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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那时候,她靠着床头绣屏也曾悄悄想过,她将来与卫羌也能像父王与母妃那样恩爱吧。
    谁知没有将来。
    骆笙垂眸盯着修长纤细的手指自嘲笑笑。
    谁知现在才能谈得上将来。
    骆笙最后看一眼矗立在腐朽湖畔的绣楼,欲要转身离开,可眼角余光的一瞥令她僵在当场。
    一瞬间的惊惧过后,骆笙立刻闪身躲在树后,手摸上匕首。
    那是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是骆姑娘留下来的。
    骆笙已经试过,削发如泥,足够锋利。
    借着月光,她的视线紧紧追逐着那道身影。
    那人罩着头脸难以看出男女,一步步离骆笙越来越近了。
    第32章 第三人
    骆笙目不转睛盯着渐行渐近的人,已经从那人身形判断出是一名女子。
    什么人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这座废弃已久的荒宅里?
    骆笙握着匕首的手越收越紧。
    更令她惊惧的是,那人居然直奔她所在而来。
    一步,两步,三步……
    那人已经近在咫尺,让骆笙不得不把握着匕首的手举起,随时准备挥出这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她是清阳郡主的时候学过拳脚骑射,这是父王对她的要求。
    用父王的话说,学些功夫傍身不是坏事,至少以后想揍郡马的时候靠自己就行了,免得让下人们为难。
    她向来听话,拳脚骑射学得都不差。
    而骆姑娘显然也是习过武的,不论水平高低,单论身体条件比她还要强些。
    想想也不奇怪,没事领着一群下人上街闯祸的姑娘至少也该会甩个鞭子什么的。
    骆笙觉得一柄匕首不大保险,考虑到今日没带骆姑娘的那条长鞭,弯腰捡起一块石头。
    那人在离骆笙一丈有余的地方停下,突然跪了下来。
    骆笙眼神一缩。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人面对的方向是……那座绣楼。
    那人朝绣楼所在方向砰砰磕了几个头,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在这空旷破败的荒宅中格外清晰。
    骆笙借着月色勉强瞧见那人把包袱解开,却瞧不清从中取出什么。
    直到熟悉的味道飘来。
    那是她不久前才闻过的烧纸的味道——一种淡淡的很容易让人心情沉重的气味。
    就在骆笙才反应过来那人在干什么时,压抑的哭泣声突然响起。
    骆笙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今日是镇南王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忌日,在这个时候来王府烧纸钱,她敢肯定眼前的人与王府关系匪浅,甚至是幸存者!
    想到这种可能,骆笙无法不激动。
    细细碎碎的呜咽声顺着风飘来,随之飘来的还有打着旋的纸钱。
    调皮的灰蝶落在骆笙的墨色衣摆上,却无法引起她一丝关注。
    她所有的关注都给了眼前正哭泣的女子。
    “郡主,婢子来看您来了……”
    骆笙如遭雷击,丝毫动弹不得。
    这个声音……是秀月!
    她有四个大丫鬟,出阁的时候带走了擅理事的疏风与擅梳妆的朝花,把身手出众的绛雪与厨艺不错的秀月留下替她侍奉母妃。
    十二年前的今晚,卫羌挑开她的喜帕去前院敬酒,她坐在喜床边静静等着新郎官回来。
    小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热热闹闹燃烧着,时不时爆响喜庆的烛花。
    可她等来的不是卫羌,而是浑身是血的绛雪。
    从小陪她长大的绛雪,被教她拳脚的师傅亲口赞过天资卓绝的绛雪闯进新房倒在她面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把镇南王府的噩耗带给她。
    在金沙醒来后无数次回忆这一日的骆笙除了心痛,还有一丝庆幸。
    她感激绛雪。
    如果没有绛雪拼死传来的消息,她会如所有新嫁娘那样与新婚夫婿洞房,成为死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个傻子。
    报信的绛雪死了,陪嫁到平南王府的疏风与朝花也不可能活命,没想到留在镇南王府的秀月却活着!
