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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有如寒冬

      杏儿的眼闭上,笑着摇了摇头,睁开时眼里已是满足,慢慢地将接下来的话尽可能说清楚:“多谢皇后娘娘能让杏儿死个明白,今生太苦,便不奢求什么了,只求来世,来世倘若能有机会……杏儿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洛墨凑近着耳朵,听到后面这句话时反应过来正要阻拦,却不想其早有预谋了似的,只听得砰地一声碰撞之声,随即洛墨的侧脸被喷得都是血。
    竟是后脑撞墙而亡!
    除了楞在原地的洛墨,还有连尖叫都不敢发出的荔枝,均没想到这杏儿性情刚烈至此。
    洛墨嘴唇轻颤,半晌,才道:“吩咐下去,杏儿自裁而亡,着人好好将尸体收拾了下葬。”
    人已死,活着的人能给的好像也就这么多了,妥善安葬、吹锣打鼓、烧些纸钱,再也无其余事情可做。
    “回凤仪宫。”
    撂下这句话后,洛墨便转身出了这间狭小的屋子,脚下步子不稳,还险些叫门槛给绊着。其后的杏儿则飞速跟上,宛如身后有着什么东西追着,没人有勇气胆敢回头多看一眼。
    幸好这地方偏僻,除偶尔内侍犯了禁如今日这般,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也就省下了一番麻烦。
    盛夏的夜晚是温暖的,即便大风刮过,身体也丝毫不会觉得冷,只是有些过于凉爽罢了。
    道路两旁的树丛里蝉儿时不时的叫声使本是静谧的夜多了几分活力。
    此刻没有风,可洛墨身上没有一处能感到暖和,有如置身寒冬,指尖几乎失去了温度。
    即便前世心中无数苦痛,后期遭受过磨难,可毕竟是娇生惯养主导了大部分人生,不是大家闺秀便是深宫皇后,哪里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撞得脑浆四溢呢?
    洛墨不是没见过死人,但着实未曾看到过如此死法,鬓发上残留的血一点一点向下流,滴落在了只着薄薄一层衣服的肩膀上。
    侧脸粘稠而腻,兴许是凝固了吧,洛墨没心情将它抹去,只想走快点、走得再快一点,快点回到凤仪宫。
    终于回来了。
    打发不断发抖的荔枝去歇息,洛墨走进了寝殿的内室。
    宫人烧好的一桶水正正地摆在中央,冒着热气。
    拉开屏风,踩掉鞋子,拆掉发髻将长发散开,再褪去衣物,洛墨走上浴桶的台阶然后坐了进去,感受着那种包裹周身的温暖。
    将头缓缓地埋到了水面之下。
    肺部的空气在一点一点减少,数十秒后,洛墨的呼吸加重了,终于在即将用尽的时候移出了水面。
    头发早已打湿,抬起手来轻轻搓洗着侧脸处、鬓发处的血迹,使得其周围小范围内的水变红,而后又被稀释。
    如此往复,身子便干净了,可心里头仍是空荡荡的。
    其实若单纯而言,仅仅死个同自己不相干的人,即便被喷了一脸的血,以重生后洛墨的心理素质来讲也不该如此。只是透过杏儿,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对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并付出,愿意为其做一切事,到头来却被人告知你只不过是被利用了,是一场博弈之间充当棋子的存在罢了。多么可笑又可悲。
    或许是杏儿对于亲情的执着使得她格外珍惜自己与阮红袖之间所谓的情感,或许是被关在暗室里简陋的环境越发衬托杏儿之可怜,或许是其临死前说的话很难不令人心中喟然长叹——心中仿佛堵了一块粗糙的巨石,于心间上不来更下不去,甚至呼吸也较平日里困难许多。
    “皇……!”
    悠长的一嗓子还没来得及释放就被钟离卿的转头一瞥给迫得戛然终止。钟离卿不由腹诽这小陶子真是被自己惯得不长记性,而后清了清嗓子,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陆陆续续出了,只有一个宫女还留在原地,正是樱桃。
    见钟离卿向自己走来,樱桃的两只手交织在一起,整个人作忸怩状,随即听到了这位皇帝陛下对着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秋月呢?”面前的宫女一脸迷茫,钟离卿这才意识到宫中除自己以外是不知道秋月是谁的,便改口道,“皇后去哪了。”
    眼前的男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半,与寻常高个子男人带来的那种压迫感不同,樱桃心里充盈了安全感,只觉得后背某处一阵酥麻。
    然而钟离卿见这宫女只愣愣地站在原地,挑了挑眉,便转了身,打算自己去找洛墨。
    “皇后娘娘在侧殿内室里!”
    轻声回答了,樱桃快步跑出了正殿,心仍在砰砰地跳,唯一的一个想法留在心田——
    他连挑眉这种登徒子氏的动作都做得如此好看!
    ……
    “秋月,秋月,”许是一天的忙碌太过劳累,钟离卿压根没有思考侧殿内室的用途,当然,如果思考了可能还是会进,边唤着边往里走,直到他看见了一个场景,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收住,“秋……”
    洛墨倚在木桶边上,头微微低下,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事情,以至于并没有留意到自己腋窝平齐一条线的位置往上已全部暴露在了空气中。
    且肌肤由于在放满了花瓣的水中浸泡不短的时间,显得越发水嫩有光泽,在这仅仅点着一个灯烛的室内尤为突出,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出于正常男人的生理反应,钟离卿咽了口口水,但目光上移到了洛墨的脸上时,总觉得那神色有点不太对劲。
    “秋月。”手掌在洛墨的脸前晃了晃。
    终于其目光有了焦点,钟离卿正要问她发生了什么,却瞧见她贝齿轻启道:“你可曾看到过人死?”
    “有,且不少。”
    洛墨认同般地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秋月,水已冷了,你先起来罢,莫要泡着了。”
    洛墨再次点了点头,然后便直接从水里站了起来。
    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周,没有平日里华裳装点的洛墨显得清纯又可人,此时的她又不似往日给钟离卿的抗拒之感,便如一只大梦初醒的小鹿。
    可那从头到脚的白皙且光滑无时不刻在刺激人的视觉神经,使得某个部位蠢蠢欲动。
    仿佛是怕刺激还不够一般。
    洛墨将长发向后一捋,然后双臂放在身体两侧张开,一副等待穿衣的模样。
    得了,这可真是展现到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