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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月儿······”
    “月儿,别走,不要走······”
    “月儿······对不起,对不起······”
    他疯狂寻找,奔跑。
    偌大的王府,花园、楼台、香榭、阁楼、小筑,一间间房间,他跑遍了每一个地方,还是没有。
    “月儿,我错了,我错了······”
    “月儿,别不要我,月儿······”
    秦凌欢天喜地地买来了她最喜欢的蝴蝶糖人,以此表达歉意,他藏在身后,翘首以盼,等了她等了一天一夜,糖人融化了,黏糊糊的一手。
    第二天,他等来了。但是她永远不会睁开眼了。
    第三天,她仍然穿着他说那件最好看的淡绿色的长裙。
    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穿着那身长裙,他说她更有女儿家的娇憨味,更加可爱了几分。
    他仍然记得那天的风,很温柔,那天的雨,轻如薄雾,刷刷刷扑在脸上,他们笑得像个傻子,奔跑在人群散乱的街上,手上拿着一对糖人。
    明明她前一秒还是一副难得的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模样,后一秒却发髻凌乱,笑得疯狂,仿佛要把这辈子的幸福和快乐都享用完般。
    他们躲在屋檐下,靠得很近,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皮肤,竟然如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而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眼眸里永远带着阳光和温暖,嘴角轻轻上扬,无忧无虑,明明背过他之后就会走进难以预计的灰暗,难以承受的苦难里,但是在他面前她永远那么没心没肺。
    “小凌子,别整天唉声叹气怨天尤人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到外面瞅瞅这世上有多少深处水深火热的人,吃不饱穿不暖,吃了上顿没下顿,早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子丧妻的,还有那么多整天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的人,想想那些人,你还好意思悲天悯人吗?”
    “要拿出富家公子欺男霸女的气势,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来!”
    她那时插着腰,极其嚣张跋扈,指着他的鼻子骂来骂去,变着花样,没有一句重复的。
    他很奇怪,她明明就一个没有进过私塾的贫苦家小女子,哪来那么多大道理?还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他抑郁已久,怕很快就被她说服了。
    “小弟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所以脾气也······”秦北夜说道,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才冒出一个奇怪的词,“古怪。”
    秦凌出生时因为母妃遭人陷害,中了毒,所以胎儿也受了影响,小时就小病不断,大病频发,小病倒也好治,可因为经常咳嗽,日渐消瘦,每一次大一点的病都几乎能要掉大半条小命。
    因为身体多疾病,羸弱不堪,于是家里都十分关照,他并未因此而生成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而是阴郁、厌世,总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因怕他尚未涉世遭人欺,我们尽全力保护他,让他免劳累、罪愆,希望他的世界是干净的,可就是这种过度的保护让他迟迟无法成长······”
    那时他没有朋友,没有一个说话的人,身边的一双双眼睛都是带着目的的监视,每一句他说出的话都能会被他们听见,分析,再施以新一轮的保护,没有人敢跟他肆无忌惮地交谈,直到遇见了她。
    她没有把他当成与自己身份悬殊的人,她说着那些离经叛道的话,她爱哭也爱笑,她肆无忌惮,她与众不同。
    她点亮了他晦暗的天空,温暖他十七年冰冷的心。
    他一遍遍重温着与她地共同经历,他发现都是那些无聊的小事,捕鱼,在风呼呼乱窜的密林里追赶蝴蝶,在幽静山路上挖药草,在繁星点点的月夜捉萤火虫,屡屡打扰到夜晚觅食的蛇,吓得一乍一跳,幸好跑得快才没有被咬,他们约定在热闹非凡的酒楼里大吃一顿,然后心神意会地逃跑,一边笑一边跑,他至今还能听见耳边传来她清脆的笑声,酣畅淋漓。
    他跟着笑,边咳嗽边笑,心砰砰直跳,好像要跳出来般。
    “月儿,你来了,你终于来找我了,别怕······”他这就来了。她的翠裙子和溪水融合了,仿佛生在里面般,那么绿,她苍白的脸颊上落了一片枫叶,热烈的红枫叶,也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那段时间小凌整个人都变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开心的他。
    朝气蓬勃,古怪的脾气也磨掉了很多,不再偏食。而这一切的功劳都是因为那名叫做狸月的少女。
    “狸月?”张傀子猜测小王爷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恐怕是对方······
    “是的,她死了。”秦北夜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疲惫,大概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张傀子能理解那种感觉,当好不容易找到支撑下去的温暖,却被无情剥夺,打回原形,不是谁都能适应这种落差的。
    秦北夜回忆起那一天,阴雨连绵,秦凌不哭不闹,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有温度的狸月,没有说话,当他们说要厚葬时也没有表露出半点不舍······
    那之后,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好不容易见好转的身体却日渐消瘦,原来他吃下去的东西没多久就又会全吐出来,久而久之自然越发消瘦,而性格、声音更加阴郁,古怪,总是在大半夜睁着眼到天明,站在窗口矢志不渝地盯着一个方向。
    “大哥,她在怪我为什么还没有去找她。”那天,他突然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