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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节

      自然,扶意比大部分人想象得要坚强,她明白悲伤和痛苦换不回孩子的性命,她若还想做母亲,就要振作起来,养好身体,并追随王爷一起创下新的盛世,将来她就可以放心踏实地怀胎十月,平平安安地让孩子降临人世。
    眼下最让扶意担心的,反而是皇帝的决定,王爷这边也是暂时不能离开,就算这件事明着要算在赞西头上,他也一定要为无辜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
    原以为正月里就能回京,这一拖,就没了定数。
    祝镕每日与士兵操练,与王爷商议战略决策,时不时要来回奔波二十里地,就为了入夜后,可以陪在扶意身边。
    这日夜里,又提起了皇帝,祝镕收到的密报,皇帝为了这次遇袭,该如何向雍罗和赞西发难,召集大臣一连商议了两天,迟迟没有结果。
    扶意很是嫌恶:“兵贵神速,他总是这样,才成事不足。”
    祝镕说:“还有一件事,京城里的人,都以为我阵亡了。虽然开疆和闵延仕已经收到我的飞鸽传信,不知家里奶奶她们,还有我爹如何。”
    “消息是谁散播出去的?”
    “是皇帝,这么蠢的谎言,不论他图什么,我只要出现,不就都破灭了?”
    扶意气道:“是啊,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没有章法,没有算计,反而叫人不好对付。”
    祝镕说:“据说,我爹起初悲伤痛苦以至于绝食,但后来也妥协了,暂不求死。开疆和闵延仕,都没去过家里,虽然看守禀告说女眷康健平安,他们到底没亲眼见过。”
    扶意道:“奶奶向来智慧沉稳,不会偏听偏信,纵然你我之事,会令她动摇,我相信,她也会慢慢冷静下来思考。”
    祝镕说:“我已经向王爷提出,到时候要先潜入京城救出家人,女眷在府里要救不难,大牢里的才难。”
    此时门外有人送药来,祝镕去接了,亲手喂扶意饮下,不知是汤药的苦涩,还是因此想起失去的孩子,见妻子双眸湿润,祝镕不忍再多看一眼。
    他们说好了,不要抱在一起哭,不论谁有了情绪,彼此冷静一会儿就好。
    果然扶意喝罢了汤药,便翻身躺下,自行慢慢化解心中的难过。
    帐子外,有士兵请祝镕,眼下世子压阵在十里地外,而胜亲王回来处置避难处遇袭一事,想来是又得到什么消息,才急着找他。
    “我去去就回。”
    “好,我等你消息。”
    扶意回过身,看着丈夫离去,又见桌案上的药碗,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一阵痛苦钻心。
    可她必须尽快熬过这一阵,注定无法改变的事,那就交给时间来淡忘。
    大帐里,胜亲王也才服的汤药,见了祝镕便说:“皇帝那里有动静了,目前商量的结果,是要我们打赞西人。”
    祝镕虽然很想为百姓报仇,可这次攻击他们的并非赞西人,皇帝是不识字看不懂军报,还是故意装糊涂?
    祝镕冷声道:“宣战毫无意义,不如拿那些俘虏和雍罗人谈判,让他们做出巨额赔偿,我们也好拿来贴补军饷,重建平西府。”
    王爷问:“你觉得多少合适,我正想这件事。”
    祝镕计算过重建平西府所需的金银,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千万两。”
    王爷笑道:“一千万,他们可不能答应,怕是要起冲突,认为我们没有和谈的诚意。”
    祝镕说:“就是给他们谈判的余地,哪怕最后只谈到三百万两,也足够往后用来重修平西府,价格高不怕,就怕他们以为,我们没有胆魄再战,若无诚意赔偿,大不了杀过界又如何,晚辈认为,气势绝不能输。”
    胜亲王对一旁要收走药碗的妻子笑道:“果然是后生可畏,我倒是没这番魄力了。”
    闵王妃说:“不妨一试,将来两国建交互通商贸,若能和平,往来金银又何止这些。”
    胜亲王道:“明日一早,我们帐中议事,不必再请示皇帝了,把条件先给出去。我不能再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二月之前,必须返回京城。”
    祝镕问道:“晚辈想问一句,您急的是什么?哪怕皇帝变出再多戏法,您兵权在握,他也奈何不得。”
    闵王妃在一旁,早已心领神会,说道:“开春后,百姓们又将忙于耕种,然若国家不安,他们如何安心耕耘,因此所有的事,必须在春耕开始前,全都做个了断。”
    第442章 班师回朝
    纵然要争夺皇权帝业,纵然千般算计,王爷还是将百姓民生置于首位,这番话,令祝镕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并毫不犹豫地向王爷表明,他愿意潜回京城,刺杀当今。
    王爷道:“我必须和他当面做个了断,镕儿,到时候你只要救你的家人,不必顾其他。”
    如此,祝镕不得强求,便又道:“皇帝在京中谣传我已阵亡,不知何故,我死,究竟有什么可利用的?”
