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祈怜
头发掉了,衣服凌乱了,脸上精心擦的胭脂也花了,分不清谁打谁更多了。
哭喊声和怒骂声含混不清,最后合在一处成为了他人耳中的聒噪。
几名宫人壮着胆子上去拉架,结果谁曾想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的二人打起来是这般具有爆发力,一时间竟逼得一臂之内范围无敢近身者。
可不能就这么乱下去,太后又指了几人上去,意图以蛮力制止此种情况,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通报。
每月的这一天是钟离卿陪太后用膳的日子,或是午膳或是晚膳,总归总要来的,然而还没迈进大殿,人在台阶前就能听到里头传出的喊声。钟离卿一惊,连忙加快了步子,然后就看到了让人难以忘却的一幕。
一个香|肩袒露,一个领口大开。
可真是……传说中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四周那几名宫人瑟缩着不敢上前的模样与场中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钟离卿大感无语,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太监便小跑了上去。
原是两人过于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听见内侍的通报声,一见还有小太监要上来拉,阮红袖也来了气,骂道:“滚下去!别妨碍本宫打死这个小贱|人!”
“……”
即便心里始终对红袖的性子颇有预备,钟离卿还是被这么一嗓子给吼得心情有些复杂。
“红袖。”
时常出现梦里的嗓音甫一出口,阮红袖便愣在了原地,呆呆地垂眼瞧向那纹着精致花纹的靴子,先前的张牙舞爪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无所适从。
阮红袖刹那便慌了。
“卿哥……不,皇上,您来了啊,”眼球不安地左右转动,然后阮红袖低声道,“红袖……红袖能不能请您待会儿再进来?”
“嘉妃娘娘不得无礼。”提醒阮红袖的是钟离卿身后的小陶子。眼见着势头不太对劲,小陶子忙对半跪在地上的阮红袖使了个眼色。
“红袖,红袖想请您待会儿再进来,可以吗,皇上。”阮红袖没有抬头,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衣衫不整,虽将衣服往上拉了拉,也不复出来时那般好看了,脸上被抓花的妆和红印,还有地上那碎得不成样子的碧玉玲珑簪。
那可是……那可是……
阮红袖迫切地希望钟离卿能够答应自己这一心知极其无礼的要求,这样自己就能让宫女上来为自己将衣服理好、将胭脂补上,再用最美的样子来见他。
“拜见皇上。”
瞧着钟离卿没有什么动作,为防止他答应阮红袖的要求,洛墨直接站了起来,朝钟离卿盈盈下拜,而洛墨一动,殿内其余妃嫔也终于反应过来,随其一同跪拜行礼。
被移走了注意力,钟离卿走过去将洛墨给扶了起来,然后便朝着坐于首位的太后问了安。
皇上往上头一坐,殿内的氛围立马换了个水,纷纷趁其转身之际整理了一番自己,或是摆正了发钗,或是将方才看戏的表情收起来,或是如何如何……用不太正经的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搔|首|弄|姿。
“母后可有用过午膳?”
太后很满意,即使儿子一进殿就扶了洛墨起来让她有点些微的不平,可除此之外还是头一个关心的自己。但念及此间不久前发生的事,气又上了心头,道:“哪里来得及用膳,气都被她们给气饱了。”
阮红袖便是再不愿意钟离卿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在钟离卿向太后问安的时候也只得保持安静,忐忑不安地脑海里过了无数个念头,心刚沉下来一点,太后将那团纸递给钟离卿的动作便将她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从头到尾看了遍,钟离卿便将那团纸平整地折起来递给了身后侍奉的小陶子。
面对那双看向自己时常古井无波的眸子,阮红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盼着他能对自己说点什么,因为自小产那日看望过自己后,二人已多日没能说过贴心话了。可同时又盼着他千万不要同自己说话,她怕他说了,她便再也不敢看他了。
幸好,瞧见钟离卿只是摇了摇头,可他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的心瞬间凉透了:
“谋害皇嗣,诽谤皇后,其罪当诛。”
诛,可不就是叛了死罪么。
身上力气被抽离了,阮红袖回坐到地面上,这时的地面没有昨夜里那般彻骨冰凉,可带给她的感受却尤胜往昔,已是超过了她这辈子所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委屈和辛苦的之和——他怎会忍心让她死?
阮红袖不信,分明他看向自己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坚信着,自己只是由于今日太过疲乏而产生了幻觉,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待自己歇息好了,便能够擦上成色最好的胭脂,描上黛色的眉,穿上一身凤袍,陪在他身畔不离不弃。
“把阮氏拉下去,打入冷宫,以待发落。”
“皇上,你是在取笑红袖对不对?”这话一出口,阮红袖发现殿内有一声轻笑传来,而如今情况紧急来不及分辨到底是谁,忙将身子前挪了数步,跪到了钟离卿的正前方道,“卿哥哥,红袖保证,以后再也不对皇后姐姐动心思了,能不能……求求你,别把我打入冷宫。”
她阮红袖自打生下来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比起懂事孝顺的长姐阮红旖,懂得哭闹的她显然更得爹娘的宠爱,从小到大,仅仅皱个眉头就能有大把的讨好呈上来。故而求之一字,根本不会出现她的脑子里。
什么是低声下气?
不可能,不存在的。
高傲自骄如她怎么会对谁摇尾乞怜呢,可是到了现在,如果有尾巴的话,便是将其生生摇断了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卿哥哥能够回心转意。
对了,长姐?
“姐姐,你快跪下来求求皇上,求他不要把我打入冷宫。”见钟离卿没什么反应,阮红袖跪着转过了身子将祈求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长姐阮红旖,她相信,只要自己开口,长姐就一定会答应她的。
就像那年,自己拉着长姐不让她出府门。
便是满眼热泪,便是反身哀求,自己只要说一句你不答应我我就跑回去告诉爹娘,长姐就会立马服了软。
很好,长姐回看她了,阮红袖心里有了希望,她知道长姐开口并搬出家里,卿哥哥一定会放自己一马,可令她不敢置信的是,长姐看了她一眼,仅仅看了一眼,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怎么可能!
“卿哥哥,红袖知错了,求你,求你放过红袖一次。”再开口时话里已带上了些哭腔,这是以往的她连想都不会想的情况,却偏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