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招供
蒋梦云说的不错,这次她的任务原本该是死间。在引得太子沉沦,招来众人之后,她是该想法子被薛皇后一剑刺死的,但她没有。她的弟弟还在吴国等她回去,她实在太想活着了,一念之差,才偷偷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因为在她看来,只要没有当场被刺,太子总会想办法保她性命。
薛皇后手段狠毒,但审讯能力并不怎么样,皮肉之痛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只需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薛皇后再如何折磨她,也不过定她一个勾引太子的罪名。
其余那些所谓结交朝臣,偷听秘密之类,纯属猜测,毫无证据,她作为一国之母,哪怕怀疑,也不好妄下结论。
到时那个不着调的太子再在外头闹一闹,哭一哭,也许自己真能侥幸逃过一劫。就算薛皇后恼羞成怒杀了她,她也不亏,本就是死路挣出来的机会,到时闹起来,让大梁国的朝臣们都看看,当今太子是怎样的窝囊,圣上是何等糊涂,皇后又如何歹毒。
这样的死法,比起在混乱中被薛皇后一剑刺死,朵儿觉得更有价值。
她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计,本以为万无一失,就算失败也无妨,可惜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半途杀出个程咬金!这个蒋梦云忽然横插一手,断了她的后路,甚至揪出了她背后的秘密。
朵儿咬碎了一口银牙,也不知是方才受得内伤过重,还是被气出了什么好歹,顿时又喷出一口黑血来:“你,你就不怕你走了之后,我咬舌自尽吗?!”
“你找死!”两个宫女眼看她又喷血,脸都黑了,抬手就是一个巴掌,险些把她剩下的一半鼻子也打飞出去。
她们跟着薛皇后脾气暴躁惯了,下手也没个轻重,但转眼一看又有大量的血迹喷涌出来,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慌乱地用白布就着特制的止血药将她大半张脸都捂了起来:“你给我老实点!”
这一回蒋梦云倒不曾有太大的反应,鲜血喷涌的时候她们挡得很好,因此她并没有看到。
蒋梦云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她看着朵儿的双眼,依旧笑着,那笑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甚至显得很是真诚:“我确信你不敢。不过倒也谢谢你提醒了我,万事皆是如此,谨慎方为上策,还真怕你犯糊涂。”
她说罢站起身来,对那两个宫女气地吩咐:“那就请二位动手先将她的下巴卸了,明日待我过来再给安上,可别不小心真给弄死了。”
说罢,也不等朵儿再反应,便转身离去。
森冷的牢房中,隐隐传来人闷在嗓子里疯狂的痛苦嘶吼,薛皇后身边跟着的这些宫人在这方面做得确实无懈可击,就算是打眼看去普普通通的宫女,都可能是刑罚的高手。
就算有时动作大了一些,将人伤得稍微狠了一点,也会立刻用药吊着,说起来,这些特殊的药材倒是厉害得很。
对比大梁,宁国地处江南,女子身材多娇小,因此并没有这般手段利落的刑罚,从前即便她有心这样吩咐,那些人的手上力道也没法掌握妥当。不用工具时压根达不到效果,用了工具又一不小心就将血弄得到处都是,还没说两句人就死了。
久而久之,竟养成了她一看到血迹就皱眉的习惯,结果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众人都开始传说她畏血,宁国也就再无审讯中的刑罚。
这倒是挺有意思,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她也没道理非要解释反驳说自己不怕血,索性默认。
她蒋梦云,好歹也是大家闺秀,世家千金。审讯问话,离间策反,这些本就不该是她分内之事,自然能不见血就不要见为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才符合她的身份嘛。
虽说是想让薛皇后多睡一会儿,但这到底只是她一番好意,蒋梦云走后片刻,便有宫人来来去去,又过了一刻,廊下那两个冻得手脚发麻的宫女也消失不见了。
春雨过后,天气还有几丝凉意,但到底见了晴。像是为了迎接这次难得的宫中大宴,清晨,太阳准时露了脸,带着几分温和,又有微风荡漾,叫人觉得身心舒畅。
昨日半夜时分,朵儿还一副悲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模样,好像一个冲动就能给自己来下狠的,可今日一早再见蒋梦云时,也不知怎么就忽然想通了,两个宫女将她的下颚装上没多久,便听她艰难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
接着事情的发展简直叫守在牢中的宫人目瞪口呆,果真是蒋梦云问一句,她答一句,竟是原原本本将这次死间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就连那隐藏在宫中的另一个同伙,也交待得清清楚楚。
谢贵妃身边,一个叫冰儿的宫女。
真是叫人难以相信。
说起这个冰儿,中宫众人还都很熟悉。她自入宫后被分配到谢贵妃身边,已有三四年的光景,从粗使宫女一步步往上爬,如今已经做到了二等宫女的位置,现下凭着一手梳头的好手艺,很得谢贵妃的青睐。
再加上这个冰儿惯来嘴甜会说话,除了时刻感慨谢贵妃的年轻美貌,明里暗里不屑薛皇后的霸道,还经常见缝插针地夸赞二皇子,贬低太子,哄得谢贵妃神清气爽。
每每与薛皇后针锋相对时又会不怕死地出言不逊,尽管被教训过多次,掌嘴过多回,却丝毫打击不了她的气焰,反倒越发被谢贵妃当成了宝,护得不得了。
这么一个人,竟是吴国的间者,于薛皇后而言,真是个极大的好消息。
蒋梦云安排了人在旁将朵儿所说一条一条记下来,直至再无话可说,才叫她画了押,道:“姑娘果然想得清楚,你是个明白人,自然已经知道如今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只管放心,至于你……”
蒋梦云的笃定让人不得不佩服,朵儿的态度更是叫留守的宫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点儿也不见之前的狂躁,而是冷淡说道:“我已做了我该做的,你可要言而有信,否则,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