    闵王妃问道:“难道是为了欺骗你父亲?”
    祝镕不解:“我一旦现,一切便成了谎言,家父又岂会甘心受制于他,家父向来最识时务,若知当今大势已去,绝不会为了我做无畏的挣扎。”
    胜亲王颔首:“这件事,不得大意,他或许是有把握,不再让你出现。至于你父亲如何看待你的生死,我想镕儿,你未必真的明白,皇帝与祝承乾相识几十年,也许比你更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祝镕抱拳:“是,晚辈谨记。”
    闵王妃说道:“接下来与赞西雍罗谈判,就不必你出面,你安心照顾好扶意,之后回京赶路,还有很长的辛苦。”
    王爷叹道:“我与景山是知己老友,没能照顾好他的女儿,我心有愧疚。”
    祝镕道:“扶意已经好多了,她性情也坚强,从不留恋过去的事,更何况这一切,只怪雍罗人残忍无道,她说过,除此之外,不是任何人的错。”
    闵王妃说:“又有一批粮草和药材运来了,我已派人去邻近城镇请郎中,军医终究不擅长千金科,待请来郎中,再为她把脉,好好调配一些滋补之药。”
    祝镕一一谢过,退出大帐后,刚走到门前,就听见胜亲王咳嗽声,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但听王妃说:“可好些了?”
    王爷说:“不妨事,不必大惊小怪。”
    祝镕没敢再多停留,在侍卫起疑之前,便匆匆离开。
    回到营帐中,将自己所见所闻告诉了扶意,最后提起,王爷身体抱恙,扶意问他:“王爷夺宫后,会自己登基吗,还是直接由世子来继位?”
    祝镕说:“也许只是普通的风寒咳嗽,我们太大惊小怪。”
    扶意叹道:“小时候常听人提起,天命之子,说到底天命,还是要靠寿命,历史上多少太子,都没能活出东宫,咱们这位当今,做了几十年太子熬出了头,还真是天命。”
    祝镕道:“我更希望,王爷能自己先登基,如此好给世子和大姐姐一些时间。”
    扶意想了想,问:“为了皇嗣?”
    “这是迟早要面对的,倘若先从太子府起,姐姐心中的压力会少很多。”祝镕说,“一旦世子直接继位,姐姐将来成为了皇后,二人膝下无子,必然会引发朝堂争议,姐姐就要过上日日夜夜被人盯着的日子。”
    扶意很赞同:“到时候,可能还会逼着皇上充盈后宫,但所谓充盈后宫,真的是为了子嗣着想?不过是各大派系之间,要尽可能地与皇权紧密地绑在一起。”
    祝镕苦笑:“原以为回到京城,从此太平无事。”
    扶意拉着他靠在身边,说道:“结束必然意味着有新的开始,如此才能生生不息。”
    二人十指交缠,扶意看着心爱的人,温柔地一笑:“镕哥哥,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有很多很多。”
    祝镕摇头:“孩子随缘,我舍不得你辛苦。”
    扶意软绵绵地闭上眼睛:“可我不怕。”
    那之后,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皇帝发来的旨意,与密探送回的消息不同,既没说打赞西,也不说找雍罗报仇,而是全权交付给了弟弟胜亲王,更命他办完差事,就班师回朝,上京领赏。
    领赏还是送命,王爷心中自有算计,之后与赞西、雍罗两国斡旋,不仅获赔赞西十里边境山脉和土地,更以那些雍罗国俘虏的性命,换回了六百万两白银的赔偿,远远超出祝镕的预期。
    转眼,正月已过,二月初二,胜亲王留下得力悍将与精兵继续驻守边境,自己带着两千亲兵与妻儿家人,浩浩荡荡返回京城。
    第443章 我警告过你,别动韵之
    离开边境的这日清晨,祝镕带着扶意第一次来到埋葬他们孩子的地方,孩子和那些在袭击中被害的村民葬在一起,并不是孤零零的。
    祝镕带了刻刀,扶意带了漆墨,为孩子篆下墓名,祝怀安。
    惟愿小小英魂,守大齐苍生安宁。
    起身时,扶意有些晕眩,祝镕很是担心,她却笑道:“躺了近一个月,腿都躺软了,过几日我就好。”
    祝镕不由分说,抱起扶意回到马车上,之后又赶去避难处。