    骆笙指尖轻抖,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上前与秀月相认的冲动。
    对她来说只是闭眼再睁眼,可对秀月来说已经过了十二年,甚至她还换了一副躯壳。
    至少现在她没办法以郡主的身份与秀月相认。
    风中的呜咽声越发悲戚,那些呢喃一字不落飘进骆笙耳中。
    “绛雪,你个杀千刀的,你为什么要去给郡主报信啊,明明郡主不用死的……呜呜呜,怨不了你,我知道郡主宁愿死也不愿留在平南王府……”
    骆笙默默听着秀月语无伦次的哭诉,眼角渐渐湿了。
    从小伺候她的四个大丫鬟都是很了解她的人,所以绛雪明知她会自寻死路也要赶来报信,秀月有万千抱怨也怨不出来。
    她们都清楚,那种情况下对她来说死比活着要仁慈。
    她曾教导过她们,不要用自以为是的好去替别人做主,她们确实做到了。
    风有些大了,那堆烧纸烧得很快,秀月把一沓沓纸钱往火舌上送。
    “绛雪、疏风、朝花,你们在下边好好伺候郡主,暂时把我那一份差事也做了,等我打听到小王爷的消息就去见你们……呜呜呜,郡主太苦了,我要有了好消息才能去见她……”
    躲在树后的骆笙已是无法呼吸。
    她听到了什么?
    小王爷——她没有听错,秀月说的是小王爷!
    难道说她的胞弟还活着?
    这不可能,幼弟是父王唯一的儿子,镇南王府既然遭受了灭顶之灾,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骆笙脑海中盘旋着无数念头,最后这些念头全化为一个:她要与秀月相认!
    只有与秀月相认,她才能解开这些疑惑。
    骆笙只要想到胞弟还活着这个可能就激动得浑身发抖。
    幼弟是父王与母妃的老来子,才出生几日就遇到了这般惨祸。
    她的幼弟甚至还没有大名,只起了一个乳名叫宝儿。
    天上的月躲进了云中,秀月伏在地上哭得有些忘我。
    风吹起骆笙的发丝,她站在树后却一动不动。
    一个人心里太苦,总要哭一哭才好受。
    她要等到秀月哭够了才过去。
    至于她,现在的她是没资格痛哭的,更没资格好受。
    那些烧成灰烬的纸钱被风卷着吹散,哭声渐渐歇了。
    骆笙刚要迈出脚,却浑身紧绷起来。
    她与秀月之外,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因为背对着而瞧不清模样,她却能笃定这人身手出众。
    这人又是谁?莫非是跟踪秀月而来?
    骆笙心念急转,就见黑衣男子悄无声息靠近秀月,以手刀斩向秀月后颈。
    这一瞬,骆笙再顾不得多想,举起石块照着男子后脑勺砸去。
    火光电石间,脑袋挨了石块的男子倒下了,听到动静的秀月猛然转身,捂着嘴连连后退。
    骆笙眨眨眼,觉得运气不错。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不是恰好选在男子对秀月动手的那一瞬出手,倒下的是谁就难说了。
    骆笙弯腰去扶秀月,顺便往男子面上扫了一眼。
    第33章 你是谁
    肤色苍白,眉峰锐利,是个极年轻俊朗的男子。
    样子尚可,竟然做贼。
    骆笙皱眉欲要收回视线,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
    眸若点漆,深不见底。
    这一瞬,骆笙每一根汗毛都惊得竖了起来。
    不过她是越紧张越能超常发挥的人,惊惧非但没有阻碍动作,反而让她快若闪电一扬袖,藏在袖子里的辣椒面就撒了出去。
    一声饱含痛苦的闷哼传来。
    骆笙一听就放了心,却见秀月连连后退,仓惶爬起来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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