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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节

      殷渺渺斟酌了会儿,否决了向他询问的可能:“此人喜怒不定,手段诡异,我实力不济,找到了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太心急了。”孤桐折起了信笺,提点道,“他们少说也来了近三百年,一直暗中行动,不知布下多少暗线,绝非一时片刻就能查出个所以然来的。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不如耐心地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唉,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殷渺渺点了点头,左右知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湖面虽然平静,却已经密布渔网,魅姬等人若是有什么异动,定然会被人发觉。
    她自嘲地笑笑:“我本想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如今看来,还是关心一下终身大事来得好。”
    孤桐道:“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我是你,这会儿就会考虑及时抽身,而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殷渺渺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潮水即将淹没,最安全的做法当然是掉头就跑,但是,道理谁都懂,做起来哪有那般容易。何况两人同心同意,眼前的危机不仅没有损耗感情,反倒是促使二人靠得更近,这时候说及时止损,未免也太轻视了她的感情。
    除非水没到鼻端,她才会考虑要不要离开,不然,休想这么吓退她!
    “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好说什么。”孤桐沉吟少时,“给你指条明路吧。剑魔就在柳洲。”
    但剑魔是谁,他没说,知识点再度超纲,殷渺渺只好去问慕天光。
    结果他道:“剑魔不是一个人,准确地说,不是一个活人。”
    剑魔是个八百多岁的老东西,称之为“东西”不是在骂他,而是除此之外很难准确定义他的存在。
    几百年前,他是绝冠十四洲的第一剑修,其剑法名曰《天地一剑》,号称天下剑法尽在自己的一剑之中,以此命名,其狂妄程度可见一斑。
    此人爱剑成痴,为求无上剑道,做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某一日,他在闭关悟剑时不慎走火入魔,神智全失,一夜之间将师门上下屠了个七七八八。
    此事一出,即刻惊动了当时的各大门派,纷纷派人追杀恶徒。然而,他虽然失了理智,却对剑法有了无与伦比的悟性,但凡是看过一眼的剑法,立即就能学会!
    于是,无休止的追杀变成了刷怪,一个个修士都成了给他送经验的npc,他的实力上涨到了极为可怕的地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被畏惧的人们称之为“剑魔”。
    在死了无数的人以后,众人终于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十四洲将没有一个人能够制住他,遂请出了隐世的大能。这人是个法修,设计将剑魔引入法阵,困了他七年也不出手。
    他在等,等剑魔的修为到达临界点,引来了天雷时,才看准时机出手,最终将他杀死。
    谁知道剑魔的神魂过于强大,人虽死了,精魂不散。大能既无法消灭,又不能坐视不管,只好将他的魂魄收走,交由镜洲的伽蓝寺超度。
    此后过了五百年,伽蓝寺出了个叛徒,盗走了寺中的诸多秘宝,其中就包括了剑魔的精魂。他秘密炼制了一个傀儡,将剑魔精魂注于其中,弄成了自己的打手,在西洲兴风作浪。
    伽蓝寺出了个孽徒,当然要收拾烂摊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清理了门户,但叛徒死了,傀儡却成了个大麻烦。它身上沾染了太多的血腥与戾气,超度不了,消灭不掉,靠近得久了,甚至会有引出心魔的危险。
    没奈何,当时的主持就想了个法子,决定找一个大凶之地封印了它,来个以毒攻毒。
    就这样,剑魔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年复一年,逐渐遗忘了。
    以上是官方版本,慕天光身为归元门掌门的弟子,听自家师父提起过,所谓的大凶之地应该就是柳洲的凶剑崖——当地人认为下面镇压的是一把穷凶极恶的宝剑,却不知道,凶剑不是剑,而是一个人。
    “所以,顾师兄的意思是想我们去凶剑崖,这有什么意义?”殷渺渺疑惑地问。
    慕天光迟疑了下:“他可能是想我和剑魔交一次手。”
    “什么?!”
    第331章
    慕天光赶紧和她解释:“剑魔被封印在山下, 实力不过原先的一成, 我纵不敌, 亦不会有生命危险。”
    殷渺渺将信将疑:“是吗?”
    “是。”他很肯定,“若与其交手, 能一窥易水剑的精髓。”
    剑魔不仅能一眼就学会别人的剑法, 更能取其精弃其芜,发挥出剑法真正的实力,可以说,他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天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慕天光想要知道《易水剑》是不是非无情道不可,只要看剑魔是如何施展他的剑法就行了。
    “剑道中没有十成十, 但他可以做到九成九。”慕天光毫不怀疑对方的能力,“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我必须试一试。”
    殷渺渺在心中衡量一二, 发现这的确是个省时省力的办法,遂一口应下:“好,那我们就去凶剑崖。”
    很久以后, 她再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庄子》里的故事:“泉涸,鱼相与处于陆, 相呴以湿, 相濡以沫。”
    然而……然而。
    *
    任无为结束了每日份的练剑, 回到小木屋时, 就见到云潋正站在窗边, 对他轻轻叹了口气。当师父的很有几分直觉,警惕地问:“你师妹怎么了?”
    云潋不答,递信给他。
    任无为接过来,一目十行扫视下去,心情越来越复杂:“易水剑啊……”
    “想想办法。”云潋说。
    他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所谓的‘心法’,其实就是选择的道,慕天光都走到一半了,问我能不能换路走,怎么可能啊!你问问自己,《坐忘诀》修到这份上,重新找回男人女人那点事,行不行?”
    “慕天光和我不一样。”云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说出了禁忌,“他可以碎丹重修。”
    任无为倒吸一口冷气:“你居然说出来了!慕天光在归元门是什么地位,你要他碎丹,是想咱们两派结仇吗?”
