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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这么说来,妈妈成功和女王说上话了,一想到电话彼端的人是戈兰的女王,多娜一颗心激动得砰砰乱跳。
    可惜地是,妈妈好像直到她们在偷听,往更远的方向,多娜没能听到妈妈都和女王说了些什么。
    确认弟弟的伊布签名球衣有着落,萨拉欢天喜地离开了。
    夜幕降临。
    铁皮桌上摆着空了的酒杯,边上的酒瓶也差不多空了,桌面上除去几样小菜,还放着装有女王信件的盒子。
    两杯酒的功夫妈妈又把女王的信看了一遍,现在正对着盒子发呆。
    自知不是,多娜这会儿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动也不动坐在妈妈对面,妈妈看盒子,多娜看妈妈,逐渐逐渐,眼皮发重,冷不防,一声阴恻恻的“多娜”响起。
    “是的,妈妈。”迅速睁大眼睛。
    妈妈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气还挺大,多娜捂着额头。
    那声“小丫头”迎面而来,带着淡淡酒气。
    “做什么。”多娜很讨厌被叫小丫头,她都八岁了,很多人都说她有一副聪明的脑袋瓜。
    “小丫头,你觉得你长大了吗?”妈妈眯起眼睛。
    “当然。”多娜挺了挺胸。
    “比如?”
    “比如。”多娜清了清嗓音,“比如,我知道妈妈和爸爸现在干的工作都是对这样世界、对人类有意义的事情。”
    妈妈扬起的嘴角说明,她很满意这样答案。
    果然。
    妈妈问她:“那么,已经长大的多娜想从妈妈这里知道一些什么呢?”
    多娜太满意这个问题了。
    关于女王五封来信背后的意义,多娜特别想知道,但这之前,多娜得先问妈妈另外一个问题。
    “妈妈,除了萨拉的事情,你还和女王说了些什么?”
    妈妈和女王的通话时间至少不下于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说的肯定不止萨拉的事情,多娜想知道,女王有没有和妈妈聊起她和首相先生的婚姻生活。
    嫁给首相先生那样优秀的人,和首相先生那样优秀的人在一起生活,女王幸福吗?
    第4章 女王的来信(04)
    多娜手掌托腮,问:“妈妈,除了萨拉的事情,你还和女王说了些什么?”
    “女王和妈妈都说了些什么啊……”妈妈拉长声音,目光投向窗外,“在电话里,妈妈鼓起勇气和深雪道歉,坦白自己的自私,唾弃自己背弃承诺,妈妈心里头盼着深雪能狠狠痛骂我一顿,可并没有,多娜,你猜深雪和妈妈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深雪和我说,‘老师,十五岁时,我曾因为您的离开耿耿于怀过;十六岁、十七岁还在埋怨老师。忽然呢,忽然有一天我变成二十岁。二十岁,我开始庆幸,那时老师离开我,每一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老师已经把最为美好的青春给予了我,我应该知足。”
    说完,妈妈又开始唠叨起“深雪是一个好姑娘的话。”
    听着也是,只是,还没说到首相先生呢。
    “然后呢?”多娜急急忙忙问。
    “然后?”
    “然后女王还说了些什么?比如,女王有没有和你说起首相先生?”
    “首相先生?是的,首相先生……妈妈一直想问深雪,和她那漂亮朋友结婚后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可……”妈妈打了一个酒嗝,“有人叫走了深雪,深雪是女王,很忙的。”
    “然后?”
