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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越想了想,反正也要把菜送到她家里,便答应了。
他已经去过肖承泽家好几次了,倒是头一次在他家吃饭。
钟玉的手艺非常好,烧了几个小菜,煮了一锅白粥,热气腾腾地端给了柏越。
柏越一边吃一边感叹:“哇,阿姨,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钟玉看他吃饭,被他一脸幸福的模样逗得乐不可支,笑道:“我的手艺算不上好的,小泽做的比我好吃多了。”
柏越眼睛一亮,“真的啊?”
钟玉点了点头道:“是啊,他爸爸和姐姐都不在家,我之前又病了好久,他从初一就开始自己做饭了。开始的时候也是做得很难吃……”
柏越听着钟玉说肖承泽的事情,心情既沉重又开心。
沉重是因为他心疼肖承泽的遭遇,开心是因为他又对肖承泽了解更多了。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钟玉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初中以后肖承泽从来不曾带朋友回家过,所以钟玉并没有倾诉的对象可以诉说关于肖承泽的心事,现在面对柏越,她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柏越喝完了白粥,咽下最后一口煎蛋,放下筷子,认真地听着钟玉的诉说。
“他这个年纪,本来好好读书就行了,但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他承担了太多……”
钟玉的声音里有愧疚,也有悲伤。
柏越没有说话。
钟玉说了几句后,起身收拾了碗筷,让柏越在沙发上坐会儿。
等她忙完了,又拿给他一些水果,嘴里不停说着“小泽难得交了个朋友”,可见肖承泽这几年是真的孤身一人,连钟玉都心疼。
“早上也是碰巧遇到你。”钟玉和蔼地说,“下午我还得去医院。”
柏越咬了口香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阿姨,您的病……严重吗?”
钟玉坐在柏越身旁,低下头看着地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几年前的时候,挺严重的。”
就在柏越以为钟玉不想回答时,她说话了。
她说的几年前,应该就是肖承泽最黑暗的那段时光。
柏越的心情有些沉重,他轻声说:“阿姨,对不起,如果您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没事。都过去了。”
钟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落在柏越耳里却显得有千斤重。
“是啊,肖承泽他现在挺好的……”柏越宽慰道。
“挺好的吗……”
钟玉忽然长叹一口气,仿佛生病的人不是她,而是肖承泽。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刚刚努力装出来的轻松轻易地被击破。
沉默良久,她忽然说道:“其实,其实我一直想和小泽道歉,但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就像他不会原谅他爸爸一样……”
柏越惊讶地睁大眼睛,怔怔地说:“怎么会……”
钟玉蓦地把脸埋进手掌,竟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
柏越忙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她,手忙脚乱地给她倒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她,顿感自己罪孽深重,不停道歉。
“阿姨,对不起,我就是随口一问,我不是故意的,阿姨您不用理我……”
钟玉哽咽着说:“没事……我一直想和小泽说这些话,但我从来没有机会……”
她擦了擦眼泪,对柏越说:“今天看到你去火车站送他,我真的很高兴。如果他因为我的原因一直没有朋友,我会很难过。”
“怎么能说是因为你呢?”柏越忙说,“肖承泽他……”
他想说肖承泽经历过校园暴力,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钟玉却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接话道:“他初中在学校被人欺负过,这事儿我一直到他初三的时候才知道。”
柏越愣愣地看向她。
“在他初一和初二的两年时间里,我一直是精神失常的状态。”
钟玉的语气归于平静,只有脸上的泪痕能证明她刚刚哭过。
柏越的心“咯噔”一声,背后有些发凉。
他隐隐有些不太好的猜测。
接下来钟玉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病因是他爸爸离家出走,姐姐也跟着失踪,我受到了太大的刺激。”钟玉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总是间歇性地发病,一旦发病,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小泽不在家,我就会砸家里的东西。”
“如果他在家……”钟玉停顿了一下,“我就会动手打他。”
说到这里,柏越已然明白,肖承泽原来除了校园暴力,还在家里承受着来自母亲的家庭暴力。
那些引起赵子捷和姚朗之间的误会的伤痕,竟然出自肖承泽的母亲之手。
钟玉的眼神变得悲怆而痛苦,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控制不住……”
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
那天,柏越在肖家待了很长时间,听肖承泽的母亲哭了很久。
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知道小泽没办法原谅我”。
临近中午,钟玉恳求柏越留下来吃饭,他礼貌地拒绝,离开了肖家。
柏越脚步沉重地走在路上,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不知道肖承泽能否原谅他的母亲,他也无权替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