    “已经有了萧丽华。”
    “不一样,萧丽华不重要,重要的是长阳道君,可慕天光重要的就是他自己。”任无为摇摇头,“易地而处,你师妹要是想为慕天光这么做,我指不定就宰了那小子,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红颜祸水’。”
    都是当师父的,任无为扪心自问,那是绝对受不了好不容易带大的徒弟为了别人放弃修为,谁要那么做了,就是脑子有病!修真界里,杀妻/夫/师/友证道才是主流,情缘该断就断,哪有修为重要?
    感情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云潋叹息:“无情道。”
    “情情爱爱都是过眼烟云。”任无为语重心长地说,“莲生死的时候,她一样伤心得要死,后来还不是爱上了慕天光。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和她说,慕天光爱咋咋,回来师父再给她送几个鼎炉!”
    云潋道:“年年花开,相似不相同。”
    任·单身狗·无为用力一摆手:“反正我分不出来。”
    云潋看着手里的信:“你这么回信,师妹会很伤心的。”
    “唔……”任无为思考了下,回答道,“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易水剑》特殊之处就在于心境的层次,当年守仪道尊是凭借无情之境走到了合体,如果在此之上,他能够悟出更高一重境界,自然能够破解无情关——但是,无情之上,最有可能的不是有情,而是忘情。”
    云潋决定删掉最后一句:“那就这样吧,给师妹一个念想。”
    任无为不置可否:“随你的便,但依我看来,你不写她也猜得出来。”
    云潋不理他,拿出另一封信:“三师妹的信。”
    任无为拿过来看看,火漆完好,拆开来扫了眼,“哟”了一声:“你三师妹结丹了,说要到处游历一番,暂时不回来了。”
    云潋道:“三师妹一向有主见。”
    “年轻人啊。”任无为又一次摇头叹息。
    寒杉的所作所为放在其他峰,极有可能会被诟病。因为理论上来说,若非事态紧急,结丹前该通知师父一声,一是以示尊敬,二是师尊会给予提点和丹药,提高结丹的成功率。若是结丹前来不及,结丹成功以后也该回来感谢师尊的教导,而师父也要赐予道号和奖赏。
    结果她自作主张结了丹也就算了,还无回归师门接受道号的意思,多少有点不敬师长。
    不过,翠石峰上下对尊卑一向不在乎,任无为也不像是红砂真君或是砺锋真君,对弟子恩威并施,摆足师尊的架势。他性格随便,徒弟真要恭恭敬敬估计受不了,因而对寒杉的行事没啥想法,只是说:“喜欢待外面就待着吧,回头你叫韩羽来一趟,让他想办法捎点灵石过去。”
    自从翠石峰有了钱以后,他觉得给钱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十分喜爱这一招。
    云潋应了声,道:“没事我就写信去了。”
    “写得诚恳一点,表示她师父我真的是想了很久好几天没睡才想到的办法。”
    “等等,把我说鼎炉的那段删掉吧,搞得好像我盼着他们分一样。”
    “……算了算了,先不要写了,我再想想。”
    云潋:“……”
    向天涯琢磨着该怎么避开楚蝉和文茜见一面。
    这是个有难度的活儿,因为小公主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黏着她,最后他放弃了,大模大样地“偶遇”了文茜,然后赶人:“蝉儿,去你凌前辈那里玩。”
    “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给我听?”楚蝉甜甜地笑问。
    向天涯诚实地说:“很多。”
    小公主娇憨地皱起眉头:“我不管,我就要听。”
    “不能给你听。”向天涯赶人。
    楚蝉不动。
    文茜抱起手臂,黑着脸看他们俩“打情骂俏”:“有完没完?”
    “等等。”向天涯板起脸,“蝉儿,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
    楚蝉瞪着明眸,眼中水汽积聚:“你凶我?”
    “你要是想跟我回去,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向天涯顿了顿,语气严肃,“当年我送你回家,你都没那么无理取闹。”
    话音一落,楚蝉的胸口就涌起无限的委屈,鼻头和眼睛通红一片,泪珠似断线的珍珠簌簌掉落。
    他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不要理你了。”楚蝉恍惚着说,掉头就跑。
    向天涯拧了拧眉,目露疑惑,但时间紧迫,顾不得许多,与文茜道:“事情有点古怪。”
    文茜问:“残龙殿?”
    “不,是蝉儿不对劲,她古里古怪的,一直试图阻拦你我交谈,而凌西海神秘兮兮的,不知道他是想打什么主意。”向天涯眉关紧锁,“你要小心。”
    文茜歪了歪头,这个少见的动作柔化了她锐利的五官,多了几分俏皮:“要小心的似乎是你而不是我,我只在看藏龙镜时遇到过凌西海,其他时候都很清净。”
    “……”向天涯的表情活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她笑了起来,眼光灵动:“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不。”向天涯调整了表情,沉吟道,“我认为,凌西海希望你我中的一人能够得到藏龙镜。”
    文茜道:“这不奇怪,从现有的情况来看,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皆系于此。”
    “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在没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以前,最好不要随便碰那面镜子。”向天涯摩挲着下巴,“蝉儿怪怪的,凌西海这个人我更是从没有听盼兮提起过,他们所谓的救人不慎落于此……不太靠谱啊,要是魅姬他们真的曾经带蝉儿到山里,不太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文茜沉吟起来,凶牙群山是妖族的大本营,人修到此,几乎不可能瞒过无处不在的妖兽的耳目。
    但是蝙蝠妖一个字都没提过,显然楚蝉的说法很有问题。
    一件事撒了谎,其他的事……就耐人寻味了。
    “但你要怎么搞清楚真相呢?”她思考了会儿,反问道,“我看楚蝉也怎么买你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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