    “然后,通话结束。”
    切!多娜下巴差点磕到桌面。
    看来女王真的对首相先生没什么感情。
    可是不对啊,根据多娜了解到的资料,女王和首相从小一起长大,还是同学关系,坊间流传很多女王和首相成长期间有趣的事情:他们一起参加唱诗班;一起弄坏红衣主教的眼镜被罚站;一起参加过环法自行车赛;一起驾驶帆船连续三十小时不间断航行;一起为某摇滚乐队站台诸如此类的事情一个钟头说都说不完。
    但!最为让人津津乐道地是女王和首相的骂战。
    事情是这样的:女王是河床足球队的球迷,首相是博卡青年队的球迷。
    这两支球队同在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同城死敌,前者为贵族球队,后者为平民球队。传言,河床和博卡青年的球迷永不通婚。
    有一年,这两支球队因争夺联赛冠军矛盾呈白热化驱势,两支球队球迷骂作一团,女王和首相也不甘示弱,双方通过个人社交网开火。
    首相讽刺女王是超级vip包厢的忠实信徒,对那支巨星扎堆的球队无关热爱,只不过是想给她的普拉达鞋找个稍微像样一点的朋友,此号人物不在他为其打开副驾驶车门的范围内。
    女王也不甘示弱,指责首相号称“我是博卡球迷”是一名贵族青年典型的矫情做派,就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子弟某天心血来潮穿上地摊货排队买廉价汉堡,沾沾自喜对外宣称是体验生活的行为没什么两样,这样的小伙自然不会出现在她“可以一起愉快喝下午茶”的名单上。
    那阶段,这两人从没共同出现在公共场合上,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一年后,她成为戈兰女王,而他高票当选首相,次年,他手持象征爱情的玫瑰花出现在她的庆生会上,六月后,二人大婚。
    那么相亲相爱的两个人,不可能在十五分钟的通话时间提都不提一次?
    多娜满腹疑惑看着妈妈。
    “还有什么想问妈妈的吗?”妈妈敲这桌面。
    多娜这才想起还有五封信的问题。
    第一封信多娜暂时想不出有什么问题;第二封信她不理解的内容爸爸解答得差不多;第三封信倒是有一个困扰多娜很久的问题,也是爸爸无能为力的问题。
    “妈妈,女王在信里提到的‘垃圾女人’是指女王的母亲吗?如果是的话,那女王的母亲为什么会被说成是‘垃圾女人’?”问。
    妈妈沉默片刻,说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她得讲点戈兰这个国家。
    很久很久以前,戈兰民族和凯尔特民族为亚欧大陆两大游牧群体。
    后来,戈兰在大洋洲找到栖息地,那里地域辽阔、依山傍海、资源丰富。逐渐,戈兰民族发展成戈兰王国。
    戈兰人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而凯尔特民族却因不适应日新月异的时代走向没落,数以万计的凯尔特后裔四处流浪。
    怕步凯尔特后路,戈兰的精神领袖以土地作为奖赏对外招募人才,当时恰逢一战爆发,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涌入戈兰,或为躲避战争;或为有个平静的生活环境;或为戈兰绝美的风光。
    短短几年,戈兰王国迅速壮大。
    戈兰最有势力地为海瑟家族,海瑟家族代表戈兰原住民群体,依次是苏氏家族和茱莉亚家族,这两个家族分别代表亚洲移民和欧洲移民群体,这三大家族凭一己之力操控戈兰的政治民生经济。
    二十世纪中期,一名姓颂的华裔商人从美国的犹他洲来到戈兰,此人是犹他洲首富,因华人在美利坚合众国很难有一番作为,胸怀大志的他带着财富和族人来到戈兰。
    短短十年,这名姓颂的商人凭才能和见识成为戈兰第四家族。
    这名商人在犹他洲发家,为了让后代能铭记赋予家族财富的发源地,“犹他”取代了“颂”成为家族姓氏象征。
    接下来的十年里,犹他家族又一举挤掉苏氏家族和茱莉亚家族,成为戈兰的第二大家族;又过去十年,犹他家族的势力和海瑟家族不相伯仲。
    二零零二年,犹他家族第三代长子犹他颂轻结束了海瑟家族对“戈兰首相”一职长达二十年的垄断,成为戈兰首相。
    二零一零年,年仅二十四岁的犹他颂香从其父亲手上接过首相一职。
    戈兰号称民主国家,但真正掌握权势地是四大家族。
    二零一二年的今天,戈兰民众心知肚明,犹他家族已经完全取代了海瑟家族,海瑟家族用尽全力勉强也只能拉住犹他家的衣袖;茱莉亚家族想追赶但也心有余力不足;而苏家,更是西山的日落,要不是苏家长女当上戈兰女王,苏家怕是连“戈兰四大家族”的名声都保不住。
    妈妈终于把让多娜听着昏昏欲睡的戈兰格局介绍完了。
    坦白说,多娜不是很懂,但她知道,妈妈口中的那些道理就像爸爸说的一样,每个地方都有为资源权势撕破脸的人。
    接下来该轮到讲女王的母亲了吧?
