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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姜氏上前行礼,皇子妃只是稍稍点头,话也没搭上一句,抱着襁褓,转身就走开了。
    倒是边上的宫女和气些,打圆场说小皇孙该饿了,请姜氏到里面说话。
    自然这一幕,被坐在里头的闵贵妃看在眼里,见了姜氏后,说道:“比起我们骄傲的四皇子妃,我家初雪是个能凭你揉圆搓扁的儿媳妇吧?”
    姜氏忙道:“您那侄女,是最贤惠不过的,妾身何苦为难孩子,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说她好。”
    闵贵妃命宫女赐座,闲闲地把玩着手里的珠串,一面打量姜氏,说道:“短短的日子里,出了那么多事,眼下你家二公子,可有消息了?”
    姜氏摇头,难过地说:“让您担心,妾身有愧,眼下犬子尚无消息,可即便有消息,怕是也……”
    闵贵妃道:“听说你家老爷请来同僚作见证,从此与小儿子断了父子亲缘,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姜氏欲哭无泪,摇头道:“妾身实在糊涂,好好的儿子养大,却成了这样……”
    闵贵妃不过是几句客气,无心听姜氏絮叨,满不在乎地听罢后,便问:“你家的姑娘可还好?”
    姜氏忙提起精神,道:“回娘娘的话,那孩子如今念了些书,比先前更懂事了,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闵贵妃放下珠串,问:“上次提起的事,可想好了?”
    姜氏起身,坚定地回答:“但凭娘娘吩咐,妾身必当尽力。”
    闵贵妃眼中溢出几缕恨意:“事成之后,就预备着给你家女儿张罗婚事吧,我并不喜欢太有能耐的孩子,还是你家姑娘这样傻傻的好,能听话懂事,不会气我。”
    姜氏另有欲望,心中转了几转,怯怯地问道:“娘娘,那我家老爷……”
    闵贵妃冷笑:“你说爵位?”
    姜氏不敢抬头看贵妃,紧张地应了声。
    闵贵妃道:“初雪好歹是我的侄女,难道我不盼着她成为将来的公爵夫人?但祝镕这小子,近来越发得皇帝器重,飞身挡箭护驾这样的功劳,够他吃几辈子了,保不齐皇帝连爵位也一并交给他。”
    “娘娘?”姜氏急了。
    “这是你们的家事,该你自己去解决。”闵贵妃说,“我可是把路为你们铺好了,能不能走过来,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这一日傍晚,总算抓完了人的慕开疆,来公爵府探望祝镕。
    天气炎热,精疲力竭的人,进门就捧着一牙冰凉的西瓜在桌边吃。
    李嫂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将瓜果切成小块,插上竹签子,一面笑道:“公子这吃相,可不是世家子弟该有的,您慢慢的,这儿都切好了。”
    开疆是立志上战场的人,礼仪规矩在他眼里都是狗屁,自然不能对李嫂说这么粗俗的话,只一笑说:“渴坏了,一趟趟在日头底下跑,那府里的姨娘们哭天喊地的,还挠人,你看我这胳膊被她们抓的,我又不好动手打她们。”
    李嫂叹了声:“造孽,陈夫人歹毒,牵连一家的人。”
    祝镕道:“把切好的瓜果送去清秋阁,给姑娘们吃。”
    李嫂知道哥儿俩有话要说,识趣地端着瓜果便走了,开疆闷头猛吃几牙西瓜,燥热的身体终于清凉下来,在祝镕面前不管不顾,把外套中衣都脱了。
    祝镕喊来争鸣,送热水伺候慕公子洗漱,等忙停顿了,方才进门时的狼狈模样不见了,又变回潇洒俊朗的公子哥。
    开疆随手拿了一把扇子,呼呼扇着,对祝镕道:“有事和你说,就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祝镕问:“家里的事?朝廷的事?“
    开疆叹气:“太师府的事。”
    祝镕问:“太师府与你什么相干?”
    开疆说道:“那群土匪到底什么来路,还没查清楚,可我猜想,那一定不是一群真土匪,他们的目的不是打劫钱财,就是想救那群女子。自然,凭他们的本事,要救人不难,可他们还指望惊动朝廷,逼着皇帝办这件事。”
    “逼着皇帝?”祝镕细思量,蹙眉道,“你有了线索?”
