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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梨花开

      帝后手与手相触,然后便牵着一同回到了座位上,下首众人鸦雀无声了片刻,才恢复了惯常的热闹。
    然而这份热闹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晚宴最重要的人物已出现在了门口,而刚刚迎接了自家秋月的钟离卿自不会对亲娘失了礼数,再次离了座,一系列动作引得太后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钟鼓声响起,宫宴,也就是皇上而立之年的诞辰即将开始。
    能够上场端菜递物事的宫女都是经了青提的眼的,故而洛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看着一众穿着清凉衣衫的宫人们走进了大殿里头忙碌起来。
    虽说如今已将将度过最冷的时刻,可气温还是挺低的,并没有到需要穿那么凉快的时候,所以在欣赏的同时,洛墨不禁为她们捏了把汗。原因便在于自己当初便是因为冬天腿上穿得过少,又常常在府苑里逛荡,才导致膝盖那般脆弱受不得一点儿寒。
    那些个宫人人手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瓷器,或是镂空的,或是雕着精美花纹的,总之世间能够想得到的瓷器,在这场宫宴上可以说展现了个遍。
    洛墨特意将目光投向了蛮国使臣那边,只见为首的二皇子北门啸面上并无异样,而其身后立着的两名随从可以说是表情精彩了,一个个瞪大了眼恨不得凑到那些物事跟前去。
    只因他们本国极少有瓷器这种物事出现。
    倒不是他们做不出来,而是因为北地之人长年生活在马背上,即使下了马,那也是饮酒作乐大口吃肉的,如何会喜欢制作瓷器这等精细活儿,所以到了大昌便只有欣赏的份儿了,想要的话便需得自己用马车驼回去。
    展示过各式各样的瓷器,接下来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摆件儿,总之,也就是让那些个没见过大昌风采的北地人开开眼。
    说来也是可惜,本是而立之年的生辰,根本算不上过寿,以钟离卿一切从简的性子本应是用用膳、喝喝茶、聊聊天也就过去了,可谁让他是皇帝呢?
    别说诞辰了,便是放个屁也得给你描绘地天花乱坠。
    也是另一种可悲了。
    不过,好在有些地方还能自己控制,比如来,比如人们的着装。
    这也是洛墨之前有点尴尬的原因,一进殿瞧见大多便服才想起来钟离卿早在半月前就下过令,说当日宫宴会以家宴的形式呈现,也就是人们不必各方面太过在意,自己舒坦便好。而洛墨恰恰是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那一身的行头便被衬托得越发隆重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位皇后年纪轻轻,才怀上不到半个月就开始傻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隆重便隆重罢,总归不算失了礼数,至少钟离卿瞧着自己的目光比平日里还要亮了一分,所以不亏,只是坐久了受点罪罢了。
    各桌由貌美的宫人们纷纷端上来瓜果和茶点,然后待放置完毕,琴声响起,节目就要开始了。
    也是为了照顾北地的文化风俗,由于那边的人多喜不拘小节,便是皇室里的公主都没有一个擅长琴棋书画的,其人对于这等表演的兴趣可想而知。好在还有舞蹈这种雅俗共赏的技艺存在,不管能不能看懂,都是看个乐子。
    懂舞蹈的观察步法和基本功是否扎实,不懂舞蹈的还能瞧瞧衣裳和身姿好不好看,总归是哪种人都不会觉得枯燥。
    由于柳云瑛在京城百姓中的呼声最高,所以为了顺应民意,洛墨将其安排在第一个出场,但也总不好面子上亏待了杜羽绫,便令其作为压轴。
    一袭红衣出现在台子中央,其眉心梨花模样的点缀显得柳云瑛本不多么出挑的五官也明艳了几分。
    两名带着面纱的宫人坐在台子边缘,同时素手微扬,那独属于箜篌的音色便悠悠地传了出来,轻巧而富有灵气,一如江南水乡河边羞怯捂嘴笑的人儿,便是不好意思瞧你,那注意力却都放在了你的身上。
    有道是‘伤春情绪寄箜篌。流水残阳芳草、伴人愁。’这便是箜篌给人的感觉,能够作为情绪的寄托,也能够在今后的日子悄然渗入,令人不经意间忆起它的好来。
    分明是不经意地拨弄,起初听在耳朵里也不觉有何处特别,但时间一久了,就会发现自己离不了那声音了。心弦被稳稳抓住了。
    配合着箜篌声,柳云瑛也动了起来,与上回踩着鼓点自己给自己偶尔伴奏不同,这一次的她是完全凭借她人,但同时也多了不少发挥的空间。翩翩起舞的她与刚进宫的糯糯和如今的稍显锋芒不同,总是带着专注,极致的专注,仿佛不会受到外界丝毫影响一般。
    右脚往前一个迈步,腰身猛然扭转,那两方水袖便同时展了开来,似鸿雁展翅,似候鸟归乡,个中如臂指使叫洛墨看得好一阵羡慕。
    从前只道这水袖甩起来甚是好看,总有些轻灵的感觉,殊不知其实舞者的胳膊也是要受许多罪的,因这扬起是一码事,而如何扬起得恰到好处又惹人注目便是另一码事了,个中门道不可说不少。
    水袖从发出到尾端下落,整个过程超不过两秒,却使得在座之人心头一震,能做到这个地步恐怕十年功夫都不见得够。一袖收起,一袖发出,然后再换过来重复施展,即使总结起来手上也就那么十指能数过来的动作,可伴随着腿脚腰的不断变化,也能叫人看得连连称赞。
    便瞧着柳云瑛踩着点子,曼妙的身姿在台上旋转了一圈又一圈,从最右最右直到最左,其身形也并无不稳,反倒是透出了些许享乐其中之意。
    终于,箜篌弦上的两双手停下了动作,而我们的婉姬柳云瑛,则在乐声戛然而止的瞬间于台中劈了个竖叉,再双袖甩向不同的角度,这舞才算是谢了幕。
    一个响指响起。
    在座妃嫔不由一惊,纷纷心道不知是那个登徒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这等子事来,向声音发出的源头看过去就更惊了——这人看上去挺正常的啊,他是喝醉了酒,借机闹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