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惊闻
叶准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声,“你这封折子,还是收起来吧!且不说,你一个小小的庶吉士本就没有弹劾之权,就是你手里的证据,也不能将福王如何。福王再不济,那也是皇嗣,若非滔天大罪,如何能拉他下马?这封折子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还会让你作茧自缚,你很清楚,不是吗?”
“你以为,燕二公子特意约你出来,将这件事告知于你,是为了让你当那个出头的椽子,去针对福王的?当然了,你若果真笨得自寻死路,他倒也可以乐见其成。”
“他对裴三姑娘,是势在必得,他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
季舒玄没有说话,神色却是慢慢黯然下去。
是啊!他如何不知,燕二公子……自己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叶准看他那脸色,便知道,他不是不清楚,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叶准神色微微一软,抬手拍了拍季舒玄的肩头道,“知道你不甘心,但形势比人强,这就是现实。但如今,他比你强,不代表往后也是,你要记得今日的不甘心,来日,对今日的自己,有个交代。”
“眼看着,就要中秋了。近来,有风声说,今年的中秋宫宴,陛下要为几位未婚的皇子赐婚,很多事情,就该尘埃落定了。若是……届时,你也该死心了。”
季舒玄目光一滞,眼中隐隐有痛。是啊!燕崇可要比穆王年长一些,陛下待他,可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来得看重。陛下为未婚的皇子们赐婚,又如何能少得了燕崇去。
叶准看他良久,终于不再说话,眉宇舒展,踱到一边的书架旁,取了一本书,翻开来看。
桌上的烛火“噼啪”爆出一朵灯花,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怕是要下一夜。
裴锦箬的脚伤养了几日之后,终于是痊愈。既然痊愈了,便没有再赖在家里的理由,禀明了家里的长辈,她又乖乖往博文馆上学去了。
进了门,徐蓁蓁懒洋洋趴在桌上,见着她,抬起手挥了挥,“你来啦?脚伤都好全了?”
裴锦箬点了点头,“本来伤得也不重,不过是家里人太紧张。”
转头见徐蓁蓁还是神情怏怏地趴在那儿,她不由皱了皱眉,凑上前道,“你怎么了?心里不痛快?”
目光又四处一转,“月龄呢?”按理说,这个时辰,卢月龄也该来了,何况,她与徐蓁蓁自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说起这个,徐蓁蓁神色更有些郁郁,“你说这是不是流年不利?一个才好,这一个又病了。”
裴锦箬这才反应过来,“月龄病了?”
徐蓁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从桌面上蹭了起来,“你回来了正好,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等到散学后,两人果然一起结伴去了太师府。
说起来,这还是裴锦箬头一回来太师府。文臣清流之首,又是清贵的书香门第,虽然未必权柄在握,却有帝师之名,永成帝又最是个尊师重道的,因而,卢家在凤京城中,也算得文官翘楚。
卢家的宅院处处考究,低调中见高雅,却也有股子难言的压抑。
裴锦箬和徐蓁蓁被引着一道进了卢月龄的院子。
她的院子,居然也种了一院子的竹,这个时节了,还是翠色寒森,裴锦箬一看,便觉得亲切。
她们来访,早已有人报到了卢月龄跟前,丫鬟打起帘子,两人前后进门,便见得她已一身家常的妆扮,候在了待的花厅中。
脸上略施脂粉,微微笑着,道,“你们来了?”
裴锦箬一看,心下,却不由得一“咯噔”。
这才几日不见,怎么人就成了这样?
卢月龄瘦得厉害,脸色也是不好,即便是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憔悴,眼里,更是云山雾罩般,却分明泄出丝丝缕缕难言的哀伤。
引她们来的婆子告退出去,徐蓁蓁则上前便是拉了卢月龄的手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病得起不来身了吗?我和锦箬又不是外人,来看你一遭,可不是为了折腾你的。”
“我也没有病得那么严重,哪里就到了不能起身的地步?你和锦箬难得来一趟,她更是头一回来,难不成,还要让我蓬头垢面的,躺着待不成?那我岂不要羞死?”卢月龄笑笑道,只那笑声却太过漂浮,不过一掠而过。
几人一道在临窗大炕上坐了,卢月龄抬手,将伺候的人都一并撵了出去。
徐蓁蓁拉着卢月龄的手,欲言又止片刻,才道,“我听说了,皇贵妃娘娘几次召见了你家太太,可是因为这个……你才病的?”
听到此处,裴锦箬乍然一惊,望向卢月龄。
方才瞧见卢月龄这番形容,裴锦箬心里便有所猜测,这般模样,很是眼熟,分明就在前不久,才在为情所伤的季舒雅身上瞧见过。
如今……又在卢月龄身上瞧见,那么,必然是卢月龄与甄先生之间出了什么岔子,也只能是此处出了岔子。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当中居然还关着宫里的事儿。
皇贵妃……
是了,这么久了,她都忘了,前世,卢月龄可不就是穆王正妃么?
难不成……这次中秋宫宴的传闻都是真的?陛下要给未婚的皇子们赐婚?
说是赐婚,但陛下和宫里诸位皇子的母妃自然对人选都是心中有数。皇贵妃既然频频召见卢家太太进宫,这便不由得让人多想。
果然,卢月龄听罢,微微一顿,才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大抵是这样了,中秋过后,没准儿我便会成准穆王妃了。”语调幽幽,说不出的凄凉。
徐蓁蓁当下便是皱起眉来,“你不愿意的话,跟你父亲好好说说,你不是正好病了吗?也是个现成的理由!何况……你家太太未必就愿意看着你高嫁。”
卢月龄与裴锦箬一般,都是正室原配所出,可也一样命苦,都是年幼丧母,如今的卢二太太,乃是继室,并非卢月龄的生身母亲。
徐蓁蓁是一心一意站在卢月龄那边,只是,说出来的那些话,只怕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服。
别说穆王出身高贵,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又得陛下看重,就算他是个歪瓜裂枣,他也是皇嗣,天生便高人一等,由得你挑肥拣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