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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的嘴角猛地垂下去,阴恻恻道:“这可不是我喜欢的反转。”
郑美林从他身后走出来,直面Z——这个让她心悸了二十五年的人,这张让她痛恨又害怕的脸,让她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午夜梦回都忍不住想起——她当年就不该赶那两个孩子走,她应该弄场意外,干脆杀了他们,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她不敢看自己儿子的表情,因为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他知道这个人是盛长宇的私生子了,那他知道自己不是盛长宇亲生的,也是个私生子吗?
这么多年,她故意对他冷漠相待、不闻不问,从来没抱过这个孩子,没对他温言软语过一句话,就是因为看见他的那双眼睛,就会想起当年那个男人的,想起那段不伦的、畸形的情感。
她的亲生儿子,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可是现在,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的,也是这个被忽视了二十多年的孩子,郑美林都不知道,原来当年那个早产躺在育婴箱里,小得像只幼猫崽的小婴儿,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却不然,她本就刚强倔强,这一生犯过的唯一的错误也就是当年被猪油蒙了心,看上盛长宇这么个东西。
郑美林在短短几秒里,脑子里跑马观花似地,把自己这辈子都看完了一遍,于是愈发坚决:“盛瑢川,你答应我,你得让你妹妹活着。”
罗城不说话,他手中的木仓仍然稳稳对着Z的眉心,Z却不开心地撇了撇嘴,问他:“你要这么选吗?那你杀了她吧,杀了她我就放了小公主。”
选他妈个锤子。
罗城一动不动地用木仓指着Z,任凭郑美林把他的手抓得痛到几乎麻木。
Z就是要他们死,没有二选一。警察包围了仓库,他已经不可能脱身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放过在场任何一个人吗?
不管罗城选谁,盛可馨、郑美林,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得死。
Z可能在乎盛可馨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吗?知道自己其实是盛长宇的亲生儿子,或许只会让他更暴怒。
罗城丝毫不了解这个人,他吃不准,所以不敢妄动。
Z笑了:“一——”
如果真的要破局……
罗城反手抓住郑美林,低头对上女人决绝不顾一切的眼神。
“二——”
他的手心渗出汗,把她推到身前,背对自己,将木仓口顶上她的后脑。
是个木仓决的姿势。
Z几乎笑出血腥气:“三——”
砰!
半年后。
八月的苦夏,树叶被烫起了焦黄的边,无精打采地蜷曲着,落日余晖浮在城市上方,苦晒了一天的地面火热滚烫,只有知了在蒸腾起的滚滚热浪中,仿佛不知疾苦,没完没了、声嘶力竭地“滋儿哇、滋儿哇”。
名山疗养院建在名山风景区附近,依山傍水,有着仿凡尔赛宫的花园,接待大厅装潢得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在这儿住上一天,能烧掉普通白领一个季度的薪水。
罗城在接待处登记过后,熟门熟路地熟门熟路地走向VIP区,来到了404号病房。
门口站了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小心地替他拉开门:“盛总。”
说是病房,房间里却堪比豪华总统套房,还格外地带有“个人气息”。
白色长毛地毯,粉色的墙纸,粉色带蕾丝花边的窗帘,粉色天鹅绒的公主风小沙发上,堆着毛茸茸的独角兽玩偶和hello kitty娃娃,温度适宜的沁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馨香味。
不管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像是五岁小姑娘的闺房。
罗城在门边脱掉皮鞋,换上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步近乎无声。
卧室里,盛可馨坐在飘窗边上,正在给一个芭比娃娃梳头发。
她梳着公主辫,穿一身白色的泡泡袖公主裙,脚上还有一双粉色兔子头绒拖鞋,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又乖又软。
这身打扮,放在五岁小姑娘的身上很正常很可爱,但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穿着,就有点说不出的别扭了。
陪护的保姆原本正坐在一边给盛可馨念故事书,正讲到“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每回罗城来,她都正讲到《海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盛可馨特别喜欢。
陪护看到他来,立刻站起来,一五一十地汇报:“盛总,今天盛小姐没有发脾气,三餐都按时吃了,早上起床后还出去到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小姐今天心情挺好的呢。”
罗城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走到盛可馨身边半跪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馨馨?”
盛可馨原本像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漂亮娃娃,这时才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看到他,扑进他怀里,高兴地尖叫着:“哥!哥!”
半年前的那场刺激之后,盛可馨的精神就出问题了,她的神智变回了一个五岁小女孩,还是耳不聪目不明的那种,到现在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除了罗城,她谁都不认得了,当然,那场绑架案也随着她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神智一并烟消云散了。
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
半年前的仓库里,罗城在Z倒数最后一个数字时,猛地推开郑美林向Z射击,Z的反应极快,侧身一躲,顶在盛可馨脑袋上的木仓瞬间转向罗城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