    “纪州王府。”开疆说得很轻,满目是平日难得一见的严肃,凝重地说,“多半是那小郡主,王妃还未必知道,想来为了长远计算,王妃不会轻易多管闲事。”
    “郡主初来乍到,怎么能知道太师府的勾当?”祝镕说,“你还怀疑什么?”
    开疆摇头:“这我就不明白了,我猜测是小郡主,本也没有真凭实据,怎么还能先到她背后有什么人?”
    “若真是郡主,你怎么想?”祝镕问。
    “想劝她别再多管闲事,想告诉她,只要她安分守己,皇帝绝不会为难她。”开疆的语气越来越温和,担心地说,“可那小郡主,天天在刀刃上走,不怕死不要命的丫头。”
    祝镕如今也算是过来人,一听这话,嘴角不禁有了笑容,干咳一声道:“说谁呢,嘴里也没个尊重,什么丫头,她是你妹妹吗?”
    第148章 开疆的心思
    开疆一下又激动起来,满腹牢骚:“若是我妹妹,我早把她的腿打断了,那小丫头片子,她最可恶的是,现在明着挑衅我,就怕我不去向皇帝告密似的。她哪里来的胆子,哪里来的自信,认定我不会告发她?”
    祝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不仅开疆言语神情渐渐奇怪,连郡主的态度也奇怪,只听得扇子呼呼生风,开疆恼火地念着:“那小丫头,真是不怕死,换个人告到皇帝那里去,够她死八百回了。”
    “开疆?”祝镕严肃起来。
    “做什么?”开疆没好气地反问。
    “你就不怕,皇帝另安排了人监视郡主或是你,你瞒着一些事不报,岂不是惹祸上身?”祝镕自然更在乎开疆的死活,“不要大意了。”
    开疆却道:“这些话,我只对你说罢了,在外头我可从没露在脸上,告到皇帝那里,了不起我能力有限,别人能监视跟踪到的事,我这儿不能够,不行吗?”
    “你……”
    “怎么?”
    “你喜欢上郡主了?”祝镕开门见山地问。
    呼呼作响的扇子猛地停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愣了那么好半天,才又缓缓摇了两下,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禁军府,伤口还没好?”
    祝镕见他这样,就不再多问,应道:“五天后。”
    开疆起身抱拳:“那我要先叫一声,祝大人。”
    说起兄弟俩晋升受赏,慕尚书很为儿子高兴,难得赞赏了他一番,开疆的大哥还送了他一把寒铁匕首恭喜弟弟。
    家里唯一不高兴的只有母亲,说儿子不成家,做再大的官也没意思。
    这话又转回到终身大事上,开疆生怕祝镕又提起小郡主,赶紧打住了,到门前召唤争鸣,叫他去问老太太,能不能留晚饭。
    他转身对祝镕说:“皇上的赏银,我没给我娘收着,她问我要了两回,我死活不拿出来,我想着攒下来,在外头置个宅子,你看这城里,什么地方风水好?”
    祝镕随口说:“我二哥的宅子空着,你要不要去住?”
    开疆却是当真了:“成么,那宅子你二叔没收回去?”
    “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祝镕道,“和二叔不相干。”
    开疆高兴起来:“等我去收拾收拾,将来再被我娘烦得不行,我就去那里住,不过你别告诉任何人。”
    说着话,李嫂回来了,因她送了瓜果去清秋阁,言姑娘也有回礼,是两只塞了艾草薄荷的香囊,请二位公子若不嫌弃,挂着防蚊驱虫。
    开疆故意将香囊翻来翻去地看:“这言姑娘亲手缝的东西,我怎么好拿呢,李嫂你没闻见这屋里怪酸的?”
    李嫂心里明白,面上装糊涂,只笑道:“言姑娘缝的香囊送老太太那儿去了,这是三姑娘她们缝的,言姑娘只是配了药草在里头。”
    开疆冲着祝镕哈哈大笑,像是笑他白高兴一场,又好奇:“原来你们书房里,还学女红?”
