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交谈
“不行。”穆乐抓得更紧了,“我就说秃驴没一个好的。万一等下他醒来又发疯怎么办?”
温昱飒笑,揶揄道:
“是啊,万一又发疯了呢?”你还能回咬过去不成?
穆乐语气一顿,颇为认真地思考,很快得出十分合理的答案:
“那我帮你挡住,任他咬,反正我皮糙肉厚。”他认真道,“然后再敲他脑袋。”
这疯子竟这么蠢萌?朱野酸了。
“放开。”温昱飒一笑,但是并不领情。在穆乐拒绝的话脱口之际,又补充道,“换另一只手。”这只手还有用处呢。
说的是用银针的那只手。
原来他的指尖一点,是将银针扎向了小孩的两眉之间。
夜色越来越深,而破败的大门外,风雨仍飘零,在四处肆虐,鱼贯而入的冷风吹得宗祠内的沉寂已久的帷帐飘来荡去,活像恶鬼,伴着风声雨声,以及此起彼伏的鼾声,朱野却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不远处还有一个冒牌货——她敢肯定大泽已经死了,这个冒牌货对她虎视眈眈,不知道怎么逃过温昱飒和穆乐的眼睛,那垂涎欲滴的模样跟千百年没有吃过猪肉一样,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某个角落还堆积着一堆人骨,虽是顶着个猪身,但是朱野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是现代良好公民,任何一个文明社会下的人处在她这个环境都心惊胆战,吃不下睡不着好伐!
不过,她必须表现出作为猪好吃懒做,爱睡大觉的特性来。朱野闭着眼睛想到。
不知是奔波劳累过度还是猪的习性来了,迷迷糊糊中竟然开始昏睡过去,正当她开始做起美梦时,听到了模糊的说话的声音。
“回去告诉他······”告诉是······谁?
朱野听得不真切,只知道这被冷风灌得满满的话似是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而来,和门外沙沙的树叶声交杂在一起。
她翻了个身,一阵风吹过,她感到一阵冰冷,不由得激灵着醒来。
身旁无人。
月光洒进来,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影倬倬。
温昱飒不见了。
还有那个冒牌货。
“大泽”。
朱野下意识就想到肯定是冒牌货作妖而温昱飒生死未卜正面临险境,毕竟他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僵尸!
朱野刚想叫醒那个还在打呼噜的穆乐,正当此时,那道冰冷如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呵——当真以为本王死了不成······”
她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真的有人在外面!
“告诉他,手别伸的太长······”
朱野慢慢挪向门口,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全身崩得直直的,生怕惊动了什么。
黑影被月光扯得长长的,朱野本能感到一阵想要退缩的害怕,但是某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她看到一道被风掀起的衣袂,雪白色,这种雪白色让她想起来江末年那个如月光般光风霁月的男子,但是在这样鬼魅的夜晚白色只能引起某种和恐怖联系在一起的不适感。
“别再多管闲事,不然下次······”下次?
朱野听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很难理解,但这声音······
是温昱飒的!
“谁!”
一道低斥声,朱野下意识过来自己被发现了,一时慌乱想逃,但是迎面便看到一双黑色的鞋尖,往上,是雪白色长服,少年腰间系着青白玉冠腰带,勾勒出曼妙纤细的腰身,长身玉立,她视野的尽头,是略尖的下巴,一双审视的、冰冷的漆黑眸子,十分漂亮但又有些危险的眸子。
朱野惊讶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去观察别人,都被抓个正着了。
“你听到了。”
他朝她走过来。
这,是在和她说话?朱野想皱眉,但是这猪脸实在做不出任何形象的表情。
“你是谁?”他将她拎起来,轻轻抚摸着她因为惊颤而束起的毛,他的动作越是温柔,朱野越觉得害怕。
此时这双冰冷的手正徘徊在自己细小而短得可怜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捏······
朱野下意识要尖叫,想把其他人叫醒好逃脱,可是那又有何用?朱野早该明白,自己,无论是猪身还是作为人,在这个诡谲的异世都只是一个陌生人,孤立无援。
于是她索性不隐藏了,太累了。
温昱飒直直盯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那里一片颓败,显然已经放弃挣扎。
早在穆乐将这只小猪带回来时他就发现其异常之处,它并非普通寻常的猪,而是······
种种迹象都显示这猪身下藏着某种智慧,也许是开了灵智,或许是······
灵魂的错位。
因为······
温昱飒紧紧咬住唇瓣,脸上一片惨白,眼睛里藏着某种炙热的光芒。
体内隐藏着某种火热的冲动在涌动,如同热流一般在四处流窜······
朱野看着他这难看的表情,更加确定了他身上肯定藏着某种秘密。
“飒飒!”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飒飒!你是不是······又发作了?”穆乐将脸色苍白的温昱飒抱在怀里,看他还拎着朱野,立马一提溜将她丢出老远。
朱野:“······”她招谁惹谁了?
“飒飒!”
“不碍事。”温昱飒声音明显变了,朱野奇怪,为何他在外面和神秘人交谈时还好好的,怎么······
这好像是在他拎起自己时开始发作的,莫非她······自己身上有毒?
朱野追着自己的尾巴转来转去,显出一副蠢样。
“你······”穆乐无奈,直接横抱起嘴硬的人,夜色泠泠,两人消失在黑夜里。
朱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时两人早已不见,而凌乱的寺庙内,那十几个土匪扔在酣然大睡,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肯定又做那种勾当了!”朱野恨恨道。
她躺在地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睡着了,脑袋一片清醒,思考着刚才发生的怪事。
他的手一阵冰凉,而表情,似乎在隐藏着什么,压制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