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品茶
这是实话,可当面说出来,却有些不近人情。
秦淑妍本就红了的脸,因听到这句话越发涨得通红,不过这次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尴尬。
可惜祁王压根没有发现大美人的手足无措,一句话说完,便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他缓缓坐下,低着头细细研究了一会儿茶具,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旁若无人般自己煮起茶来。
大梁国好茶,因此薛皇后准备的宫宴上自然也少不了茶,蒋梦云才进御花园时便瞧见,他们每个人面前的矮桌上都摆有一套完整而精致的煮茶工具,小茶炉,小茶壶,两盏茶碗,就连茶叶也用小琉璃瓶子分装了好几种。
只是她向来会喝不会煮,平白浪费了好东西。
蒋梦云暗自思量间,当然不会开口说话,况且她与这秦大美人又不熟,即便对方看着温柔和顺,她也不可能主动帮忙化解尴尬,至于祁王,则全神贯注看着茶炉的火候,压根没注意其他。
这一下空气突然安静,秦淑妍就这么被扔在当场,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在三公主虽然傻,但大大咧咧的个性倒是很能打破沉默,见没人说话,她立时叫起来:“啊呀,祁哥哥真是的,你就当做是给淑妍姐姐特意画的怎么了?反正都是要送给她的礼物嘛!对了,淑妍姐姐,咱们去秦夫人那里坐坐吧。”
墨子祁本还在煮茶,听到这话,端着茶壶的手停了一下,很认真地抬起头来解释:“本王从不骗人。”
“……”
墨馨儿无言以对,只差点没气得歪了嘴,拉着秦淑妍撒腿就跑,根本不管留下蒋梦云与祁王独坐是否合宜,一边走一边气鼓鼓地低声嘟囔道:“祁哥哥真的是一点不解风情,总是该回答的话不回,用不着他答的话,回答的比谁都快!”
秦淑妍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情不愿脸色古怪地被拖走了。
一时间,亭子里除了几个远远站着的宫女内侍,便只剩下蒋梦云和墨子祁两个人。
他们的座位相距甚远,互相又极不熟悉,蒋梦云瞧了他一眼,忙默默低头假装研究茶具。墨子祁坐在那里愣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终于发觉自己惹了人生气,有些慌乱地低下头,继续煮茶。
途中有两次将茶水不小心泼到了外面,险些没烫着手,看得蒋梦云心惊胆战。
但他不说话,她也不好主动开口,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墨子祁也不知在想什么,在最后一次将茶倒入茶碗的时候,着着实实地烫了手,倒抽了一口冷气。蒋梦云强忍着上前一看究竟的冲动,他已经手忙脚乱地拿了巾子擦拭,谁知抬手一挥,却将整个茶壶一下掀翻,滚烫的热水霎时流了满桌。
蒋梦云真是如坐针毡,后悔自己进亭太早,又不由想念起方才那位“脸皮厚”的三公主,若是她在,场面恐怕不会如现下这般不可收拾。
一位是大梁国鼎鼎大名风光霁月的祁王殿下,一个是敌国投诚“声名在外”的小孤女,蒋梦云自知身份,便是再想上前帮忙也无能为力,就算主动开口也是不成。
多少双眼睛看着,她不能有一点错处。
幸而那边一直远远跟着的小厮瞧见,很快便冲上来帮忙,不曾真让祁王殿下湿了衣衫,待全都收拾完毕才又退去。就在蒋梦云终于将心放下的当儿,墨子祁忽然开口道:“对不住,叫姑娘笑话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蒋梦云闻声抬头,左右看了半日周围并无旁人,才反应过来是对她说的,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本以为对话到此为止,不料周围安静了一瞬,那祁王又没话找话道:“昨晚习字忘了时辰,方才早起时又练了片刻的剑,不知为何胳膊便有些酸痛,闹下这等笑话,望姑娘不要介怀。”
“……”蒋梦云不得不佩服起墨馨儿来,这位殿下虽说并非冷漠之人,可说起话来却着实叫人没法回答,她已说了不会笑话,怎的现下又是解释,又问“介怀”之事?顿了一下,只好又扯着嘴皮道:“不介怀,不介怀。”
尴尬的沉默。
墨子祁端着茶壶的手顿了一下,差点又泼出来,却适时稳住了,硬着头皮又道:“姑娘不煮茶吗?”
“……”果然每句都叫人无法回答!蒋梦云觉得自己都快咬牙切齿,几乎想要将面前的茶盏扔出去,却不得不做回应,“我……不会煮。”不能再让这位乱想话题聊天了,蒋梦云只能反为主抢过了话头:“殿下喜欢煮茶?”
墨子祁愣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蒋梦云这理直气壮的“不会煮”,还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问话给吓到了。不过这次他回答倒是很快,语言保持了一贯的简洁:“是。”
便没了。
“……”蒋梦云虽然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但那通常是在神经紧绷,任务需要的时候才会如此,此刻面对眼前这个人,不知为什么,她实在无法目的去找话题,反倒词穷起来。
场面顿时有些冷。
祁王回答完,没有听到她继续提问,抬起头来,目光在她周身转了一圈,便又低下头将手中的茶冲好,竟又抢过了话题:“蒋姑娘喝茶吗?本王的手艺还行,你来尝尝。”
……她能说不要吗?!
“求之不得,受宠若惊。”几乎是同时,蒋梦云脸上便堆了笑,连忙站起身来躬身答谢。这是基本的礼仪,虽说她满肚子都是不乐意,但在对方主动提出邀请,且那语气中分明不让她有选择余地时,自然也不能刻意回避。
她行了几步,索性大方盘腿坐到了他跟前。
祁王一抬手,微扶袖口向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蒋梦云也不气,她不会煮茶,但品茶的功夫还是有一些的,拿起茶碗轻抿了一口,下一刻,倒是好奇起来:“这不是宫里头的茶叶,味道却有些熟悉,是祁王的私藏吗?”
“是。”他又回答地很快,蒋梦云原以为这句已经算是答过了,不料端起茶碗再次送到嘴边时,祁王破天荒地又给了解释:“这茶旁人来品,无非觉得甘甜爽口,但姑娘应当会觉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