    李嫂说:“这是闲时做着玩儿的,书房里自然正经念书了。”
    又见争鸣从内院回来,说老太太那儿半个时辰后传晚饭,特地为慕公子多加了几个菜,已经打发小厮去尚书府禀告了。
    一时他与李嫂都退下,开疆便再次严肃起来,说道:“你们家大夫人,与太师府的陈夫人往来密切,这次的事,能不能到她头上,我看悬得很。”
    “那也是她自己造的孽,这些事我爹会处置,我并不担心。”祝镕道,“但以她的个性,此番若全身而退,毫不牵扯其中,事过之后,只会更变本加厉,自以为谁也不能将她如何。但愿我爹能有所斟酌,做出足以震慑她的决定。”
    “听手下说,大夫人今日出宫时,一脸苍白惊恐。”开疆道,“看来皇后该是给了她教训。”
    祝镕无奈地摇头:“没用的,不出一个月,她必定故态复萌。”
    提起养母,少不得惦记长姐,祝镕便说:“有件事,要烦你再装一次傻,到那天你就给自己找些事来做,别去纪州王府附近监视。”
    “要做什么?”开疆有些紧张,“你要进入王府调查?”
    祝镕道:“只是送大姐去和王妃母女团聚,设法让她清醒一些,或许见了婆母和小姑子,能想起一些什么来。届时韵之和扶意会陪同随行,我只在府外接应。”
    提起祝家大姐,开疆小时候也没少受照顾,不禁叹息:“比起你家大夫人,我娘也就是啰嗦了些,我该满足的。”
    祝镕故意又问:“你若尚郡主,伯母做梦也会笑醒了。”
    开疆立马瞪他,气呼呼地红着脸,却不知如何反驳。
    他很害怕,怕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了那小丫头。可那样漂亮的姑娘,每日每日看在眼里,回过神来,他也不知几时,已经放在心里了。
    因老太太招待开疆去内院用晚饭,姑娘们今晚自然就不过去了,但一样的菜色被送到了清秋阁。
    扶意和韵之对坐,捧着小瓷碗慢慢吃,见韵之胃口不坏,默默地放了心。
    家里人都知道,二夫人春风得意地从宫里回来,招摇地走过各处,不知贵妃娘娘今日又许诺了她什么,因为小儿子出走而憋闷许久的人,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可不论什么事,和贵妃娘娘牵扯上,韵之必然脱不了干系。
    若换做从前,韵之一定不得安生,但扶意亲眼看着韵之越来越稳重内敛,她终于明白,早过了发脾气哭闹就能得到满足的年纪。
    “你怎么不吃,没胃口吗?”韵之说,“更热的日子还没来呢,你若实在受不了,我们去同奶奶说,到北边的庄子去避暑如何?”
    “没有那么热。”扶意说,“我想心事呢。”
    “什么心事?”韵之随口问,更是好心地想起扶意和三哥哥的事儿来,劝道,“你别往心里去,这家里人多,难免有嘴碎的,你和我哥既然对不上眼,那就坦坦荡荡地做兄妹呗,管他们说什么呢。”
    扶意满心愧疚,给韵之夹了菜说:“多吃点,这个好吃。”
    此时香橼将放凉的汤送来,扶意自行端起碗,一匙汤水刚送入口中,对面的韵之忽然说:“我家三哥哥不行,要不,你看平理怎么样?”
    “咳咳咳……”扶意被自己呛着了,拿帕子捂着嘴猛地一阵咳嗽。
    韵之愧疚地说:“好了好了,我不提了,你别急,我算是知道,我们家的兄弟都没福气。”
    那之后两天,太师府里不相干的主子下人被放了好些,但又另抓了不少官员和女眷。
    只因有些买卖虽然走了公堂,却并非三方情愿的事,那些婢女乃至幼童依然是被强行买卖,里头牵扯不少贪赃枉法的勾当。
    大夫人日日在兴华堂里不见人,外头也不知她什么情形,只有厨房里能知道大夫人不好,每日送去的饭菜,都是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是日小暑,女眷们拥簇老太太到祠堂敬香,三夫人渐渐显怀,有了富态,老太太为她腹中胎儿祈福,拈香行礼,一家人刚站定,有下人匆匆从前院跑来。
    大夫人脸色极差,担心是皇帝要派人抓她,可来的人却是报喜,说皇帝下旨,派三夫人娘家的兄长金将军,去南方镇压明莲教。
    好事虽是好事,三夫人还是要担心兄长的安危,转身跪在祝家列祖列宗牌位前,念念有词地为娘家哥哥祝祷。
    当一家人散去,二夫人带着下人往东苑走,一路对周妈妈说:“你说金氏可笑不可笑,让祝家的祖宗保佑他们金家的子孙?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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