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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这里有个怪哥哥——!”童子突然大喊。
这一嚷,河边的娘亲们齐齐回头,好几双眼睛直瞪瞪看着他。
他一时紧张得站起身,嘴巴打结:“我我……”
童子扯住他一尘不染的白袍,表情严肃:“我抓住他了!他刚才就鬼鬼祟祟,还偷看娘亲!”
这一说,他彻底慌了神,转身就跑。众目睽睽之下,白衣少年化作一道剑光直上云霄,最后变成一个点。
“仙……仙人?”有妇人愣了半晌,反应过来。
童子最是吃惊,手中还保持着抓人的姿势:“……神仙?那是神仙哥哥?我我抓了神仙哥哥?!”
而始作俑者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毫不犹豫赶往下个目的地,行事也更小心。尽量做到既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不打扰凡人。
于是,人间六域,一天之内,到处都发生了些奇怪的事。
茶园里有人偷茶,主人气势汹汹拿着棍子准备捉贼报官,结果却发现小偷没偷茶叶,反倒把茶花偷了个光。
扬州的徐记铺子不见了半斤杏脯,街角包子铺的客人一口咬下包子,那包子却变成冰块,磕了食客半截门牙。
还俗的西域苦行僧声称在荒漠中遇到了仙人,仙人抚过他的秃顶,他的头发顿时如沐春雨般滋长。从此他不信佛,信道。
皇城里闯入了刺客,侍卫搜遍皇宫不得,倒是皇帝老儿当夜捡到一幅丹青墨画。画中正是一位白衣少年,气质脱俗,身负长剑,手中捧一小盒,低头似正与小盒对话。老皇帝一眼惊为天人,当即将此画挂入御书房。结果第二天天明,画在,画中人消失了。
世人皆以为奇。
一天之内,此等奇闻数不胜数,而每个奇闻的背后都有一个白衣少年的影子。
无名提醒道:“切莫胡闹,尽快回渊。”
他却有些不舍得回去:“凡间真好玩,比不老渊有趣多了。”
他跑进帝都的街市,那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更关键的是,因为人多,反而没人关注他,他可以自在地装作自己是个凡人。
“公子,来瞧瞧么,咱们这儿刚上了批货,正适合您。”有老板来拉客。
他一瞅,原来是家玉器铺。老板拉他进门,叽里呱啦就开始介绍一个没见过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东西好奇地问。
“这是绵州白脂玉做的发冠,客官您这披头散发地出门,可不正缺个发冠玉簪吗。”老板笑意吟吟。
他一愣,不明其意。披着头发怎么了?
“凡间男子需正冠出门,你披头散发的,是为失仪。”无名笑着给他解释。
“嗯?凡间还有这规矩?”他拈起自己长长的发丝,有些踯躅。
他不会冠发,怎么办?
玉器老板看出他的为难,插嘴道:“没事,公子在家定有人伺候,您若买了这玉冠,我让人给您戴上便是。”
这倒是新奇,但是……
他又犹豫了,他没钱。
老板以为他是不喜欢这玉冠,赶紧又换了个款式推销:“公子,您要是不满意可以再看看这个,云头纹,冀州青玉的,水头足……”
介绍半天,白衣少年一声不吭,眼睛却盯着那玉冠炯炯有神。
老板笑了,招来下手:“哎,你,过来,给这位公子试试发冠。”
他一听连连摆手:“不……”
“好。”
突然,一个温醇的声音响起,如古琴悠长的余音。说话人就在他身后,他好奇回头,却见对方青年模样,身着青衫,眉目如温玉,行止如流水。
这一眼,倒让他心生亲近之意。
对方抬袖取了玉冠,又伸手躬身做请:“阁下,这边请。”
对方温和的邀请实在难以拒绝,于是到口的“不好”变成了不由自主的点头。他被对方带进铺子里,来到一面铜镜前。街外人来人往,铺子里倒隔音,对方将他如墨的长发梳成整齐的发髻,再用青玉发冠套住,最后拿出一支玉簪。
“不知阁下喜欢御神还是长眠?”身后人淡淡地问。
这话问得奇怪,听不懂。
他思忖着这也许是问凡间的发髻式样,于是说:“随便吧。”
身后人一笑,玉簪对准后脑:“既然随便,那在下就饶阁下一命,御神罢。”
说着,玉簪突然亮起神纹,温润如玉的手毫不犹疑狠狠刺下。刹那间,四寸多长的玉簪全部刺进他的后脑。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全身一颤,只觉后脑一阵激痛,下意识就要反抗。然而身后人又轻轻地旋动玉簪,这下剧烈的疼痛直抵大脑,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什么也没抓住,身子直接从椅子上倒下去。
一阵乒乓作响,是他倒下时连带着摔碎的东西。
冰盒从怀里摔出,络水淌了一地,他挣扎地想站起,手却使不上力,全身仿佛被麻痹动弹不得。后脑的玉簪被那人施了神术,竟然可以控制他的行动。
直到这时他才想过来,原来刚才问的御神和长眠都是高等神术中的一种,要他选一个是要他选怎么死。
“你是……界外之人?”他想起母亲告诉他的危险,突然有些害怕。
店铺里的一切开始虚化,老板也渐渐消失,街外的行人愈来愈远,周围渐渐亮起阵纹,这家铺子竟然是一座设计好的牢笼,等着他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