主胸腔里的感情十分强烈，除了赌博，他最爱的就是韩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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