    这近一个月的静养,扶意终日在帐子里哪儿也去不得,于是手抄下几十本启蒙书籍,这会儿全给孩子们送来。
    她不敢轻言许诺,说还会回来,之后的事会如何,谁也不知道。但她一定会让这里的孩子都念上书,哪怕有一天她不在了,也一定会有人代替她实现这个心愿。
    当依依惜别,马车回到大营,王爷和王妃的车马便出发启程,世子夫妇和郡主也随行回京。
    原本平理要留下来驻守边疆,但祝镕劝他回家一趟,好好向三叔三婶有个交代,更何况他那些不辞而别的兄弟们,也各自有家。
    且说胜亲王一行,走得光明正大,行程路线都上报朝廷,并没有欺瞒当今。
    然而沿途受百姓爱戴欢呼,避无可避,再后来是为了避开百姓们的热情,才不得不绕道从山路走,再不然就该耽误时辰到达京城。
    京城里,嘉盛帝自然是如临大敌,但他也有了完全准备,京城外是金东生带兵对抗,弟弟只带了两千亲兵回来,可金东生麾下数万人。再者……
    二月中旬,距离胜亲王一行抵达京城还有四日时,皇帝突然下旨,判处祝承乾、祝承业等祝氏子弟十数条罪行,祝承乾、祝承业将于秋后问斩,其余男丁家眷,或囚刑或流放,一律削爵革籍,贬为奴役。
    韵之得到消息,立刻将扶意为她准备的十万两银票,连同后来自己周转出的七八万两,将近二十万两银票都交给了二嫂柔音。
    可柔音带回那些钱款的第二天清晨,夫妻二人就得到消息,皇帝将祝府老太太和女眷,封三批发配往各地。
    老太太独自上路往北地走,二夫人、三夫人往东海去,少夫人初雪和女儿嫣然发配西边,就连小小的怀枫和平珍都因是男丁,先坐牢,之后要随父亲叔伯们去充军,剩下的姨娘和下人们,则将拉到市场上买卖。
    平瑞带着柔音赶到公爵府外,眼睁睁看着祖母被押上囚车,看着大批人马进府抄家,禁军派来几十辆马车,怕也运不完忠国公府的金银。
    柔音死死拉着丈夫,他若此刻露面,救不下任何人,只会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夫妻俩一路尾随,将出城门,只见闵府的车马停在路边,韵之冲到囚车下,哭喊着祖母和娘亲。
    闵夫人命下人把儿媳妇抓回马车里,刻薄地警告:“带你来看一眼,我这个婆婆也算仁至义尽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什么公爵府的千金小姐,若再敢忤逆,目无尊长,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呸!”韵之狠狠啐了婆婆一口。
    闵夫人擦去面上的唾沫,眼角一抽,命令下人用绳子把韵之的手脚捆了,她信手从发髻里拔下一根细簪子,尖锐的簪头在韵之面前轻轻一晃,猛地用力扎进了韵之的胳膊。
    韵之被堵上了嘴,喊叫不出,但挣扎带着车马晃动,这一边平瑞看在眼里,感觉到不妙,要冲上来看个究竟,可闵府的车马迅速离开了。
    “平瑞,我们去找慕公子。”柔音拉着丈夫劝道,“我们找他商量,再看看我们该做什么。”
    平瑞双拳紧握,对妻子说:“我去找开疆,你去把梅姨娘她们买回来,芮嬷嬷不在囚车上,八成也是被拉去卖了,你把她们买回去。我可能直接出城,去劫囚车,又或是劫狱去救平珍和怀枫,就不带上你了。横竖还有几天,胜亲王就要回来,到时候这年号改不改可不好说,眼下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柔音答应:“我等你回来,姨娘和嬷嬷们,我会照顾好她们。”
    平瑞双眼猩红,扶着妻子的肩膀道:“诸事小心。”
    且说皇帝下旨,发配祝家家眷,闵延仕措手不及,更被嘉盛帝以商议国事为由,困在了宫里。
    城外囚车都走了好几里地,他才脱身离宫,却在宫门外遇到家中下人,让他赶紧回去救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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