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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弟弟,做哥哥的,就该照顾你们。”楚心乐轻声说。
施郝铭没再说话,他垂下眸子,专心吃饭,浓密的眼睫遮住他眼底的情绪,看不出在想什么。
“二哥......”就在楚心乐以为对话到此结束时,施郝铭带些抖的声音响起,他抬起眸子,平静淡然地看向对面楚心乐,说:“谢谢你。”
一入春,白天开始变长,显得时辰也慢下来许多,热浪忍受一个寒冬,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仅是四月,稍微动一动,都要出一身的汗。
这些时日施林玲没了刚见面的生疏,和其他人玩得很好。
楚心乐还在屋里喝茶,瞧院子里施林玲和霍刚踢毽子,尘凡在不远处练剑,一边还有玉莲青竹鼓掌叫好,惬意悠闲许多。
谁知这杯茶还没品完,就见施郝铭心情舒畅地迈着步伐接过霍刚踢出去的毽子又踢给施林玲,躲过尘凡挥出去的剑朝屋里来。
“瞧你今儿个这样,来得路上捡银子了?”楚心乐将茶杯放回桌上,他把大氅脱了,只穿几件厚衣裳,衬得脸白净。
施郝铭拉过凳子在楚心乐一边坐下,兴许是跑累了,自己倒杯茶,一口气闷下去,才说:“你猜。”
楚心乐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这般开心,便随口问:“难不成你可以出去了?”
施郝铭开始卖关子,点头又摇头,说:“差不多。”想让楚心乐接着猜,可少年心性总是耐不住,还没等楚心乐开口,自己就沉不出气一股脑说出来:“咱们施府要办春日宴啦!”说着又想起他哥什么都记不得,便狐疑地多问一句:“二哥,你知道春日宴吧......”
那三个字宛若一把利刀从楚心乐耳膜刺进去,一直戳烂他的内肠直通心脏,血液一瞬间凝滞,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呼吸。
春日宴......那明明是楚家的习惯!
也正是因为那场春日宴,楚家才闹得被中原其余六洲谩骂———
楚家还在时,每年的春四月都要办一场春日宴,宴请其余世家前来,几年前楚家已经大展风头,机关暗器术让其余几大世家几乎无力招架,而并入暮家的善算,更是令其余世家虎视眈眈,而楚家当家楚天令明知如此,却依然要设宴。
那日天还未黑,其余世家依然陆续赶来,他们面上堆笑,却各怀鬼胎,只有楚松存能跟随楚天令出席宴会,而其余中原都知道楚家有个小儿子,但从未见过模样。
那夜酒过三巡,气氛本该更加升腾,但是宴上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除了一些客套话,也再无其他。
邢雁鸿当时爱玩,邢凌君一个没看住,这混小子就看不见影,而邢烟平喝点酒就总爱往外说实话,邢凌君只得待在邢烟平身边。
不怪邢凌君和邢烟平总爱揍邢雁鸿,一个看不住,邢雁鸿就跑到后院小河边上要抓鱼,琴川是水城,就连楚府里都横贯一条小河,一到春日,那些上游的鱼就往这来。
邢雁鸿看见那些鳞片发光的金鱼眼睛都发直,伸手就捞,也不管河边湿泥是不是滑,谁知道一胳膊伸出去,鱼没捞住,自己也给带下去。
河流不浅也不深,奈何九原最缺的就是河,邢雁鸿不会游泳,一下子就慌神,在水里扑腾,可天太黑了,大部分下人都去前院宴上伺候,没人肯留心这边发生什么,而邢雁鸿跑出来没叫人跟,此时简直孤立无援只有死路一条。
他张嘴想喊,可嘴刚张开,水就灌进来,一股子鱼腥味醺得他只反胃。
“谁?是谁在那?”河边传来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邢雁鸿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不管不顾地喊:“救命!救命啊!我,我不会游泳!”
后面发生什么他似乎记得没那么清楚了,只知道不远处传来一声落水声,紧接着自己腰上圈了个手,一使劲,把自己给带上岸。
他把嘴里的咸腥都咳出来,依靠不远处的灯笼朦胧地看清眼前救自己的那人模样。
是副明亮的长相,眉眼间透出熠熠生辉的光芒,那双眼中始终有光,是邢雁鸿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光。
“你是谁家的,怎么跑到这来了?”那孩子拧干湿透衣衫上的水,又把脸上的水抹干净,刚才带邢雁鸿上来太肥体力,导致他现在还在喘。
邢雁鸿没回答,双眼直直盯住眼前人,像是要把他印在自己脑海中,他问:“你是谁?你是这的人吗?”
“我?”男孩没想到他会反问,看上去有些茫然,他张嘴想告诉邢雁鸿自己是谁,可话到嘴边又像是什么也记不起,他的神情恍惚又痛苦,挣扎又隐忍。
“阿乐!”身后不远处传来喊声,被叫阿乐的男孩回身,朝那边答应一声,又回头看向邢雁鸿。
“你快点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没等邢雁鸿阻拦,阿乐一溜烟地跑进黑暗里,轻快的步伐带走邢雁鸿所有的害怕,只剩下一丝尚存的回忆。
直到现在,邢雁鸿依然无法忘记那双眼中的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潜进楚心乐的里屋,听施郝铭兴高采烈地谈春日宴,而楚心乐则一句话不说。
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就是那场春日宴,成了楚家致命的打击。
邢雁鸿拖着湿透的衣跑到邢凌君身边,还没等邢凌君开口凶他,只见其他几大世家的下人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同自己家主说些什么,所有人面上神情都变了,伪善的笑撕破,露出真正的那张嘴脸。