    还好,妈妈并没有把她的问题忘了。
    “深雪的妈妈叫乔安娜,和妈妈一样是一个孤儿,但她没妈妈一样好运被王室相中,为什么会被称为‘垃圾女人’也许是因为她穿鼻钉;也许是她和男孩们总是对标垃圾话;也许她总是衣着清凉;又也许,她爬上那个叫苏文翰的床。”
    “爬上苏文翰床的女人多的是,但敢于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在苏文翰婚礼前夕大大咧咧出现,说‘孩子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就只有她一个。”妈妈叹了声气。
    每一个国家,不管饱受苦难或是和平富足,都有那么一些人不满现状,这些人是各政府部门眼中的“搅局者”;但和这些人理念相同的更愿意尊称他们为“斗士”。
    乔安娜就是这样一名斗士,在福利院长大,身贴“不良少女”标签,穿鼻钉打群架,到超市偷窃勒索游客,出入感化院是家常便饭,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乔安娜完成初中学业。
    高中时代,乔安娜对政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参加针对戈兰局势的辩论会,屡屡让对手哑口无言;组织民权运动,甚至于有一次混进新闻发布会,干起质问总理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名贴着“不良少女”标签的女孩却成为戈兰高中生问答测试卷“未来最有希望成为戈兰总理”获票率最高的人。
    乔安娜凭高中时代囤积下来的人气被戈兰名校录取,大学毕业后,乔安娜进入总理办公室,继而成为戈兰副总理苏文翰的得力助手。两年后,她的孩子成为苏文翰的第一个孩子。
    她的孩子住进了苏家,苏文翰因此事辞去副总理一职,而乔安娜也被总理办公室扫地出门。
    继“不良少女”“民权斗士”后乔安娜身上多了第三个标签“苏文翰的情妇”。苏家人管乔安娜叫“垃圾女人”上到苏文翰、下至苏家佣人。
    到最后,我们都知道了。
    乔安娜没能成为戈兰总理;但她的女儿却成为了戈兰的女王。
    生完孩子,乔安娜逐渐淡出人们视线,偶尔有人说过在某某夜店见过她买醉;偶尔,她不修边幅的样子出现在八卦杂志上,每年有那么一两次她会出现在苏家聚会上,再凭着她的孩子成为戈兰女王候选人之一,她在苏家有了固定住所。
    关于乔安娜,一些人评价是“她的年少时代我不做评价,但她后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进入上流社会,她把人们对她的支持变成往上爬的筹码,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投机分子。”
    另外一些人却说“乔安娜一生都在和命运抗争,但结果事与愿违。”
    到底是一名投机分子,还是一个和命运抗争的斗士随着她长眠于挪威深海,无从而知。
    “妈妈见过乔安娜几次,到现在我还无法了解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妈妈摇着头,喃喃自语道,“我想深雪也是,到现在,深雪也不理解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毋庸置疑,深雪爱她,尊敬她。”
    “有人说,乔安娜就像挪威海,她的一生就是一部抒写自恋的狂想曲。”妈妈以这样的话总结女王的母亲,那被自己孩子爸爸称之为“垃圾女人”的人。
    喝了酒,沉浸于往事的妈妈看起来有点脆弱,爸爸又总是不在家,多娜想,这个时候她需要暂时扮演爸爸的角色。
    到妈妈跟前,展开双臂,踮起脚尖,轻轻环住妈妈的肩膀,说:“妈妈,我也爱你,就像女王爱她的妈妈一样。”
    妈妈笑了,笑得像要到糖的孩子。
    可是呢,嘴巴是笑着的,眼角却是一片湿润。
    “妈妈,你怎么了?”手指轻触妈妈眼角,妈妈哭了。
    妈妈问她:“多娜,妈妈说的你听懂、听明白没有?”
    如果换成平常,她会说我脑子好使得很,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可这回儿妈妈这样,她没吹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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