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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晋元帝声音中的疲惫,林大海安静行礼告退。
晋元帝摊开手心,那块手巾静静地躺在中间,洁白的手巾上有一团暗红色的血迹。
油尽灯枯。
勤政殿内,忽然一声响动,守在门外的林大海试探地喊了一声陛下,但不见回音。
他略等了一息,再喊仍旧无人回应,林大海顾不上违抗命令,慌里慌张地推开门——
“陛下!”
风骤起,晋元帝晕倒的消息飞速传到了祁恒手中,原本还要走上两天的路程,在快马加鞭之下,一个晚上便抵达了。
秦越、祁恒、祁韶三人站在晋元帝的寝宫外,林大海小心将门掩上,快步走到三人面前。
“王爷,陛下让你进去。”林大海躬身道,祁恒颔首,随后大踏步往晋元帝寝宫里走去。
“什么?林公公,那我呢?”祁韶连连追问,“父皇他的身体还好吗?他说过等下见我吗?”
寝宫内,熏香袅袅,宫女太监们都站在一边,晋元帝脸色灰白静静地躺在龙床上面,祁恒走到距离龙床三步之远的地方站定,“皇兄。”
“你回来了。”晋元帝慢慢睁开眼,一旁伺候的宫人见他动了动,立马上前扶着他半靠着床头。
祁恒道:“圣旨即下,臣弟自当快马加鞭。”
“朕时日无多了。”晋元帝陡然开口,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唰地跪下去,死死屏住呼吸不敢开口。
“皇兄乃是天子,自然会有吉人之相。”
“停下。”晋元帝打断祁恒话,“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这么急召你回来吗?”
“臣弟不知。”祁恒垂眸,淡淡开口。
“你不知。”晋元帝语气极重,“朕再问你,你可知何谓君王之责?”
第21章
“臣不知。”祁恒依旧。
“你该知道。”晋元帝瞪着他, 他再度咳了起来, 咳得极为猛烈, 似乎扯的五脏六腑都在痛。
“请皇兄平心静气。”祁恒再度拱手。
晋元帝不理会他,掀开搭在身上的薄被下了床,空荡荡的中衣像是挂在他的身上, 显得整个人消瘦之极。
晋元帝一步一步走到隔间的榻上坐下,祁恒与他一同走到隔间,一旁的太监替晋元帝披上了外衣, 晋元帝无力地摆了一下手,“去, 让林大海把东西取来。”
祁恒沉默不语。
“皇弟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晋元帝笑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收拾了笑容, 目光放空。
“朕有无数次对你动了杀机。”
祁恒微微抬了抬眼眸,浓密的睫毛像是蝶翼一般颤了颤,“因为虎符?”
虽是疑问的语气, 目光却十分肯定。
晋元帝自嘲般笑了一下, “身为一个君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你走的那日,朕想过, 若你在战场上出了事,最好是落下残疾,那么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一个身有残疾的亲王, 是注定威胁不到他的位置。
“但也许是上天也看不过朕对亲生兄弟丝毫没有手足之情——”
晋元帝又咳了起来, 此时林大海捧着一长条匣子走了进来, 他跪在正中央,将匣子双手平举过头,道:“皇上,东西取来了。”
晋元帝神色恹恹,他又弄脏了一块手巾,“你自己打开看吧。”
林大海的膝盖动了动,举着匣子,将身体面向祁恒,“王爷。”
匣子外面的锁是挂在上面的,祁恒将锁拨弄开,打开匣子,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卷轴来。
圣旨。
祁恒解开捆着圣旨的红色绸带,缓缓将圣旨打开,上面是晋元帝的笔迹,洋洋洒洒写了通长的一片大字,但中心思想只有一句。
加封祁恒为摄政王,此后朝堂诸事一应皆由摄政王定夺。
祁恒合上圣旨,目光透露出惊异,“皇兄你……”
晋元帝虽说病重,可他又没有什么托孤的必要,大皇子都已入朝了,其余皇子年纪也不算小,这个时候下令让手握虎符的亲王摄政,这是生怕皇子继承的太容易吧?
这哪里是封摄政王,这分明就是给诸位皇子添堵墙。
“既然看清楚了,那就领旨谢恩。”晋元帝神色淡淡。
“臣觉得不可。”
“朕知道你不相信。”晋元帝抬起手,看着手心出染了血液的帕子。
“朕时日无多了,内忧外患,皇子们年岁尚小不堪大位,如今外患暂且压下,但晋国是再也受不住任何内忧拉扯了。”
“朕自继位后,为了守住江山兢兢业业,却没想到竟会栽在这后宫妇人身上。”
祁恒之前同郑一通信时,便听说晋元帝抄了平日最受他宠爱的妃子的娘家,想来就是这下毒一事。
那妃子不知从哪儿得了一种用曼陀铃制作的香膏,香味奇异勾人,那妃子喜爱非常,日日抹于全身,却不知那香若与麝香混合在一起,便会形成一种剧毒。
“一个君王,他的责任不止是守住江山社稷。”晋元帝看向祁恒,目光如炬,“身为一个合格的君王,还必须替它找到一个合适的继任者,一个有利于江山社稷黎明百姓的继任者。”
“皇上,臣……”
晋元帝抬手打断他,“这次陵安之行,是你给了朕一个做决断的机会,你若丢了陵安,朕顺理成章收回虎符,你若是赢了,那便是通过朕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